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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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辰已經半天沒有動作了。剛才他還指指點點,用手指比劃著。
但是他的神情凝重,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半晌一動都沒動。
吳允深自己隻看了一刻就難以為繼,其他那些弟子之中有兩個也看出了點門道,但是其中一個很快身體抽搐,一頭栽在了地上,另一個則是眼神放空,滿嘴囈語,看樣子象是中了邪似的。他身旁的師兄弟交換了一下眼神,幹脆的動手把他敲暈過去了。
知道這門上是陣法,有人退得遠了些,生怕這種莫測的危險蔓延到自己身上。也有人湊近了些,想要看看傳說中早就失傳的絕學是怎麽一回事兒。
而那個站在石門前的青年明顯比他們懂得多多了。
這比以高妙的劍法、或是以深厚的修為更能折服他們。因為這是一門兒他們完全不懂也學不會的絕學。即使在陣法還沒有失傳的年代,這門兒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學得會。就象修道需要根骨一樣,學這門本事也需要天生的悟性,有人幹愣眼也學不進去,有人隻看一眼,沒有人教也能悟出許多其中的奧妙來。
莫辰幾乎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身周的一切也完全失去了存在感。在他眼中那些簡單的墨點與黑線相互旋轉纏繞著,越來越醒目,就如在夜空中懸掛的皎潔月亮。
他的身周寂靜一片,天地都離得無限遙遠。
這樣無邊的黑暗中,莫辰忽然心中一動。
說不上來那種感覺,但是……莫辰忽然轉過頭,將視線投向了身側。
他的身側空空如也。
可是莫辰就是在一瞬間感覺到,有個人,就站在他的身側。
是個他極為熟悉,絲毫也不會提防的人。
他靜靜的待在那兒,不是為了窺探,也不是為了暗算。
他的身上帶著親近與依戀,他就這麽在一旁陪伴著他。
隻是一瞬間,莫辰就失去了這種感覺。四周的沉悶、潮濕、喧囂重新向他包圍過來,他回過神,才發現雙腿已經麻木,雙目酸澀,腦袋沉重的讓他覺得難以負荷。
吳允深試著伸出手,扶住了他。
歇息一下吧?”
還有人遞過來一個裝了泉水的皮囊。
莫辰喝了兩口水,搖搖頭說:“不能耽誤了,趁著現在我還記得,現在就開門吧。”
門上的陣法不是一成不變的,就如同天上的星星,是會按著時辰、按著季節變換不定的。再過一兩個時辰可能又要到日月相交的時刻,到時候門上的陣法就又會再移一個陣眼,剛才的推演數算就白廢了,還得從頭再來。
別勉強。”吳允深說的絕不是客套話。
他絕不願意莫辰為了這兩扇門殫精竭慮。陣法的失傳,其實還有一個旁人不大知道的原因。學這個的人心血精力耗廢太過,幾乎沒有幾個能得善終的。他不知道莫辰是從哪裏學來的這門本事,可是能不用,還是最好不用。
不用了。”莫辰轉頭問他:“您身上有穀主的佩劍吧?”
吳允深沒有問他要這把劍做什麽,就將佩劍解了下來遞過去。
這把劍並不鋒銳,但在葬劍穀意義重大。
因為這是曆代穀主的信物,和穀主之位一並傳承下來。
莫辰將劍拔出鞘,認真的看著眼前的石門,然後慎重而迅捷的刺了進去。
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是強弩之末,失去修為,又經曆了這樣一段艱難的路程,莫辰這一劍無聲無息,劍鋒沒入石門中足有數寸,看起來還不算很吃力。
這讓旁觀的人對他的功力又多了幾分揣測。
他們這會兒,或多或少也都猜著莫辰的身份了。
換做平時,穀主失散多年的長子突然出現,這絕對是平地響起一聲驚雷,能震動整個葬劍穀的大事。
可眼下眾人來不及想那麽多了。
下任穀主什麽的……在現在還有什麽意義呢?葬劍穀的靈脈異變,已經成了一片死地。偌大一個宗門隻剩下了現在這麽二百餘人,還爭著誰當頭兒有什麽意義?
現在最要緊的是活下去。
而他們活下去的關鍵,顯然就在莫辰身上。
莫辰沒有遲疑,拔出劍來又換了一個位置刺進去。連刺了四劍之後,他將劍拔了出來,微微有些氣喘,定定神之後,又將劍尖對準了另一扇石門。
吳允深沒問他為什麽兩扇門都要兼顧,他隻是……
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孩子覺得心疼。
這些年他是怎麽長大的?過得好嗎?
他有這樣一身本事,平時該對自己多苛刻,學得多勤力才能有今日?
吳允深既覺得有些心疼,又隱隱感到驕傲。
第二扇門上他刺了三劍。
把劍從石門上拔出來之後,莫辰還劍入鞘,伸手在石門上輕輕一堆。
看起來沉重不可撼動的兩扇石門就象一扇尋常的木門一樣向後敞開了,露出門後昏暗的密道,有一線涼風迎麵吹來。和山腹中一直來以的潮濕不同,這一線涼風顯得幹燥鮮活,帶著一股青草氣息。
兩扇門後頭看起來完全一樣。
吳允深怔了一下。
按著他從上代穀主那裏傳承來的掌故,這兩扇門後的路,隻有一條是生路。
他本以為門一打開,哪一條是生路就自然分明了。
沒想到這兩條路看起來完全一樣。
後麵的人不知道那麽多,一見到門開,就爆發出一陣慶幸的歡呼,慶幸路終於打通,可以逃出生天了。
這陣歡悅在聽到吳允深的話之後,頓時化做了一片死寂。
這種忽悲忽喜的落差太大讓人一時間接受不了。
兩扇門中隻能選一扇?選對了就能生,選錯了就是死?
開什麽玩笑?這不是耍人嗎?
這難道不是創派祖師給後代子孫們留下的逃生之途嗎?一路上走的那麽艱辛坎坷就不說了,臨到最後居然還來了這麽一手。這真是祖師留下的?不是他們的仇人留下的?祖師爺難道不想讓自己的後輩們好好兒活下去?這種時候多活一個是一個,留下來的人都可能成為宗門複興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