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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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北府城裏亂糟糟的,人心惶惶。宋城主被殺的消息還沒有傳揚開,但是城門被封,許進不許出的禁令已經讓太平了許多年的北府城人意識到了不妥。雖然說城主更迭是大事,但是從城府府派遺出來的那些人的臉上看起來,一點兒喜色也沒有。宋城主不再露麵,若水台本來日日盛宴,現在也說停就停了。
就有人在暗中猜測宋城主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一時倒還沒有人猜到他被殺了,但是宋城主舊傷複發並不是秘密,這件事不少人知道。就有人猜是不是宋城主舊屙難醫,現在已經連露麵都不行了。
可這也不能不讓人離城啊。北府城已經多年沒有來過這麽多人了,本身又不是一個特別繁華的地方,有不少遠道而來的宗門不得不得臨時找了地方落腳,而現在想走又不能走,還被明裏暗裏的盤查,這就讓人更難以忍受了。
這幾日玲瓏恢複的倒很快,畢竟她沒有中那種奇異的蠱毒,到了第三天她就能自己勉強下地了。薑樊和曉冬輪流在她和翟文暉身旁照應。翟文暉那裏是沒有多少可照應的,他現在就如同冬眠了一樣,整個身體,連同他體內的蠱毒都陷入了沉睡當中。曉冬每個時辰都去照看,但是也隻需要“看”過就可以了。
而從玲瓏能下地,她並沒有象之前旁人擔心的那樣,一能動彈就吵著要去親自找仇人報複,真要那樣,以她那性子,也夠人頭疼的。正相反,她能下地之後也挺老實的,老老實實吃藥,老老實實運功療傷。
她這麽不折騰,都不象她了。
薑樊都覺得這事有點兒不真實,跟做夢似的。
說實在的,玲瓏能恢複這麽快,紀真人也是功不可沒。她每日都過去替玲瓏運功療傷。
薑樊還琢磨著,是不是紀真人替玲瓏療傷的時候勸慰、開解她了?雖然紀真人平時總是冷著一張臉,偶爾說句話也能把人噎得喘不過氣來……可是薑樊覺得,女人心本來就是海底針嘛,紀真人整天對師父沒個好臉色,可不還是跟師父同進同出的一點不避嫌疑嗎?聽說外頭早就有人管紀真人叫李夫人了,也沒見紀真人為這個翻臉打人啊。
這不就是默認了嘛。
就因為那次周品芝挑撥,八宗門聯合起來上門找碴,雖然這事兒雷聲大雨點小,被師父輕而易舉就化解了,但是……紀真人就是李夫人,這一點卻被那些人傳出去了,且砸的十分瓷實。
如果說紀真人對師父無意,就算她再不拘小節,那哪個女子也不會忍受旁人這麽傳閑話吧?
也許……也許過了這段時日,師父和紀真人真會辦一場正式的儀式結為道侶。這段日子實在不太適合提什麽喜事。
不過薑樊實在是誤會紀真人了,紀真人每回去玲瓏那裏,都隻是運功療傷而已,絕沒有開解寬慰她的意思。
不過給玲瓏上藥,紀真人就比較方便了。薑樊他們……雖然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可終究男女有別,紀真人就不用顧忌了。
她還給玲瓏用了自己的傷藥。這藥膏不知道是什麽材料配製的,塗在傷口上之後刺癢難耐,接著又疼痛劇烈,塗了這藥簡直比被砍受傷的時候還要難受。
可是玲瓏一聲不吭,好象一點兒都沒覺得疼一樣。
紀真人把裝藥膏的瓶子重新蓋起,在一旁的水盆裏將手洗淨。
玲瓏把衣裳慢慢合攏,想把衣帶係上。自從她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全身經脈受損嚴重,現在連簡單的係個衣帶的動作,做起來都十分困難。
紀真人站在一旁看著,並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玲瓏失敗了六七次,最後把衣帶係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帶結。
這簡單的動作讓她頭上出了一層汗珠。不止是用力,更多的是疼。
她不喊疼不代表就真不疼了。
紀真人不知道是安慰還是解釋的說了一句:“明天再敷一次,你的傷就都收口了,這藥就不再用了。”
多謝紀真人。”
頓了一下,玲瓏低聲問:“我以後還能象以前一樣練劍嗎?”
紀真人想了想:“我騙你你也不會信。想練劍誰都能練,不過象以前一樣就難了。”
這與玲瓏自己的判斷一樣。
即使師父花大力氣替她修複經脈,但破過的東西畢竟是破過的,即使能粘起來,那也不一樣了。
文暉呢?”
