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假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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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瑤打開門,卻見許默然正盤腿坐著啃著麵包,旁邊還放著一罐啤酒。
    雜物間本就是用來儲存彼岸花食物的,雖然食物質量沒法保證,但在這躲個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許默然悄無聲息地躲在這裏,看來,他也蠻了解彼岸花的。
    她看著許默然,若忽略他身上的血跡,他給人的感覺宛如是一副自由詩人擺好菜肴等著友人好把酒言歡的畫麵。
    舒瑤沒有催他,身子靠在牆上,安靜地等著他把飯吃完,如此一來,他倒是著急了,趕緊把手裏的麵包塞進嘴裏,麵包有些幹,他有些被噎著,拿起身旁的啤酒,猛地喝了幾口。
    那一刹那,舒瑤甚至再想,若是自己晚進來那麽一點點時間,是不是他就可以從容地吃完這頓飯。
    “你是怎麽進來的?”舒瑤開口問,她十分確定彼岸花的每扇門窗的完好無損。
    許默然沒有回答,他隻是站起來收拾了一下掉在地上的麵包屑,隨後又縮回角落把自己裹進被子,有些賭氣似的說道:“我不會連累你的,待外麵穩定了,我會離開的!”
    這話讓舒瑤一怔。
    她昨晚沒聲張,自然不是擔心被許默然連累,她這麽問,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可以為許默然做些什麽,但很明顯,許默然誤會了。
    許默然的拒之千裏,讓舒瑤有些不舒服。
    舒瑤當下於是反問道:“穩定?你指的是薑外義不再進行屠殺?”
    許默然臉色一僵,半晌後才點頭,“嗯!”
    此刻,他上寫滿茫然,他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劉漢卿離開前,一再叮囑切不可輕舉妄動,自己竟意氣用事,仗著劉漢卿對自己的信任,組織了遊行、大罷工,調入了薑外義等人的陷阱。
    他自責、內疚,又不甘。
    許默然想著,默默握緊了拳頭,為了上千萬的滬上百姓,他一定要讓薑外義血債血還。
    舒瑤看著他緊握的拳頭,知道他定是不甘心,“你嘴裏的安穩若僅僅是指的這次屠殺的結束,那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許默然“謔”得一下從角落裏站起來,“你以為我不敢是不!”
    他話音剛落,卻聽彼岸花門口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
    舒瑤一怔,再看那許默然如驚弓之鳥,當下便竄回角落,再次用被子裹住自己。
    他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勇敢。
    舒瑤見狀也沒半點猶豫,趕緊把一些雜物堆在他身上。
    隨後拿起門口的圍裙,回應著,走向門口。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藏青色工作服的男人。
    見舒瑤紮著圍裙出來,停止了敲門,隔著門上厚厚的玻璃向舒瑤自我介紹:“秋小姐,您好,我是電工!”
    電工?
    聽到他的介紹,舒瑤有些意外,外灘的電工她都認識,很明顯不是這個。
    當然,這幾天的大屠殺,滬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排除以前的電工出意外的可能。
    “有什麽事!”舒瑤站在門後,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是這樣的秋小姐,租界外已經恢複安穩,電廠很快就會投入生產,為避免意外,在第一次使用電器時,還請關閉所有電源!”渾厚的聲音從門縫裏飄進來。
    “我知道了!”舒瑤點頭表示感謝。
    熟料,那中年男人並沒有離去的意思,“秋小姐,您方便開門,我幫你檢查一下電源嗎?”
    他沒看舒瑤,而是不住地掃視著舞池方向。
    這一瞬間,舒瑤意識到了什麽。
    她沒跟男人爭辯,上前打開了舞廳的大門。
    “可以!您請!”她站在門口,示意男人可以進來,並朝著吧台一指,“總開關在那!”
    那男人毫不客氣,直接邁步進來。
    舒瑤朝門外看了一眼,見維克托也在跟員工打掃衛生,在來電之前,咖啡館也沒法開業。
    於是她沒有過多注意那電工,而是很輕鬆地往外邁了一步,“維克托先生,需要幫忙嘛!”
    維克托先生搖搖頭,朝著彼岸花裏遞了個眼神,那意思是在提醒舒瑤注意那個自稱為電工的家夥,畢竟,整個外灘上他隻敲開了彼岸花的門。
    舒瑤點點頭,明白維克托先生的好意。
    卻說這位電工,他直奔電源總開關,像模像樣地檢查一番,見舒瑤隻是站在門口跟法國佬說笑,全然沒有監督自己的意思,不由地有些意外。
    他匆匆合上總閘蓋子,四處看看,立刻就注意到吧台後那上了鎖的雜物間。
    “秋小姐,應該還有其他的電源吧,我一塊給你看看!”
    舒瑤輕聲“嗯”了一下,“麻煩您了!”
