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關慕峰按時醒來，起床洗漱後習慣性站在窗前，眺望遠景。過了一會他聽見身後傳來開門聲，轉過頭就看見喬盈盈揉著惺忪的眼，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公寓裏的暖氣讓她睡得臉紅紅的，頭發也有點蓬，因為有些起床氣而微微嘟著嘴，模樣十分可愛。他的目光不自覺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募地移開。

    “早餐在桌上，洗漱好了。”他說道，一麵走向辦公桌。

    “嗯。”喬盈盈迷糊著點點頭，趿著拖鞋準備去衛生間。

    關慕峰在椅子上坐下，剛打開電腦，餘光瞥見她前進的方向，不禁動作一頓，出聲提醒道：“那是廚房。”

    喬盈盈腳步一晃，定睛看了眼前方，微微吐了下舌頭，紅著臉回身走進了衛生間。

    關慕峰抿了下唇，嘴角似乎有笑意閃過，隨即視線回到電腦上，神情又恢複沉靜。等喬盈盈洗漱好出來，換了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他抬頭看去，微微有些愣住。

    這幾次見她都是長發披肩的樣子，大概這是她一向的習慣。可今天她卻在滿頭青絲中編了個簡單的辮子垂在一側，俏皮可愛，和在他身邊時一模一樣。

    他胸口忍不住動了一下，視線在她帶著淺淺笑容的小臉上停留了很久，才強迫自己收回目光。

    “吃飯吧。”他淡淡開口，起身走到了餐桌邊。

    早餐是外賣送來的，種類不少，還熱著。他習慣性將喬盈盈最喜歡的生煎包推到她麵前，動作卻頓了一下，想解釋句什麽，卻看她十分自然地夾了一個放進自己碗裏，絲毫不客氣。他微微眯了眯眼，昨晚掩下的那一抹疑惑感再次湧上心頭。

    他垂下眸，再一次掩下這些情緒，靜靜吃飯。

    “待會我送你去醫院。”快吃好的時候，關慕峰忽然說道，“德國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個星期後會送你媽媽過去，這幾天你可以留在醫院，不用過來。”

    喬盈盈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過了一會才輕聲道：“謝謝你。”

    “應該的。”關慕峰淡淡道，低頭將碗裏最後一點粥喝完後，起身離開了餐桌。

    想到李素賢，喬盈盈心情頓時沉重起來，隨便吃了點就和他一起離開了公寓。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醫院門口，喬盈盈卻沒有立刻下車。她呆呆望著窗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李素賢。縱然她願意積極配合治療，最好的情況也就是能多活些時間，這個結果

    在她當初發現病情卻決定隱瞞時，就已經注定了。

    對於她的放棄，她還是不能完全釋懷。

    “如果暫時不能原諒，不用勉強自己。”

    關慕峰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平淡中帶著一絲撫慰，她鼻子一酸，低低嗯了聲。

    “那我走了，先生再見。”她輕聲道了別，打開車門下了車。

    看著後視鏡裏的身影越來越遠，關慕峰抓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緊握，墨色眸子深沉如海，良久才發動車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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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盈盈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李素賢正坐在床邊翻看著什麽東西，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到是她頓時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盈盈”她喚道，餘下的話卻在看到喬盈盈微紅的眼圈時咽了下去，心痛又後悔。

    看著麵前病容明顯的李素賢，喬盈盈心情十分複雜，想起關慕峰說的話，她深吸口氣，和平時一樣掛起一抹笑意，提著剛剛從都市花園拿來的東西走進了病房。

    “媽，我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和新的毛巾來，你中午想吃什麽，我去買。”她一麵將東西放進櫃子，一麵自然地問道，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李素賢嘴唇動動想解釋什麽，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最終隻回答了一句：“上次你買的紅米粥挺好的，就吃那個吧。”

    “好，那我待會就去。”喬盈盈脆聲答應，拿著毛巾和臉盆去衛生間接了熱水，替她擦臉和手。

    “我自己來吧。”李素賢連忙道，伸手攔住她。

    “還是我來吧，小時候都是媽媽照顧我，現在該我照顧媽媽了。”喬盈盈輕輕說道，絞幹毛巾替她一點點擦拭。

    李素賢眼眶微濕，卻不敢落淚，努力想笑，笑容卻更苦。如果可以再一次選擇，她肯定不會那麽早放棄。

    喬盈盈依然每天細致體貼地照顧她，隻是很少說話。她雖然臉上有笑，眼裏卻是淡淡的悲傷，始終縈繞著一層陰影。

    她刻意不提起關慕峰，就連去德國的事也隻是默默替她做著準備，收拾行李。而李素賢也始終沒有問，隻是每天看她的眼神愈發不舍。

    啟程的這天，一個陌生男人來接她們去機場。

    “先生他...不來嗎？”喬盈盈望著他空空的身後，抿了抿唇問道。

    “關總他脫不開身，讓我來安排一下。”男子看起來很精神幹練，很快就將出院手續辦好，行李搬到車上，帶她們去了機場。

    關慕峰不在，喬盈盈雖然知道不該抱有太多的期待，卻依然難免失望。一路上她愈發沉默，李素賢滿心不舍擔憂，緊緊握著她的手，猶豫了很久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盈盈，那個人...他對你好嗎？”

