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8 血脈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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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淼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寧朔和墨鴉都沒有反應過來!

    隻能說,他們對儒修的了解,還是不夠。雖然已經動了心思,想要誘導出林安然的力量來,但該怎麽操作,他們卻是毫無頭緒。

    反而是桓綜茗和林淼,一個長久和儒修為鄰,又有了特殊能力。一個幹脆就是林氏子弟——哪怕是旁支,知道得也不少。

    兩人坐在角落裏,看著沒說什麽,事實上,卻是已經有了一定的交流。

    林淼一根食指按在了林安然的額頭上,林安然立刻就瞪大了眼,想要後退。一隻手已經伸進了袖口,似乎是要從中取出什麽來。可是,也不知為何,她的腳卻無法後移,手也僵在了袖子裏,無法取出任何東西!

    你,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林安然眼神驚恐的,從口中掙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再是旁支,我也是林氏血脈!”

    黎允和關啟明頓時看懂了,一臉驚恐,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血脈審判!”

    任何一件事都是雙麵的。

    血脈之力也不可能說隻有好處。

    林氏的血脈,有血脈祝福,有對儒修法術的各種優勢,當然也就會有相應的壞處,比如說現在這個——血脈審判!

    林氏的宗祠和聖殿之中,都擺放著一份《林氏族規》,明確了林氏子弟必須要遵循的義務,和不允許涉及的領域。當然了,幹了不允許幹的事情,用的法術才叫血脈審判。前者,督促林氏子弟遵循義務的話,叫“審判”是有些過的。

    而且,不管是哪一種,能進行“血脈審判”的,都隻有林氏長輩和萬民書。

    林淼算是哪一種?

    好吧,若論年紀輩分,林淼可能確實算得上是長輩。但是,她的血脈卻肯定已經相當淡薄,是旁支中的旁支,想要發動血脈審判……還不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林淼目前卻是看不出什麽代價來,臉色還很鎮定。

    確認“血脈審判”生效之後,她迅速的扭頭看了一眼。

    要說,從根係出現,顏仲安報信,再到她猛然出手,加起來,也就不過是十餘息的時間而已。但是,在出現時尚且翠綠、生機勃勃的根係,在寧朔墨鴉說了一大堆之後,就已經明顯的有變淡的跡象!

    水馨終究也隻是個劍心而已。

    跨越半個海域來接引力量,又怎麽可能支撐得長久?

    隻怕再過五六息的時間,就會失去接引之力!

    就這時,卻見桓綜茗猛然邁步。

    下一刻就已經出現在了正殿的門口,甚至還在寧朔、墨鴉之前。

    他緩下步伐,一步步的朝正殿前的根係走去,幾乎是一字一句,“為、天、地、立、心!”

    黎允和關啟明完全被這一切驚呆。

    不隻是林淼的忽然動手。

    更是桓綜茗……簡直讓人淩亂!

    他是個道修!正統的道修!

    但現在他在說啥?

    絕對是儒門四訓吧?肯定是儒門四訓吧!

    誰來告訴他們,為什麽一個道修說起儒門四訓的第一句,居然會有效果?

    是的,有效果。

    前方,因為桓綜茗的這一句話,本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的樹根,顏色穩定了下來!而在後方,因為這一句話,本來黯淡的壁刻和英靈石碑,似乎都多了一絲兩絲的靈性。

    這時候,如果黎允和關啟明兩人回頭研究,就會發現,如果說之前的字跡和壁刻像是大師筆跡印刷版,那麽現在,就真正是大師手筆,大師工匠的雕刻了。

    他們沒有回頭去看。

    但他們看得到,一句話出口之後,桓綜茗的身體,幾乎是立刻就癱了下去,一口鮮血,灑在了地上。身影明顯的衰頹了幾分。

    顧不得研究桓綜茗是怎麽做到的了。

    本能的,黎允沉下心,接了一句“為生民立命!”

    一句話出口,他立刻就明白了桓綜茗的狀態——冥冥之中,一股龐大的力量,隨著這句話,壓在了他的身上!

