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覺得它們是什麽呢？那些星星。”

    莉娃猶豫了一下：“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但是……我一直認為，它們是燈塔。

    它們看得到每座燈塔。它們想彼此交流聊天。可它們無能為力，它們天各一方，遙遙相對，因此無法聽清對方的呼喚。”

    林凡看到這句話，心中難過，眼睛也有些發酸：“莉娃這不是說的自己的心境嗎？她渴望和別人交流，卻有著先天的疾病，無法與人正常溝通相處。這就是她喜歡燈塔的原因啊……在她看來，燈塔和她有著共同的孤獨。”

    莉娃輕聲道：“它們能做的……唯有努力地綻放光芒。這就是它們唯一能做的。

    讓那光芒照耀著其它燈塔，也照耀著我。”

    明明是很樂觀的話語，十分溫柔的音樂，林凡的胸口卻似乎堵了塊石頭般難受：“努力綻放光芒嗎？”

    約翰尼：“為什麽是你呢？”

    莉娃：“因為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它們的朋友。”

    莉娃注意到了約翰尼的背包：“那個包裏麵是什麽？”

    約翰尼：“哦，是我打地鼠的獎品。你玩過打地鼠嗎？”

    “我試過，可我實在太笨手笨腳了……你得了什麽？”

    “我也不太確定是什麽……”約翰尼打開背包，露出了一隻黑乎乎的鴨子樣玩偶，“看上去是一種奇怪的鴨子，有點像是海狸……”

    劇情接二連三的爆發，不給人絲毫喘息的機會，洶湧澎湃的情感積累到最高點，如洪水般噴湧而出，輕易擊垮了林凡的淚腺。

    他再也忍不住了，感覺某種液體模糊了眼睛，鼻子也酸酸的：“是鴨嘴獸！”

    遊戲中不斷出現的醜陋鴨嘴獸玩偶，莉娃一直隨身攜帶的鴨嘴獸玩偶，終於在此刻交代了來源。

    “約翰尼？”遠遠地傳來了誰的呼喚聲。

    約翰尼跳了起來：“是媽媽在叫我！我該走了。”

    莉娃抱著鴨嘴獸玩偶：“……這個！”

    約翰尼也許是不喜歡這個玩偶，也許是注意到了莉娃說自己笨手笨腳時隱藏的羨慕語氣，也許是和莉娃一見投緣，很大方道：“嗯……收下它吧，它是你的了。”

    莉娃抱住了鴨嘴獸玩偶，眼睛眨了眨，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我的？”

    “我肯定還能再贏一個的。不是我自誇，我是最厲害的打地鼠高手！”

    莉娃注視著約翰尼：“你明年還會再來這裏嗎？”

    “當然，你呢？”

    “會的。”

    “老時間，老地點？”

    “嗯。”

    莉娃看著約翰尼走遠的背影，跳下了圓木，懷裏緊緊抱著鴨嘴獸，鋼琴聲溫和而輕柔：“如果你忘記了，或者走丟了呢？”

    “那麽我們總會在月亮上相遇的，傻瓜！”約翰尼回頭看著莉娃，“就在小兔子的肚子那裏！”

    淚水順著林凡的臉頰滑下，他撕了張紙巾，擤了擤鼻涕，眼神既感動又難受：“所以去月球，就是這個意思嗎……不久之後，約翰尼就服用了β-阻滯劑，忘掉了悲痛的記憶，也忘掉了和莉娃的約定……”

    “不。”兩名醫生詢問老人去月球的動機時，約翰尼的回複在他腦海浮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隻是……非去不可。’約翰尼其實還是記得和莉娃的約定吧……”

    原來，想去的不是月球，而是能遇見你的地方。

    林凡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用掉了三張紙巾，他鼻子翕動，歎氣著，“想不到我一個猛男，玩這種像素風的小遊戲居然落淚了……”

    兩名醫生也討論了起來。羅莎莉恩醫生道：“現在，我想我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將他送到月球了。”

    沃茨醫生：“等一下，你不會真想這麽做吧？你不會吧？”

    林凡一頭霧水，隱隱有點不安：“羅莎莉恩醫生準備做什麽？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這是我們的工作，沃茨……”羅莎莉恩醫生的身體閃爍，這是在記憶世界裏開始傳送的標誌，“這是合約賦予我們的義務。”

    隨後，她的身體消失在這一記憶片段中。

    “該死……”沃茨醫生說著，也開始進行傳送，鏡頭的中心從兩名醫生消失的位置，緩緩移動到抱著鴨嘴獸，安靜坐著看星星的莉娃身上，似乎別有深意。

    林凡被這急轉直下的劇情攝住心神，眼睛緊張地盯著屏幕，他不願去深思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他隻想讓劇情快點告訴他答案。

    記憶跳躍，來到了學校的食堂中，旁邊就是桌子上放著鴨嘴獸玩偶，孤零零吃飯的莉娃。嘈雜的學生喧囂和壓抑沉悶的電子音混雜在一起，讓林凡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因為緊張而加速跳動起來。

    這次可以操控的隻有沃茨醫生一人。他一出現就左右環顧起來，雖然羅莎莉恩醫生不在這裏，但他似乎能通過儀器，察覺到某種信息的殘留：“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沃茨醫生衝出了食堂，詭異森冷的鋼琴聲營造出一種未知恐懼的氛圍，他開始在走廊上奔跑起來。

    拐角處，沃茨醫生追上了羅莎莉恩醫生，光透過窗戶打進走廊，他停下腳步，站在了一片光裏，語氣中似乎壓抑著什麽：“轉過來。”

    羅莎莉恩醫生轉過身，她剛好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下方，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沃茨。”

    “我知道你要做什麽。”

    “我知道你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林凡“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沃茨醫生不愧是逗比本性，這種嚴肅的場合，這麽緊張詭異的bg裏都能搞笑起來，壓抑的氣氛頓時消散了不少，讓他的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

    羅莎莉恩醫生打斷了他的複讀：“聽著，我們的合約是送他去月球。而使之變成現實的方法是……約翰尼渴望這麽做。”

    沃茨醫生：“但如果這意味著移除莉娃，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

    “移除莉娃”四個字被斜體標注，似乎能聽到沃茨醫生激動的大吼聲。

    林凡如遭雷擊，瞪大了眼睛，他不願去深思的想法被殘酷地在眼前撕開，思維開始迅速地運轉起來：“約翰尼的真正願望不是去月球，而是陪伴莉娃，所以之前幾次灌輸願望，都沒能成功實現。

    他想要去月球的根本理由，正是因為莉娃死了！隻有移除莉娃，讓約翰尼不能和莉娃相見，他才會改變自己的生命軌跡。但是，莉娃不在了，他去月球又有什麽意義呢？！”

    羅莎莉恩醫生耐心勸說：“我們因法律而受合同約束，特別是……”

    沃茨醫生動作誇張地揮舞雙拳：“粗口合同！我接受這份工作可不是為了讓他變得更慘。”

    兩人在走廊上激烈地爭吵起來，鋼琴聲越來越緊迫，到底是讓老人去月球，還是讓他陪伴莉娃平靜地渡過一生？

    林凡在經曆了老人那麽多悲歡的記憶後，自然也是傾向於沃茨醫生，可遊戲中沒有出現選項讓他選擇。

    就在這時，記憶空間裏，危險的紅光再次閃過。

    “老人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要做什麽快呀……”林凡感覺自己無力而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