紀真人看了她一眼:“他中的蠱毒很麻煩,這隻是其一。即使這蠱毒能解……”
玲瓏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薑樊總覺得玲瓏這平靜不太對頭。
可這事他都不知道怎麽勸。
如果不是玲瓏,翟文暉就不會遭此大難,他本來就不讚同玲瓏擅自出門,隻是攔不住,又不放心她,才和她一起出去的。
如果不是把辟毒丸讓給了玲瓏,那現在翟文暉又何至於命懸一線?即使這蠱毒能解,翟文暉的身體也早被蝕透,下半輩子大概……隻能躺在那裏,口不能言,形同槁木。
這樣的日子即使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反正薑樊想,如果換成是他,他情願死了拉倒,別這麽半死不活的受罪,自己難受更拖累了別人。
但他不是翟文暉,從他心底裏來說,他當然希望翟文暉活著。如果他死了,玲瓏會怎麽樣?
端著水出來,薑樊看著不遠處寒霧濃雲籠罩的山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歎完氣他自己也愣了。
記不清是什麽時候了,應該是陳敬之拜師之前的事了吧?有一回他也是這麽歎了口氣,原因他已經忘了,不過他還記得當時師父說的話。
師父當時笑著說:“少年人歎什麽氣?”
然後還說:“人會歎氣,說明那是老了。”
現在他老了嗎?
雖然下山時日不久,可是這段時間,漫長艱難的象是過了好幾年。薑樊沒數過這些日子他歎過多少次氣。
果然歎氣會讓人變老嗎?
如果說有什麽事情還算順利,那就是關於陳敬之的追查。
他這一次露麵看似來曆莫測,但是留下的可供查找的線索並不少。大師兄和師父都查到了不少線索,往一起一拚,很多事情就清清楚楚浮出水麵了。
陳敬之現在確實是已經離開北府城了。他應該就是在事發那天夜裏直接逃走的,城外有人接應他,師父一直查到了城外飛霞渡,那裏有人在天未亮之前就乘飛舟法器離開的痕跡,飛霞渡那裏住的人看得非常清楚,離開的人裏有一個好似是受了傷,描述的形容身量都與陳敬之差不離。
能有稀罕的飛舟法器,再加上大師兄差人打聽來的消息……
天見城。
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天見城是一座懸在海上的空中之城,那也是一座完全沒有普通人踏足,隻有修士能到達的地方。
也隻有那個懸在空中的城,才需要飛舟這種稀罕珍貴的法器做為通行工具,別的車、馬、船都無法抵達這個地方。
陳敬之竟然攀上了天見城?他哪來的關係?
對陳敬之的來曆回流山眾人可都清楚,他母親早亡,父親容不下他,來投奔回流山的時候已經是條狼狽的喪家之犬了。要是他有天見城的親故可以投奔,當初哪用得著來回流山?要知道回流山人少勢微,陳敬之根本就看不上眼。
知道了他投靠天見城,然後呢?
天見城是什麽地方?雖然去過的人不是很多,和北府城比,北府城還算是個親和寬厚的地方,天見城就不是了。它格外神秘,聽說作風也更加霸道。如果論起勢力,那麽天見城這個龐然大物簡直如同一頭大象,而回流山?在它麵前也就隻能算是小螞蟻吧?
陳敬之有了這麽大的靠山,單憑回流山這麽勢單力孤,如何能懲治這個師門逆徒?
可這事絕不能這麽算了。起碼薑樊知道,師父不會就這麽算了,大師兄、甚至小師弟都不會就這讓事悄無聲息的過去。
得知天見城這三個字的時候,薑樊他們誰的臉上都沒有露出懼意。
小師弟可以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師父和大師兄肯定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他們早就決定要追查到底,陳敬之投靠了天見城又怎麽樣?
宋城主遲遲不露麵,推選下一任城主的事也被掛了起來,還不能離開北府,城中氣氛一日比一日亂了,各種猜測謠言也更多了。
但據李複林聽到的消息,殺死宋城主的人,一直沒有找到,甚至連點丁點兒蛛絲馬跡都找不到。簡直就象是有個人憑空從天而降,一招擊殺宋城主之後,又立刻消遁的無影無蹤了一樣。
這聽起來簡直象見了鬼。
不不,就算有什麽遊魂厲鬼,也辦不到吧?城主府可不是什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要真是那麽容易進出,隻怕宋城主早被人暗算了不知多少回了。
其實……李複林心中有個猜測。
隻是跟城主府的人這話不能說。
他是跟自己大徒弟說起的。
城主府裏,八成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