    喬盈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李素賢說的是誰後，垂眸輕輕嗯了聲。

    “先生他很好，他是我遇到過最好的人。”

    “是嗎？”李素賢神色微微複雜，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那你是不是很喜歡他？”

    喬盈盈再次一怔，心頭許久不曾碰觸的傷口再次隱隱作痛，她捏緊了手指才勉強不讓情緒泄露，微微點了下頭。

    李素賢想起那天晚上的年輕人，她想大概沒有多少女孩會不動心吧。本來是件好事，可偏偏因為他們，成了難解的題。

    她不禁也沉默下來，靜靜攬著喬盈盈的肩，各自沉浸在思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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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吳，還要多久？”關慕峰看了眼腕表顯示的時間，胸口升起一抹躁意，沉聲問道。

    “大概二十分鍾到機場。”老吳回答著，又將速度提了提。

    安排的航班還有一段時間，應該趕得及。關慕峰微微鬆了口氣，靠到椅背上閉著眼養神，眉間浮起一抹疲色。

    老吳掃了眼後視鏡，忍不住暗暗感歎。

    和湯威遠以及遠興集團的博弈已經到了最後階段，這幾天關慕峰接連與幾撥人連續周旋，幾乎沒有時間正經休息，精力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而他這麽爭分奪秒，硬生生提前一天結束已經十分緊湊的行程，大概隻是想來陪喬盈盈送別她媽媽吧。

    怎麽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他想起這幾天關慕峰不時就會拿起手機，猶豫一會又放下，從沒有和她聯係過，心裏疑惑又不解。

    想了一會，他看見機場大樓已經出現在視線裏，趕緊再次加重了油門。

    關慕峰到的時候，喬盈盈剛替李素賢辦好登機手續，準備進入候機廳。看見他突然出現，她登時愣在了原地，定定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在她們麵前站定，關慕峰目光掃過喬盈盈明顯有些紅的眼眶，看向旁邊的精幹男子。

    “都準備好了？”他問。

    “是，德國那邊也做好了接應工作。”男子回答。

    關慕峰點點頭，再次看向喬盈盈，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提包。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送阿姨進去。”他用空著的手牽起喬盈盈，往貴賓候機室走去。

    感受著他溫暖有力的手，喬盈盈被離別感傷和對李素賢病情充滿不安的心頓時安定下來，情不自禁向他靠近了些，在旁邊李素賢看來是那樣依戀和愛慕。

    她心裏惆悵更深，在候機室前停下了腳步。

    “盈盈，我想和小關單獨說句話。”她看向關慕峰，輕聲說道。

    喬盈盈愣了下，關慕峰卻點了點頭，鬆開她的手，和李素賢走到了旁邊的角落。

    望了眼正疑惑又不安地看著這邊的喬盈盈，李素賢心中又酸又甜。她的女兒這麽好，她卻不能一直陪著她，那麽長的人生都要靠她一個人走下去。

    “謝謝你。”她低低道。

    關慕峰眸光微垂，淡淡回答：“不用，我也是出於私心。”

    李素賢搖了搖頭，笑容微苦：“如果你真是為了私心，應該什麽都不做才對。畢竟，我欠你們那麽多。”

    “我們兩家的恩怨，十幾年前已經了結。我不喜歡活在過去。”關慕峰頓了頓，繼續道，“盈盈更不會是我怨恨的對象，這點，你可以放心。”

    李素賢看著麵前這張沉靜英俊的臉龐，無法質疑他的話。如果他真想報複她們，恐怕她們連地獄都下了幾次了。

    “其實我想也許我這次運氣差點，沒有治好，一了百了，是不是反而對你們好一些，能徹底解了你的心結。可我放不下盈盈，隻能努力想辦法再多活一段時間。”李素賢壓低了聲音道，語氣自嘲。

    “過去的那些事，我不想讓她知道。就讓她活的簡單一點，不要再背負這些。”關慕峰沉默一瞬後說道。

    李素賢點點頭。她的盈盈已經失去了很多，再也不能承受這樣殘酷的真相。

    不遠處喬盈盈看他們總算結束談話走了回來，吊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胸口。

    李素賢沒有特意和她告別，隻當是像以前出差一樣，出去一陣就回來，簡單說了幾句就走進了候機室。喬盈盈還來不及難過，還來不及告訴她她已經決定原諒她了，就隻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

    “先生，媽媽會好好回來的對嗎？”她握著關慕峰的手，眼眶裏終於慢慢緒滿水光。

    “是，她會回來的。”關慕峰答道，眸子裏倒映著她無助淒惶的小臉，不禁將她的手握得緊了些。

    對她，他終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我們回禦山。”他說，牽起她的手走出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