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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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師兄,雲師弟。”寧鈺還是上回分別時的模樣。臉容蒼白,身形消瘦,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起,顯得十分可親。
聽說你們上山來了,我特意過來看看。”他說:“這是黃師妹,你們見過麵的。”
這個見過當然是指莫辰見過,曉冬頭一次來天機山,他不可能見過那個年輕女子。在這樣陰沉的天氣,她這一身衣衫妝扮顯得很鮮亮。
曉冬有些好奇的打量這位黃師姐。
她生得很漂亮,隻是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大好接近的樣子。
我聽師父說你身上有傷,嚴重嗎?我們山上也有精擅醫術的人,請來給你再看一看吧?”
莫辰笑著請這兩人坐下:“皮外傷,早就不礙事了,不用為這點事情折騰的興師動眾。”
寧鈺兩人不是空手來的,他們帶了一盒丹藥,說是用雪蓮子煉製,對補氣回元很有好處。曉冬不知道這丹藥什麽來曆,隻是聽著就讓人覺得很了不得。
雪蓮子?那東西他隻聽說過而已。回流山的日子一向清苦,什麽仙芝、雪蓮之類的奇寶靈藥山上都沒有。
莫辰一怔,將盒子又推回給寧鈺:“這靈藥太貴重,我不能收。我的傷也不礙事,再修養些時日就可痊愈了。”
誒,你同我就不用客氣了。”寧鈺說的是真心話。
他打小身子就不好,見多了別人表裏不一的嘴臉。後來拜了師,上了天機山,人心有多醜惡卑劣更是沒少見。
少年時有很長一段時日,寧鈺不愛說話,也不想同人往來。那些人都市儈得很,花言巧語背後是醜惡的算計和利用。不說外人,就連同門都是如此。有個師兄假裝和他交好,處處為他著想,還為了旁人非議他替他出頭。寧鈺一開始真以為對方是一片赤誠對他好,可是後來才知道……對方不過是想借他在師父麵前討好,真正在背後敗壞寧鈺名聲,挑撥他與同門不合的就是此人。
後來寧鈺還發現自己的藥被人替換過,那一陣子他身子很差,病總是反複發作。
有人想除掉他。他是師父最鍾愛的弟子,得到了指點與關愛最多,師父有什麽好東西也都會先想著他。
這份偏愛給他招來了很多嫉恨。
經曆了那些,他加倍珍惜為數不多的幾位好友。
莫辰就其中之一。
他品性好,從來沒想過要從寧鈺身上謀些什麽。
雖然他說自己沒事,可寧鈺又不是頭一天認識他,有事沒事難道還看不出來?
莫辰的傷情一定不象他自己說的那麽簡單。
上次去回流山時可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莫辰身上的精氣神兒都和現在不一樣,眼裏更是透出勃勃生機。
可現在他看起來就象……就象被什麽東西抽空了氣力一樣,雖然看著行動自如,可寧鈺總覺得他從內裏透出一股虛弱,仿佛風再大一些,就會把他吹散了。
可能是天氣的緣故,人人身上都被蒙上了幾分陰鬱。
莫辰身上也有這種陰冷的感覺。
黃師姐也拿出了她的禮物,她送的是一串手鏈。一打開盒蓋就能聞到一股隱約的香氣,上頭的每顆珠子上都雕著不同的花紋。
這禮物看著也不尋常。
黃師姐隻說:“這是年前偶然得的,說是佩在身上可以靜心寧神,對提升修為有好處。”
曉冬眼睛微微睜大。
他拜師也有一年多了,不象一開始的時候那樣,對修道之事一無所知。
修道這條路太難走,各個門派功法不同,可是無一例外,沒有哪一種功法是沒風險容易練的。練功時倘若出點意外,甚至隻是稍稍一分心,或是有什麽外力幹擾,都會出岔子,輕的是內息窒滯,重則傷身,甚至走火入魔送了性命都有可能。所以大家打坐時都要尋一間靜室,若是遇到要緊關頭,那就要閉關,就是要排除外物幹擾。
這個手鏈看著就不凡,要是真象她說的那樣有靜心寧神的效力,那隻怕比寧鈺剛拿出來的那個雪蓮子還要珍貴。
莫辰連寧鈺送的藥都沒收,當然更不會收下黃師姐送的這串珠子。
曉冬看看一表人才,受傷之後顯得比從前還俊秀的師兄,又看看因為被拒絕而顯得臉色僵硬的黃師姐,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寧鈺師兄送一份兒厚禮,還可以說是交情深。這位黃師姐……她又為什麽要送師兄這麽貴重的東西呢?
