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明亮的大廳裏，愛麗絲被無數人圍在一起。

    這些人裏麵有亞波城數學分會的三位副會長，有數位高級執事，其餘之人，都是在亞波城有著極大名氣的學者，連她最尊敬的克希亞姑姑，都隻能站在角落裏。

    愛麗絲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緊張的手心全是汗水。

    卡爾文臉色嚴肅，看著她，問道：“愛麗絲小姐，剛才你一直跟在布萊爾閣下的身邊，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愛麗絲點了點頭，小聲道：“是，是費奇·霍華德先挑釁布萊爾……，布萊爾閣下，並且用很難聽的話辱罵了他，後來布萊爾閣下和費奇打了一個賭，他說，如果費奇能回答他的那個問題，他就將榮譽勳章輸給費奇……”

    卡爾文聽完愛麗絲的話之後，和另外一名老者對視一眼，臉上露出苦笑的表情。

    霍華德家族，這次是自己給自己惹上了一個大麻煩啊！

    先是道格拉斯等人為難布蘭妮小姐，之後費奇又無知的挑釁和辱罵了布萊爾，他們真的以為，能解決拉烏斯之謎，解答九橋問題的榮譽學者是好欺負的嗎？

    從剛才布萊爾為他的導師站出來的時候，卡爾文就知道，麵對這樣的欺辱，他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卻也沒有想到，他不出手便不出手，一出手就給了霍華德家族和數派的致命一擊。

    這個神秘之數的發現，徹底摧毀了數派學說的根基，這個打擊對於數派來說是致命的，早在半個神恩時之前，道格拉斯等人就離開了這裏，現在的霍華德家族，可能已經一片大亂了。

    讓卡爾文等人又生氣又無奈的是，那位叫做布萊爾的小家夥，把霍華德家族和整個數學界都拖進了恐慌的泥潭，自己居然偷偷的跑了，將最大的麻煩留給了數學協會——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這件事情一天不解決，數學界便要多出現一天的混亂，卡爾文深吸口氣，看著另外兩名副會長，說道：“明天早上，我們去一趟聖多納斯學院吧……”

    這一次的學術沙龍，比以往任何一次結束的都要晚，當所有的學者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住處，躺在床上，卻依然無法入眠時，霍華德家族，已經一片大亂。

    就在剛才，提前從沙龍上回來的道格拉斯，帶回了一個令霍華德家族震驚且恐懼的消息。

    今夜的數學沙龍之上，有人找到了一個既不是整數，也不能用整數之比表示的“魔鬼之數”。

    這和數派的學派主張不符，世界上不可能出現不能用數表示的長度，唯一的解釋就是，霍華德家族和數派錯了，這個世界上，除了整數和能用整數之比表示的小數之外，還存在其他的數。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數派便會麵臨學派成立以來的最大危機，如果他們不解決這個問題，很有可能承受學派奔潰解散的後果。

    時間已是深夜，霍華德家族卻沒有一個人睡覺，所有人都在房間裏奮筆疾書，希望在數派的理論指導下，找出這個數，幫助霍華德家族和數派度過這次的危機。

    道格拉斯的房間，道格拉斯埋頭坐在書桌前，抓著自己的頭發，咬牙道：“父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找到這個數……”

    “不用找了。”霍華德子爵搖了搖頭，說道：“魔鬼之數，不能用整數之比表示，你們不可能找到的。”

    道格拉斯抬頭看著他，震驚道：“父親，你……”

    “這件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霍華德子爵看著他，說道：“最早發現這件事情的，是你的哥哥埃布爾。”

    “埃布爾哥哥！”道格拉斯麵色大變，震驚道：“他不是失蹤了嗎！”

    埃布爾·霍華德的名字，在整個數學界，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二十歲獲得埃德溫獎，二十一歲成為數學協會榮譽學者，被譽為數學界最年輕的天才，那時候的他，是整個霍華德家族的驕傲。

    可三年之前，埃布爾·霍華德在一次外出中，忽然神秘的消失，從此就再也沒有了任何消息，霍華德家族和數學協會都曾經派人尋找過他，卻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三年過去了，家族已經默認了他在外麵遭遇到了不測，三年的時間，天才的光芒也變的黯淡無光，而道格拉斯開始嶄露頭角，霍華德家族有了新的天才，他也逐漸被看成是霍華德家族的新一代掌舵人……

