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那段日子，慕容致遠眼神立刻變得深邃了。

    唐歡語也感同身受，失去一個母親，對孩子來說就是莫大的傷害，所以她能體會如果慕容淩和慕容雨知道後的感受。

    慕容致遠滄桑道：“那段時間，我一直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白天也走，晚上也就，就是想著淩兒的媽媽會不會再回來。我也一直祈禱，上帝能眷顧兩個孩子，讓他們的母親重新回來。”

    唐歡語忍不住問道：“所以您是在那個時候遇見我媽媽的麽？”

    慕容致遠凝眉道：“其實，說是遇見，也不完全是。”

    什麽意思？”

    慕容致遠皺起了眉頭：“那一天，我正開著車，打算再頹廢幾天以後回去照顧淩兒和小雨。偏偏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路上堵得慌，我轉頭的時候，看到一輛麵包車。那輛麵包車裏麵坐著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你知道，一般像我這樣的，看到這種人就會本能地留意一下。等到他們下車開門的時候，我朝著車裏麵看了看，卻看到幾具屍體。本來這件事我是不打算管的。但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讓我想要管這件事。”

    唐歡語聽到這兒，心開始緊張起來。

    我就緊緊跟著這輛麵包車，看著這輛車開到了亂葬崗。”

    亂葬崗？”唐歡語不由握緊了拳頭。

    是的。他們把人扔下，見四處沒有人就匆匆走了。等到他們離開以後，我這才上前查看屍體，我本來隻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倒黴，惹了仇家被送到這兒。不料這一看，我就傻眼了。中間那個渾身是血，多處受傷的女人長得幾乎跟淩兒的媽媽一模一樣，要不是我親自送走淩兒的媽媽，我都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淩兒的媽媽了。”

    唐歡語不由問道：“那個人是我媽媽？”

    慕容致遠點了點頭：“是的。她那個時候隻剩下一口氣了。我連忙抱起她趕到了醫院，還好搶救及時，也是上帝眷顧，她沒有死。但她的傷實在是太重了，昏迷了三個月才醒過來。那些時候我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我覺得就是上帝重新把淩兒的母親送了回來。我每天都守著她，期待她醒過來。那一天，她終於醒過來了。但是她卻什麽也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不記得自己來自何方，更不記得自己是否有家人。”

    唐歡語緊緊咬著嘴唇，不敢想象那種場景。她的媽媽，居然經曆了那麽危險的時刻，如果沒有慕容致遠發現，她的媽媽肯定已經不在人世了。

    慕容致遠歎了一口氣：“歡語，請你原諒我。當時我知道她失憶了以後，我本能地不希望她恢複記憶。因為我想她會失憶，肯定也是因為那些記憶太過痛苦，讓她選擇性地想要遺忘。而且，從她的遭遇看來，她的仇家也很心狠手辣。我倒不怕她的仇家，慕容家從不會退卻。但是我不想讓她再次冒險。”

    唐歡語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默默地聽著。

    慕容致遠繼續道：“她性子很好，我每天陪著她，她也在努力地康複。我發現她雖然長得跟淩兒的媽媽很像，但是性子卻完全不一樣。淩兒的媽媽有著大小姐脾氣，有時很任性。但是你媽媽卻很溫柔，一直為別人著想。她很善良，還經常幫助別人，在她身上就浮現著一種母性的光輝。越跟她相處，我愈發發現她的迷人之處，也愈發不能離開她了。”

    唐歡語知道，她媽媽就是這樣一個人，善良溫柔，處處為別人著想。

    等她好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就帶著她回家了。我並沒有告訴淩兒和小雨這不是她們的媽媽。你媽媽對淩兒和小雨非常好，就像是自己的兒子和女兒一樣。當然，她也一直以為淩兒和小雨就是她的孩子。她的生活過得很平靜也很美好。我們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去國外旅行一次。”

    慕容致遠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唐歡語：“歡語，我知道你這個孩子也不容易。誰不希望有媽媽的疼愛。現在她也是你的幹媽了。你也看到了，她的生活過得很好，有兒子女兒丈夫，有幹女兒和養女小艾，之後還會有孫子孫女……出自我的私心也好，為了她好也好，我真的不希望她記起那段痛苦的回憶。若是她記憶起來了，必然會為以前和現在掙紮。你忍心看到她掙紮麽？這也是我一直帶著她在國外定居的原因。我後來也調查到了她的身份，但是我並不希望她回來，重新陷入那種身份當中去。她現在過得很開心。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請求你，就讓她這樣吧，讓她享受現在的生活，不要再經曆以前的痛苦掙紮了。”

    就讓她這樣吧。

    就讓她這樣吧。

    就讓她這樣吧……

    這句話一直在唐歡語腦海中飄蕩。唐歡語的手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她緊緊咬著嘴唇。

    居然會有這麽一天，她最愛的媽媽過上了理想的生活，而她，則有可能會成為她的包袱。

    一切都不一樣了。

    難道真的回不去了麽？

    唐歡語很懷念小時候，媽媽牽著自己的手去幼兒園的生活，很懷念很懷念。

    她想念小時候媽媽在耳邊給她唱搖籃曲，哄著她睡覺的時光。

    她懷念媽媽在耳邊叮嚀，叫著“歡歡，歡歡……”的日子。

    她懷念，真的很懷念。

    唐歡語抬起了頭，認真地看著慕容致遠：“所以，慕容叔叔，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打擾她的生活嗎？”

    那一聲慕容叔叔，拉開了唐歡語和慕容致遠的距離。

    唐歡語很聰明，她知道今天慕容致遠來找自己，並非那麽單純地想要告訴自己這個真相。而他說了那麽多，唐歡語終於明白了。他應該是不希望自己打擾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生活吧。

    慕容致遠頓時有些愧疚：“對不起，歡語。其實你可以繼續叫她幹媽，來看她。但是，我的確希望你不要特意地讓她回憶起她自己是誰。那樣，恐怕她會陷入痛苦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