    黎允一瞬間,差點兒就被壓得跪在了地上!

    他咬緊牙關,將整個文膽的力量全部調用硬抗。

    饒是如此,一口心頭血湧上,噴了出來。他本人,也隻是成功的改跪為坐!

    儒門四訓,從來都不是能隨便說說的。

    黎允這才知道,血池中的容瑟秋,能成功的說出四句話,有多麽的了不起——那才是真正的文膽!

    而看到這一幕的寧朔,也總算是明白,為什麽儒門四訓一出,水馨就覺得容瑟秋可信!

    這比元神誓言都要嚴厲得多!

    寧朔微微張開口,有點兒想要將話接下去。可是……為往聖繼絕學,哪怕這句話是儒門四訓之中,最適合他這個道修的,可惜,他剛剛動念,就覺得有一道目光,從天上盯緊了他。

    隻要他這話有一點的不真心,那就不是重傷那麽簡單的!

    很有可能,就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所以,寧朔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巴。

    反而是關啟明……這個沒有林安然那麽拉仇恨,也沒有黎允那麽聰明沉穩的儒修,左看看又看看,血池之中,以儒門四訓封鎮血池的容瑟秋的形象,和眼前的畫麵全然混在了一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上了黎允的話,“為往聖繼絕學!”

    這話一出,關啟明的狀況,頓時沒比黎允好到哪裏去。

    莫名其妙無法動彈的林安然,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

    仿佛是為了印證一般……

    點上了林安然的額頭,就沒有另外舉動的林淼,露出了釋然的神色,看著林安然的雙眼,淡然而堅決的開口——

    為萬世開太平!”

    容瑟秋可以用儒門四訓封鎮血池。他們雖然沒有容瑟秋的功力,但是以儒門四訓幫水馨一把,卻還是做得到的。

    林淼的心情,就和她的語氣一樣堅定。

    她沒有什麽想要堅守的大義,也不是為了什麽浮月界的和平。但她依然需要浮月界是和平的,不要遭受太大的災難。

    這樣的心情,和那些心懷天下的人一樣堅定,甚至更堅定,更迫切!

    原因無他。

    因為她是這裏的所有試煉者中,最特殊的一個,她是唯一一個,有孩子的人!而且,她的孩子,沒有修仙資質,性格也相當憨厚樸實。在沒有遇到大難的時候,好幾個人都會願意幫忙照顧他,直到他長大成人。但如果出現了什麽難以控製的動亂……她的孩子,無疑會成為其中最危險的那一種!

    即使隻是為了這個小小的理由……

    隨著林淼的這句話出口,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尤其是點在了林安然額頭的那根手指,卻是變得鮮紅如血!

    或者也真是變成了血做的。

    大量的血液從林淼的身體中消失,一部分強製性的從指頭點住的地方進入了林安然的身體,大部分卻是彌散開來,從林安然的臉上滑下,再從她的肌膚滲透了進去。

    這麽可能……”黎允這會兒已經恢複了一定的意識,正抬頭看著。

    他也知道這最後一句,必然要由林安然接上。

    開口的時候,他沒有去想林安然會不會接。但開口之後,卻是想起了這個問題,想到林安然的性格,簡直要覺得絕望。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最後一句,居然會以這種形式,強加到林安然的身上!

    他知道林淼付出的代價是什麽了。

    有時候,沒有資格使用“血脈審判”的林氏血脈,會強行發動這個法術。付出的代價,多半是修為、道境甚至是壽命。代價的多少與成功的概率,往往取決於血脈的判定——對審判者資格和意誌的判定,和對被審判者違反族規程度的判定。

    林淼的資格肯定是差一大截的。

    所以她付出的代價,在大部分的林氏子弟看來,比“壽元”還要慘重萬倍——她的代價,就是她的林氏血脈!且不說將人體的血脈抽離大半之後,這人十之八九會死亡。就算僥幸活下來,失去了林氏血脈,失去了林氏子弟的身份……

    這樣的代價,有幾個林氏子弟,願意承受!?