    不管外麵對他有著什麽樣的讚譽，道格拉斯自己心裏都很清楚，他和天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霍華德子爵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搖了搖頭，說道：“埃布爾的發現，會給霍華德家族和數派帶來災難，我曾經以為，不讓這個消息傳出去，就能躲避這場災難，沒想到，僅僅過去了三年，無理之數的幽靈，就又抬起了它那令人恐怖的頭……”

    道格拉斯喉嚨動了動，艱難的問道：“埃布爾哥哥，他現在在哪裏？”

    霍華德家族，莊園的最深處，有著一處禁止霍華德家族成員進入的地方，沒有霍華德子爵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允許靠近。

    幾棟低矮的建築，隱藏在樹影的最深處，最裏麵的一間屋子亮著燈，屋子裏麵，一名青年坐在書桌前，正在緩緩的翻動一份數學報。

    吱呀……

    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青年沒有抬頭，淡淡的問道：“這兩天數學界還有什麽有趣的發現，昨天有關拉烏斯之謎的那篇就不錯，想不到亞波城也有這樣的學者，真想和他認識認識；對了，王都九橋問題，有人解開了嗎，我怎麽覺得，這道題根本就是無解的……”

    道格拉斯站在霍華德子爵身後，看著那道身影，難以置信道：“埃布爾哥哥……”

    埃布爾·霍華德抬起頭，看向門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道格拉斯弟弟，好久不見了……”

    霍華德子爵看著他，低聲說道：“今天晚上，已經有人證明，九橋問題是無解的。”

    埃布爾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立刻道：“是誰證明的，讓我看看他的證明方法……”

    霍華德子爵道：“是拉烏斯之謎的解決者。”

    埃布爾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年輕的學者，真想見見他啊……”

    霍華德子爵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絲愧疚之色，說道：“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

    埃布爾身體一震，目光緩緩的看向霍華德子爵。

    霍華德子爵低下頭，不敢和他目光對視，低聲道：“我曾經將你釋放出來的魔鬼關進了牢籠，今天晚上，又有人將它放出來了……”

    埃布爾沉默許久，才緩緩站起身，目光直視霍華德子爵，說道：“父親大人，我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真理是關不住的，就算你把它關進牢籠，它也會從窗戶的縫隙裏，透出刺眼的光……”

    ……

    聖多納斯學院，教師宿舍樓。

    伊莎貝拉已經被陳洛和布蘭妮送回了城主府，回到宿舍之後，布蘭妮就坐在了書桌前，拿起羽毛筆計算起來。

    半個神恩時之後，她揉了揉酸澀的眉心，看向身旁的陳洛，問道：“布萊爾，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洛活動了一下快要站麻了的雙腿，有些無辜的說道：“布蘭妮老師，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整數和整數之比，並不能表示所有的數？”

    布蘭妮問道：“比如這個平方是2的數？”

    陳洛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我無意中的發現。”

    布蘭妮皺眉想了想，說道：“不管怎麽樣，你也不應該用榮譽勳章來打賭，它對你的未來很重要。”

    陳洛低下頭，說道：“以後不會了。”

    布蘭妮點了點頭，掩嘴打了一個哈欠，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布萊爾你先去睡覺吧，我再算一算……”

    “布蘭妮老師早點休息，不要睡的太晚了。”

    陳洛叮囑了她一句，就自己回房睡了，練習魔法是一件很費神的事情，他必須保證足夠的睡眠，第二天才有充足的精力。

    然而他剛剛準備回房的時候，布蘭妮忽然看向他，說道：“以後別這麽衝動了，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在沙龍上，如果不是在場有許多和數派理念不同的學者，你會很危險，伊莎貝拉雖然和你差不多年紀，但她是你的學姐，你不要總是不聽她的話……”

    伊莎貝拉果然是布蘭妮老師在自己身邊的小臥底，不過目的卻是保護他，陳洛麵對布蘭妮老師的叮囑，乖乖道：“我知道了。”

    布蘭妮沉默片刻，柔聲道：“還有，今天晚上，謝謝你……”

    陳洛知道她說的是九橋問題的事情，隻是笑了笑，再次揮手道：“布蘭妮老師晚安。”

    “晚安……”

    ……

    陳洛躺在床上，沒有了雜物間的那種黴味，有的隻是和布蘭妮老師身上香味相似的淡淡馨香，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睡的第一個好覺。

    然而，對於包括布蘭妮在內，亞波城的許多數學學者來說，今夜卻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