第三十九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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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水縣,積雪的城牆延伸,鱗次櫛比的房屋,一片白雪皚皚。

    

    大雪已經停下,偶爾還有零星的雪花飄落街頭,年關將近,忙碌一年的人們終於在這個時節點上,有了空閑的時間,陪著親人購買年貨。

    

    擾擾攘攘的長街,一處攤位被圍的水泄不通,看著滿載鯉魚的籮筐指指點點。

    

    “…果然,這賣的鯉魚比尋常的魚大這麽多。”

    

    “這腦袋都快趕上我兩個拳頭了。”

    

    “喂,你們這魚吃的什麽,長這麽大,都從哪兒弄來的?”

    

    “…給我來兩條,這魚肉鮮美,就是刺太多了,昨日買了一尾,今兒又想了。”

    

    “我也要!”

    

    ……

    

    “…你們聽說沒有,鴉嘴嶺發生的事?”

    

    白氣自人口中升騰,飄去長街上方,寒風擠進窗欞,酒肆二樓人聲喧嘩,文人雅客輕言細語,也有三山五路的旅人、商賈在此歇腳,喝酒取暖,說起一些途中見聞。

    

    一個裹著裘衣的商賈,放下酒杯,看著對麵的友人。

    

    “三月前,我在銅陵縣做買賣,回來的時候,就見那邊縣衙的差役、捕頭都出動了,拉了好幾車屍首……我找衙門裏相熟的人一打聽,才知道足有三十四具,你們猜這些人什麽身份?”

    

    他口中起了一個頭,頓時引起附近酒客的興趣,便是側耳傾聽接下來的話語,也有人忍不住問道。

    

    “你倒是快說啊,都是什麽身份?”

    

    商人轉過頭,周圍人都朝這邊望,頗為滿意這種氣氛,捏著酒杯,壓低嗓音。

    

    “山賊!”

    

    這二樓上一些是城中文人墨客,也有部分多地來往的商賈,或綠林俠客,對剪徑之賊多是痛恨。

    

    有人喝彩拍掌:“死幾個山賊有什麽稀罕的,這種人巴不得多死點才好。”

    

    一個背刀的綠林漢子伸手烤了烤火炭。

    

    “還以為什麽大事,結果是死了幾個山匪,多半,是被那些仗義行俠的江湖俠客所殺。”

    

    那商賈卻是連連擺手,站起來,朝周圍人低聲道:“諸位可知道那些山賊可是身無片縷,死狀更是猙獰恐怖,連一個傷口都沒有,那山賊的頭領,劉二龍被人抬下車的時候,嘖嘖…整個人都扭成了麻花,腦袋都轉到後背去了,就像活生生將人扭成那樣的。”

    

    嘶——

    

    二樓全是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響。

    

    有人低聲問道:“那山上還有活口嗎?”

    

    “肯定沒了啊,如果你殺人,會留活口嗎?”那商人攤攤手,想了到什麽,又說道:“那和我相熟的衙役說,當時還是咱們這縣衙的左捕頭發現的,還有奇怪的地方,那夥山賊死之前,還做了筆買賣,下山劫了一個叫陸家村的地方,你們知道是哪兒嗎?”

    

    他這話一說,眾人愣了一下,靠另外一邊窗戶的兩名酒客站起來。

    

    “兄台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起來,我倒是想起,這城裏最近多了賣魚蝦的,好像就是從那陸家村販出來的。”

    

    這下話匣子打開,不少人跟著附和起來。

    

    “是有這麽一回事,那魚蝦個兒都很大,肉質細嫩可口,老夫還讓我那兒媳多買了幾條放在水缸裏,準備年關的時候,款待貴客。”

    

    “對對…我還想起一件事,聽說縣衙的王主簿收了一名學生,好像也還是陸家村的。”

    

    “如果真是那樣…那地方可真是人傑地靈啊。”

    

    樓外相隔的兩條長街。

    

    一輛馬車駛過喧囂的街道,積雪的路麵碾出兩道軌跡,不久,聽在富水縣衙門口,閔常文一身便服,打發了老妻,去往側麵的辦公院落,吱嘎一聲推開房門。

    

    寒風擠進來,長案上燈火被吹的搖曳。

    

    後方的老人放下毛筆,看著進來的縣令,笑嗬嗬的起身:“縣尊不待在後堂與妻女相伴,怎的來這方陪我這孤零零的老頭子。”

    

    “閑來無事,也過來看看叔驊公。”

    

    閔常文進來,抖了抖袍子上的寒氣,坐到老人對麵,雙手伸去爐子暖暖:“對了,先生最近可有出門,聽城中一些見聞?”

    

    老人倒了酒水過來,放到縣令麵前:“這倒沒有,外麵又有何新鮮事?”

    

    “昨日我家吃的那條鯉魚如何?”

    

    王叔驊端起酒杯敬過去,點點頭:“入口既化,湯汁鮮美。”

    

    縣令笑了笑,抿了一口酒放到桌麵。

    

    “那可是陸家村河裏撈出,拿來城裏賣的,卻是好啊……”他這句帶有長歎的聲調,隨後頓了頓,話鋒一轉:“叔驊公可記得,那日左捕頭從鴉嘴嶺回來,說起的事?”

    

    “自然記得。”

    

    老人皺眉回想了片刻:“那日左捕頭言那三十四個山賊下山劫掠……屍身無外傷,與陳員外家的人死狀相符……”

    

    說到這裏王叔驊停下話語,眉頭更皺了,之前陳員外家發生鬼祟一事,喬裝高人的四十名閑漢、市井無賴都有登記,其中有九人來自陸家村。

    

    閔常文見老人不再說話,跟著歎了一聲,拍拍老人的手背。

    

    “本縣嫉惡如仇,行俠而為之,當可睜隻眼閉隻眼,他是先生的學生,當走正途,旁門左道,隻會毀了他天資。”

    

    “左捕頭可知曉?”老人收回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不知具體之人。”

    

    “你我也隻是猜測。”

    

    “先生,你也該知我當年為京官時,常與那些奸宦打交道……算了,這些就不提了,但還有一事,陸家村大多獵戶、農人,家無存銀,那陸良生如何識字?”

    

    閔常文起身哈了口白氣,搓搓手,將老人麵前的公文都挪開。

    

    “先生這幾日也繁忙的辛苦,不如去陸家村那邊看看山上的雪景,吟詩作賦,舒緩心情,順便也看看你那學生。”

    

    老人點點頭,跟著笑起來。

    

    “也好,老夫這幾日確實坐的太久了,該走動走動,順手拿幾條魚回來,給縣尊補補身子。”

    

    “哈哈,叔驊公高見啊,我也饞那魚。”

    

    不久,閔常文將自己那架唯一的馬車借給老人,又遣了幾名差役跟隨,拉上準備過完年就離開前往河穀郡的左捕頭,翌日一早就出發向西。

    

    出了城門,進入郊野道路,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在遠山鋪砌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