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冬天裏的雷陣雨嗎？

    如果你沒有，那隻能說明那一年的你沒在韓城。

    源橙聽到的也許並不是什麽好聽的鍾聲，而是老天爺替他哀鳴的聲音。

    源橙已經在急救室裏呆了很久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看著“急救中”的燈一直亮著希望它趕緊滅，又好害怕它突然就滅。

    黎婕姍平時是不信佛的，她一向都是唯我獨尊的性格，什麽神佛真主她從來沒放在心上過，

    可此刻她正跪在地上麵朝東方虔誠地祈禱，她求遍了世間諸神天上諸佛，祈求上蒼能放過她的源橙一馬。

    她這樣做很丟人，可章孝祖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不去扶起她。章孝祖的身上沾滿了源橙的血，他努力低垂著頭，讓別人看不到他的難過和禱告。

    燈還是滅了，所有人在一瞬間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看著同樣沾滿源橙血的醫生步伐沉重地從裏麵走出來。

    急救室的醫生看上去很疲憊，雖然他早已看怪了生死，可還是努力表現出很遺憾的樣子：

    “我們已經盡力了......”

    黎婕姍的世界塌了，她所有的禱告在一瞬間證明是無用的。她跑過去抓住醫生的衣服：

    “什麽叫你已經盡力了！你沒有盡力，你沒有！！

    你快去繼續救！你快回去接著救啊！！！你快點去救回我的兒子！！！”

    章孝祖把黎婕姍從醫生身上扯下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不顫抖：

    “能再想想辦法嗎？”

    醫生搖搖頭：

    “病人已經腦死亡了，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說病人已經......”

    “你閉嘴！！！！！”

    黎婕姍扯著嗓子吼到破音：

    “不會的！源源不會的！！！他答應過我的！你一定是在騙我的！

    是不是源源氣我最近對他不好，所以故意嚇我的！?”

    看到她臉上眼神裏的那種期待，醫生隻能選擇一言不發，這讓她以為自己是猜對的，高興地笑了起來直接往病房裏衝。

    章孝祖拉住了她，她就使勁全力捶打著章孝祖，用力掙紮著：

    “你放開！！

    我要去把源源叫出來！他作業還沒有做完呢明天去學校要怎麽辦？！現在可不是在這裏貪玩的時候！

    源源，快我們回家了！！！源源，你快出來。

    哎你快放手啊你！！放手！！！！”

    看她情緒這麽激動，醫生示意章孝祖先放手，她需要這個道別，這樣她才能接受這個不能接受的事實。

    黎婕姍擺脫束縛衝進了病房，一看到正乖巧地躺在床上的源橙立馬就笑開了。

    那個醫生果然是在胡說八道，源源明明睡的這麽好、這麽可愛，怎麽可能會.......

    黎婕姍微笑地走到源橙麵前，身體微頃向他，柔聲地呼喚著：

    “源源，源源，快起來了源源！別玩了，快跟媽媽回家好不好！”

    源橙沒有反應，簡直跟他小時候賴床一模一樣，不管別人怎麽叫他他都假裝沒聽見。黎婕姍沒辦法，就像以前一樣妥協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想讓媽媽給你買什麽東西啊？

    說吧，這次是想買限量版球鞋還是買什麽稀奇古怪的玩具啊？你說出來媽媽給你買就是了。

    不過先說好了手槍可不行啊，媽媽跟你講過了，那是管製品小孩子不能玩的！”

    源橙還是一動不動，他這點兒就隨他爸，固執起來簡直就像頭牛！黎婕姍又妥協了，誰讓自己這麽愛他呢：

    “哎呀行吧，媽媽答應你了，媽媽可以給你買仿真手槍，可你要答應媽媽不準把它拿出去玩知道嗎？

    好了，媽媽可什麽都答應你了，你再不起來媽媽可就生氣啦！”

    一般到了這個時候，源橙一定會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抱著自己嬌嗔地說：

    “耶！！

    媽媽最好了！說到做到哦，明天就去買！”

    可他今天真的太過分、太貪婪了，居然到現在還不起來！黎婕姍就假裝生氣了，吼道：

    “章源橙別惹我生氣啊，趕緊給我起來！”

    還是不動，看來這孩子今天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黎婕姍生氣了一下就把他的被子給掀開了：

    “讓你起來聽到沒有！！”

    為什麽還是沒動，為什麽明明看上去好好的就是一動不動！

    黎婕姍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來：

    “源源媽媽錯了，媽媽這段時間對你不好，老是凶你、罵你、不理你，媽媽知道錯了，媽媽真的知道錯了！

    媽媽一定會改的，你快起來好不好？”

    黎婕姍輕輕地推著他、低聲地求著他。

    “源源平時最聽媽媽話了，你就在聽媽媽最後一次好不好?就最後一次，以後媽媽都聽你的了！！”

    黎婕姍拉扯間看到了源橙小腿前麵的那片淤青，因該是剛剛才撞到的，此刻顯得特別的刺眼。

    “是媽媽弄傷你了對不對？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對不起你，一定很痛吧？

    媽媽知道這段時間讓你受委屈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可是千萬不能不理媽媽呀！媽媽真的好害怕！

    你快起來，你要媽媽怎麽樣都行、媽媽什麽都可以答應你的！”

    黎婕姍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個樣子求過人，她第一次這麽低三下四、毫無尊嚴地求一個人，可是這個人為什麽還是這麽無動於衷。

    “章孝祖！

    章孝祖！！！你別站那兒站著呀，你快來幫幫我！快幫幫我呀！

    你告訴我我要怎麽辦，我要怎麽辦才能讓源源回來！你快告訴我，快點告訴我啊！！

    我什麽都願意的，我真的什麽都願意的！！！”

    章孝祖站在門框那裏，他的心裏仿佛被釘入了鋼針，一寸寸地撕扯著他的心。

    雖然他的痛心不比黎婕姍少一分，可他告訴自己不能亂，作為家裏的主心骨他不能亂，他必須表現地比任何人都勇敢！

    他大力揉了揉眼睛，慢慢走了進來，先把黎婕姍扶了起來，然後看了一眼閉著眼睡的很安穩的源橙，咬緊牙關輕輕替他蓋上了被子。

    “他會去更好的地方的。”

    黎婕姍滿心期待地著他，以為他會想出什麽好辦法，沒想到盼來的竟是等來這樣一段話。

    這句話是最美好的願景，也是最誅心的話語，黎婕姍如臨大敵一把把他推開！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們家源源哪兒都不去，他答應過我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他絕對不會食言的！

    一定有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黎婕姍的大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生死有命就算她曾經再怎麽叱吒風雲，此刻也不過隻是個無力回天的母親。

    “你好，我們是警察局的，接到報警說這裏有一起交通肇事案，現在來調查一下情況，請問章汫泰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