    黎允震驚得再次失神。

    不過,也不要緊了。

    林淼已經完成了最後一步。

    不管林安然同意不同意,林氏族規上早已經明確寫明,任何林氏一族的後裔,都有這個義務,庇護眾生。

    這是林氏血脈的特權,相應的義務!

    林雲瑞建立華國,可不是為了給自己的後代一個遊樂場。雖然血脈審判並不容易發動,卻也依然是一個製約。

    林安然的眼中,依然閃爍著憤怒和不甘。

    但是,她的身體,在被鮮血覆蓋之後,卻已經是不由自主的向上漂浮起來。

    甚至,詭異的穿透了實體的英靈祠正殿,仿佛一抹幽靈,就那麽輕飄飄的飛了出去,飛到了已經穩定了顏色的根係中央!

    當她的身體,沒入了根係之後,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本顏色的英靈石碑,忽然光芒大放!

    濃鬱的金光從它的四周浮現,並且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柱,仿佛受到了林安然的指引,光柱向上而去,也湧入了根係的頂端!

    一根根紮入正殿和其他地方的根係,都重新抽離,並且迅速消失。

    可金色的光柱,卻是依然穩定。

    顯然,有了另一個林氏血脈作為“引路人”,效果比水馨原本的手段要好得多!

    但這份好效果,絕非沒有代價的。

    哪怕是一人一句“儒門四訓”,也依然讓參與的四個人,全部受傷!其他人都還好,唯有一個林淼,幾乎是林安然一脫離,她整個人就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寧朔飛快的走過去,檢查了一下,然後,塞了一顆靈丹進她口中,鬆了口氣,“還好,還留了一命。”

    這就說明,我們沒有做錯。”黎允已經坐好了,苦笑著說道。

    血脈審判判定,有這個必要性,儒門四訓,也有這個必要性,所以她才能在舍棄林氏血脈之後,留下一條命。”

    暫時留下一條命,可不等於就安全了。”寧朔直起身,苦笑道,“你自己看看,我們哪怕聯起手來,又還剩下多少力量?而英靈祠的力量一旦被接走,隻怕,也就沒有了庇護我們的力量了吧?”

    黎允臉色一變。

    之前行動的時候,沒有考慮這麽多。但是……寧朔說的,還真是最大的問題!目前這裏還保持著完整戰力的,隻剩下了寧朔,和黎爾易、關周!

    墨鴉和顏仲安雖然也完好……但前者能自保就了不起了,後者麽,不說也罷。

    我們還好。”黎允看了看關啟明,稍微鬆了口氣,“傷得沒那麽重,還是可以戰鬥的。”

    那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墨鴉道。

    至於去哪兒,還用說?

    &

    另一邊。

    從定海城撤退之後,在定海城的北方荒嶺,建立了一個臨時營地。

    雖然事發倉促,但是帶出來的凡人,依然不少。

    最重要的,無疑就是定海城掌管者們的家眷了。不少正氣期的儒修,也是有家眷的。雖然依然一部分陷在了城內,但聚集起來,依然是個龐大的數字。更別說,還一直都有離城的武者、修士,在接到了召集之後趕來了。

    桓揚等人都是看得嘴角抽搐。

    雖然他們也有族人,雖然他們讓出北海仙坊,有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那些族人……但是吧,又何嚐不是擔心被這些人拖累,所以幹脆將人留在了北海仙坊?

    隻要他們兄弟在,桓氏就有複起之日。

    若是他們兄弟出了事,桓氏就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就不說他們,其他人也是一樣的。鹿清和也有幾個小妾——這是儒門習性,可在離開北海仙坊之後,他又何嚐有一星半點的掛念?

    儒修這拖家帶口的也實在是……

    桓揚簡直想起來就搖頭!

    不過,他也不願意貿然再攪進那五色試煉中去了。至少也得等桓赫的情況更好一點再說。是以,雖然無語,桓揚卻也沒有離開的打算。而是依然在邊上尋了個山頭,也北海仙坊的幾個真人一並在那兒修養生息。

    大抵是出於類似的理由,林楓言卻也帶著弄月幾個,留在了這個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