莫辰執意不收,黃師姐臉上下不來,也不肯多坐,寧鈺也隻好同她一起告辭。
不過他臨走時說:“我晚上再來,有好些話想同你說呢。”
外頭雨還下個不住,黃師姐從門前取了傘,撐的時候有些急躁,傘上的水珠濺到了曉冬的手上。
兩人回到屋裏,曉冬仿佛還能聞到剛才那串珠子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
莫辰將兩人的行李打開,取出一雙軟底的布靴遞給曉冬:“換了吧。”因為趕路,曉冬腳上那雙的鞋麵都濕了半截,穿著肯定不舒坦。
曉冬捧著鞋子先顧不上換,他湊前了一些,小聲問:“大師兄,剛才那位黃師姐……”
莫辰轉頭看他:“什麽?”
他的聲音不高,神情也不見慍怒,可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讓曉冬一下子就慫了,擺著手說:“沒事,沒事。”
就他這點兒心事,莫辰一眼就看穿了。
他伸手在曉冬腦門處輕輕一彈:“去換鞋。”
曉冬揉揉腦門,有點兒懊惱的應了一聲,坐下來把鞋子換了。
莫辰將腳上的鞋子換過了,和曉冬坐了個麵對對。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同那位黃姑娘之間並沒有什麽曖昧之事。”
那……她怎麽要送那麽貴重的禮物給師兄?”
我不是沒有收下嗎?應該是看在胡真人的麵子上。”
沒收下不代表這事兒沒發生過啊。
曉冬覺得大師兄這講的是歪理。
她也是胡真人的徒弟嗎?”
不是。”
曉冬:……
那還說什麽是看在胡真人的麵子上?
曉冬覺得,那黃師姐就是對自家師兄有意思。
莫辰摸摸他的頭:“你這小腦袋裏成天想的都是什麽?可不許胡思亂想,更不許胡說八道。咱們不過是暫時待個幾天,若是有什麽流言飛語,那豈不汙了人家姑娘的清譽?”
大師兄說的這麽斬釘截鐵的,曉冬難免懷疑起來。
也許自己是真猜錯了?
畢竟那位黃師姐臉色一直冷冰冰的,說話也顯得有點傲氣。
要是真喜歡師兄,她應該會象曉冬以前見過的姑娘一樣,會羞澀、臉紅……反正不該是現在這樣,從進屋到告辭,笑容都沒有一個。
要不是她出手就是重禮,真會讓人以為她根本不情願來,是被寧鈺硬拉來的呢。
撇開剛才的事不說,曉冬對胡真人的奇怪表現還是難以釋懷。
說是給測字卜卦的,怎麽也沒卜出個結果來他倒走了呢?
自己的命數,是不是很不好?所以胡真人才什麽都沒說?
曉冬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要是好命,胡真人一定會當麵就說出來的吧?
可自己的命數,隻怕稱不上一個好字。
命好的人,哪會親人盡喪,顛沛流離?更不要說他身上那個不為人知的奇異天賦,怎麽想,曉冬都覺得自己的命數好不到哪兒去。
他更擔心的是師兄。
為什麽胡真人對師兄寫的那個字也不予置評?難道師兄寫的那個字也不好?
這事兒墜在在心裏,讓他坐立不安。
用晚飯的時候薑樊特意拉著曉冬到一旁去問:“我聽說,有人去大師兄那兒送東西了?”
曉冬看他一眼:“薑師兄你消息真靈。那你肯定也知道大師兄什麽也沒收吧?”
那是自然的,有的東西能收,有的東西可不能亂收。”
曉冬一聽這就是話裏有話啊。
薑師兄,你知道那個黃師姐的事嗎?”
黃宛啊?知道。”薑樊小聲說:“大師兄救過她一次。”
啊?”剛才大師兄可一個字都沒提起這事。
怎麽救的?在哪救的?”
我沒親眼見,也是聽人說的。兩三年前的事了,大師兄下山在外遊曆時這位黃宛姑娘遭人暗算,要不是大師兄及時援手,她早沒命了。這黃姑娘倒是個有來頭的,她叔父是天機山的一位長老,地位不在胡真人之下。”
曉冬倒是想通了大師兄為什麽不提這事。
大師兄從來不愛說大話,更不願意把從前做過的什麽事都掛在嘴邊說。這種救人性命的事,他更不會提起了。
可是曉冬更納悶了。
那這位黃姑娘給大師兄送了重禮,究竟是為了感謝救命之恩,還是芳心暗許了呢?
曉冬對自家師兄有著不可動搖的信任。師兄是那麽好的一個人,不管是長相,氣度,品性又或是論起真才實學,都絕對是拔尖的。旁人喜歡自家師兄沒什麽好奇怪的,不喜歡才奇怪呢,說明那些人都沒眼光。
晚間寧鈺過來時,第一句話就對莫辰開門見山的說:“黃師姐隻怕是在心裏戀慕你呢。白天是她主動找我,說要同我一起過來探望。能讓她主動邁出這一步,這些年來我也是頭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