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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雲遊園的興致倒不曾叫個不速之客給敗了,等宗邯將小船靠了岸,她還沿著湖邊的遊廊走了一段,一直走到院子邊的一座太湖石邊才停下來歇了歇腳。 首發哦親

    方才那另個道士鬧出的動靜,院子裏的人竟像是一絲都未察覺一般。這會兒紫煙還在院子裏張羅著打掃西廂,隻有一個青墨跟著伺候。

    秦雲讓她站在五步開外,對一旁的宗邯道:“這院子裏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宗邯點了點頭,而後霎時僵住了身體轉過來問:“新來的那個道士,他也要住下來不成?”

    秦雲沒作聲兒,到底她也不曉得,照理魏遠安的師門既然找了過來,就該將他領了去才是,沒有再住下一個的道理。隻不過瞧著他那師兄並不像是個世事洞明的模樣,要是再給魏遠安使上些斜勁兒,便不知要弄成什麽模樣。

    宗邯瞧她的模樣,卻隻當她默認應下了,立時愈發慌了起來:“多了個兔妖也就算了,再加上個道士,翠羽連前頭的院子都不願意回來住了。”

    秦雲都許久不曾見過翠羽的麵了,正要開口問宗邯,就見遊廊那頭綠珠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小丫鬟連前頭紫煙教她的行止俱都忘了,提著裙子甩開了腿,轉眼就跑到了跟前,喘著氣說道:“天冬……從管家那邊、那邊院子裏帶人過來了。”

    秦雲將手旁的茶盞遞了給她:“不著急,慢慢說。”

    綠珠將茶盞接了過去卻不喝:“天冬帶著個麵生的公子、還有藺姑娘過來了,那公子在前頭花廳,說許是親眷,要見夫人一麵。”

    這是盧修瀾找上門來了。

    秦雲抬了抬手,綠珠手裏還捧著茶盞慢了半步,叫宗邯先上手扶著她站了起來。秦雲稍稍理了理衣裙,朝著青墨道:“你先過去,讓紫煙備下我要換的衣裳。”

    青墨應了聲便沿著遊廊先回去了,綠珠在後頭匆匆喝了兩口茶,趕忙收拾了東西跟上。

    等她們回了院子裏頭,紫煙已將一應物什備下,同她換衣服梳妝的時候又將事情說得清楚了些。

    原來傅容他哥哥考到第三日便又病下了,隻是鎖著貢院不讓出來,等收了卷子才叫兩個學生半背半扛了出來。傅容自然瞧著心焦,佘青既然跟著去了,少不得搭一把手,兩人安置病下的傅成還來不及,就叫藺雪覷見了個空子,在貢院門口便纏上了盧修瀾。

    這劇情千差萬別,設定百般多變,隻有男配的桃花運差得一如既往,始終不渝。

    她來到前頭花廳裏麵,還沒跨進門去,就已經聽見了雪兔精嚶嚶抽泣的聲音。屏風那頭有個青年負手立於一旁,隔著那一道素錦的屏風並看不清樣貌,隻見得身蕭影瑟,仿若百尺竿頭巍然獨立,絕人千裏。

    秦雲一見便思忖這人給氣得不輕。果然她才往屋裏走了幾步,那青年聽見了響動看過來,都沒有等她走到位置上坐下,已然一揖道:“晚生盧修瀾,聽聞表妹宗族中人在此,貿然相訪,還望夫人不怪。”

    秦雲索性也不往上頭主座去了,在屏風跟前站住了腳,將五步外的人看了看,隻是隔著屏風實在看不見相貌,於是道:“曾聽傅容提起過你來,不想竟是親眷。既是敝侄表親,那可是鼓陽盧家?”

    盧修瀾聽她提起傅家兄弟來,便想起了之前聽聞這夫人的事,將心頭繁火也壓下了三分,又恭敬一揖道:“正是。”

    秦雲見他如此,便就擺出了長輩的架勢:“藺氏長居黔州,兩家長不往來,生疏了也是有的。隻是到底親緣血脈,既得遇見,我又虛長一輩,得看顧處還須得勉力。”說著便朝紫煙看了一眼,她捧了個木匣子繞過屏風去,並不遞到那青年人跟前,而是放在了他一旁的幾案上。

    盧修瀾聽她承了長者身份,還是藺雪那一族嫡親的姑母,少不得心下一寬。隻那藺雪之前行事絲毫不似大家所為,現下這夫人話語間雖陳情道理,可也是外嫁寡居之身,並不曉得她管不管得住。

    隻並不待他再多擔心,屏風那邊已將話頭一轉,問起他家中人事來。盧修瀾一一答來,倒當真像是個初見長輩的後生模樣。

    待問答畢,秦雲接過一旁綠珠奉上的茶水淺抿一口,而後道:“鄉試還有兩場,也不必在我這裏白耗時光,且先回去歇息罷。”

    及至此處盧修瀾心中已然七分敬重,更兼其一字未提藺雪之事,顯見是要讓他脫開了身去,因而恭然一禮道:“謹遵夫人教誨。”

    他轉身要走,一旁的藺雪也是一動,他還不及躲避,便聽見屏風後一語擲來,如同長槍白刃一般,將藺雪定在了原地:“前些日子,我可是不曾將話說明白了?”

    藺雪煞得退盡了血色,並不敢再多行一步,隻是依舊百轉千折地哀哀喚道:“修瀾哥哥……”

    盧修瀾腳步頓了一頓,思及此事已為藺氏家事,他本不應當插手,因而複又抬起步子走了出去。

    藺雪眼睛一紅,巴掌大的麵上漣漣哀色,當真我見猶憐。

    盧修瀾行至廳門心中餘怒已散,便思及了今日舉止唐突,更聽得身後戚戚之音,不由得緩住了腳步朝回看去。那花廳許是甚少待客,這會兒隻點著數支火燭,諾大的廳中燈火飄搖。他此時已見不得那素屏後的身影,隻見一片樺色祥雲紋織錦從屏風邊繞出,即刻那名作天冬的小子急忙忙地退了出來掩上了門,匆慌慌地險些踩上他身。

    天冬撞上了人才知道回過身來,連連陪了不是。

    盧修瀾見此便曉得裏頭的夫人關了門要斷家事,便讓天冬引著往前裏去了。行到前院見得有人立於廊下,生得魁梧非常,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天冬已是上前道:“宗郎。”

    那人隻快快地瞥了他一眼便轉去,問天冬道:“佘青呢?”

    天冬道:“佘公子還在傅管事府上。”

    盧修瀾已是思及這人大約便是那佘公子表親,這主人家的護院,不由得心下生奇。盧家地方上的清貴人家,姻親的藺家自然也不是高門大戶,如何能有個寡居的夫人府上留著這般多奇人逸士?

    那邊宗邯應了一聲,似是思忖了一回,便抬腳往內院裏頭去了。

    天冬也絲毫不露異色,顯而這些都是慣的,盧修瀾隻將心頭疑惑壓下,隨那小廝出了門去,回頭朝中門上匾額上一瞧,隻見藍底金紋中規中矩地寫著魏府二字。

    早便聽聞這家夫人南下而來客居在此。若是京中魏氏,莫說這般氣度排場,便再加上十倍尚有餘裕。

    盧修瀾朝那匾額複又看了一眼,便撫去了思緒,負手往後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