    她說完,便故作輕描淡寫地繼續跟維克托先生說笑。
    她的表現讓這名電工有些吃驚,卻還是像模像樣地繞著舞池檢查一番,最後,便朝雜物間方向摸索。
    舒瑤麵上跟維克托先生說笑,心裏卻像揣了個小鼓一樣,她十分確定這名電工是假的,他是為追捕許默然而來。
    但越是知道,她越得保持冷靜,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秋小姐,這裏麵有電源嗎?”電工站在雜物間前,緊盯著那銅鎖,他不敢強行破門,隻是故意把鎖弄得叮當響。
    聲音從吧台後傳來,舒瑤雖然看不到他,但也知道他說的是那間雜物間。
    舒瑤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她深深呼吸一下,“那裏麵沒有電源,你需要看一下嗎?”她說著,故意把鑰匙弄得叮當響,並踱步而來,一副要打開的樣子。
    電工見狀,“不,不用了!我看那邊好像還有電源,我進去看看!”他指著休息室方向。
    舒瑤沒有阻攔他,隻是輕輕長籲了一口氣。
    ……
    正如舒瑤的判斷這位電工,的確是假冒的。
    他不過是秋盛譽手下的一條狗。
    在像模像樣地在彼岸花檢查完後,假電工便直接離開了租界,他沒做半點遮掩直奔秋盛譽處。
    “你說什麽?沒人!怎麽可能!”聽到這假電工匯報未在彼岸花發現許默然後,秋盛譽氣得差點蹦起來,他靠在軟軟的沙發上,雙腿搭在茶幾上,一腳便把茶幾上的杯子踹到了地上。
    孫國權躲到南京那幾天,他的確消停了幾天,但隨著孫國權的回國,秋盛譽又蹦躂起來,薑外義下令鎮壓遊行群眾時,孫國權給了他個維穩大隊長的官,一時間,他做秋家大少爺時的風采又回來了。
    隻是每每想起自己本可以家財萬貫,卻因為舒瑤打官司落了個家徒四壁,不把舒瑤拿下,他心裏終究是不甘心。
    但無奈,舒瑤人在租界,他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無能無力。
    孫國權說過,無風不起浪,無由不懲奸,他不欺老弱婦孺,不做無妄之事,舒瑤若是沒錯,他也不能平白無故把家產給奪回來。
    秋盛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如何逮住舒瑤的小辮子呢,眼看著大屠殺已結束,秋盛譽盤算著,若不接著這個機會將舒瑤拿下,待彼岸花重新開幕,那些外國人一旦成為彼岸花的常客,一切就不好辦了。
    據線人消息,大罷工組織者許默然還沒離開滬上,於是乎,秋盛譽便動起了腦筋——若許默然藏在彼岸花,又恰好被抓出來,我就不信舒瑤還能在滬上在待下去。
    有了上次抓李四虎的不好經曆,秋盛譽這次也動了動腦子,方才先讓手下人假扮電工先去查探一番。
    可這假電工竟毫無所獲。
    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假電工低著頭,見秋盛譽漲紅著臉,似隨時都會爆炸,本想著邀功撈賞,暗道不妙,他腦子快速轉動一下,立刻想到了主意:“秋隊長,雖然沒看到人,但這彼岸花裏有一處地方,著實可疑!”
    “哪兒?”
    “就是那吧台後的雜物間,竟然上著鎖,你說偌大的舞廳,連個人都沒有,她上鎖幹什麽!”
    盛怒難下的秋盛譽,恍然間看到一絲希望:“你的意思是說……”
    假電工忙作揖,討好似的看著秋盛譽,卻未說話。
    秋盛譽“騰”得站起來,掏槍組織人馬,殺氣騰騰地直奔彼岸花。
    卻說舒瑤這邊,在那假電工離開後,她再次從裏麵鎖上了彼岸花的門。
    她打開雜物間的門,三下五二把許默然從棉被裏拽了出來,“這裏不安全,你現在必須要轉移!”
    許默然有些狼狽地站起來,“那人不是電工?”
    雜物間的門不隔音,剛剛他已經聽到了舒瑤跟那人的對話。
    “那……”許默然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盡管剛剛許默然豪情壯誌地表示可以離開,但他心裏卻是明白,出去便是一條死路,薑外義雖然下令結束了大屠殺,但對自己的追捕卻沒有結束。
    他是不能出去的。
    “那我去休息室躲一下!”上次,他就是從舒瑤的床下把李四虎帶走的,當時孫國權讓人連床都抬起來了,他若來搜,不信還會做這自打臉的事。
    “不行!”舒瑤拽住了他,她知道許默然心裏是怎麽想得,但薑外義之流能撕破臉皮連民眾都屠殺,還有什麽他做不出來的,“你必須離開這裏!”
    許默然臉色瞬間慘白,“秋盛瑤,你這是要置我於死地!”他很清楚,一旦離開租界,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舒瑤卻不管他的反駁,將他拽出雜物間。
    “我不讓你藏這裏,但沒說不管你!”
    一刻鍾後,秋盛譽帶著大隊人馬包圍了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