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守著一座空城，每天靜看日出日落。

    這樣的日子，楊小慢隻過了大半個月，便開始陸陸續續有赤身族，殺了過來，數量不算多，三三兩兩。

    該是前方大戰場上，流落而來的赤身族，帶著一腔的仇恨，過來尋仇，實力可想而知。

    和楊小慢撞上，也無二話，開打！

    最終，均被楊小慢收拾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

    這一日，楊小慢正在守城之中，陡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感，目光神識，一起朝著城中的方向的看去。

    隻見城中，有人影忽現。

    一道，兩道，三道……

    全是從那傳送大廳的傳送陣那裏進來，個個至少也是凡蛻期的境界。

    而其中一人，分明就是之前的音猸兒！

    也不知道去了多少，但回來的人，似乎隻有三四十個，個個身上，還殘留著疲憊與殺伐之意。

    ……

    他們終於回來了！

    結束了！

    楊小慢長長籲了一口氣，朝眾人的方向裏掠去。

    眾人見到城中景象，自然均是大驚，見楊小慢過來，個個圍了過來。

    小慢，怎麽回事？”

    城中發生了什麽事情？”

    其他人去哪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問道。

    都閉嘴，聽她說！”

    一個老者模樣，祖竅初期的修士，冷冷喝了一句，總算把眾人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楊小慢再不耽擱，一一道來。

    眾人聽的臉色連變，到了最後，則是唏噓不已。

    多謝小道友，你這份大人情，我們天音族記下了。”

    聽完之後，那老者，先朝楊小慢行了一禮，眾人亦跟著紛紛行禮。

    楊小慢謙虛了幾句，說道均是那些犧牲修士的功勞，又問起前方戰事來。

    自然是我們贏了，隻跑了幾條小魚小蝦。”

    有人傲氣說道。

    但更多人，則是神色複雜，猜也猜的出來，他們在前方的戰鬥之慘烈，比起這邊，肯定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感傷氣氛，無聲流淌。

    都先散了吧，回你們的勢力裏去，把那些凡人送回來，從現在開始，我們天音族再沒有天敵，該重建我們的家園了！”

    還是那祖竅初期的老者發話。

    眾人紛紛應是，再與楊小慢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四散而去。

    ……

    三道人影，朝楊小慢走來。

    其中一人是音猸兒，另外兩人，是一對儀容極出眾的青年男女，音文和音雅，二人也是楊小慢修煉的那小山穀的主人，亦是楊小慢在天音族的好朋友。

    小慢，我們幾人，原本不想你參加的，沒想還是把你卷進來了，而且還幫了大忙。”

    音猸兒歉然說道。

    音文和音雅，同樣是神色歉然。

    所以，你們打算怎麽補償我？”

    楊小慢自然是嘻笑著玩笑了幾句，神色歡快，看見自己的好朋友活著回來，當然是該高興的。

    三人卻高興不起來，眉宇之間，更有股子欲言又止之意。

    還有什麽事？”

    楊小慢捕捉到三人異常，麵色一正，馬上問道。

    三人聞言，交換了一記眼色，由音猸兒道：“無悔死了。”

    楊小慢聞言一震！

    那個潑皮無賴一般，纏著他的男人，死在了戰場上嗎？這一刻，對方的樣子，湧上心頭來，仿佛要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腦海裏一般。

    他托我把這個東西帶給你，他出發前想親手送給你的，但擔心你看出端倪，始終沒有送出手。”

    音猸兒再道，摸出一樣東西來，是一隻金光閃閃的手鐲樣的東西，一看便是適合女子之物。並非法寶，隻是尋常之物，但看的出來，做的極用心，表麵鏤刻著細小的花紋和孔洞。

    嗚——

    一陣風吹過來，那手鐲裏，竟發出了低沉的洞簫般的音樂聲音，悠長纏綿，仿佛情人喃喃的低語一般。

    楊小慢看的目光微呆，心湖之中，首次因為音無悔這個男人，波瀾了幾分起來。

    三人見狀，均都是在心中唏噓，神色哀傷。

    事實上，音猸兒少說了一個音無悔沒有送出這件手鐲的理由，那就是他擔心被楊小慢當麵拒絕，擔心自己的自尊，會被傷的千瘡百孔。

    現在，他再不用擔心了。

    他死了。

    而他也終究是令楊小慢，記住了他。

    ……

    謝謝他。”

    楊小慢淡淡道了一句，伸手接過，仔細摩挲了幾下，收了起來。

    沒有戴在手上，而是塞進了儲物空間裏。

    三人看的心中又是一動，知道在楊小慢的心上，始終是沒有音無悔的，這種事情，三人當然也不好多說什麽。

    再聊了幾句之後，楊小慢與音文音雅，告別了音猸兒，回那小穀去，一路之上，不免問起二人此行詳細。

    這才知道，傷亡有多慘重。

    這才知道，血腥有多深重。

    這才知道，那個叫音豪的男人，為了種族，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而到了最後，他也死了！

    我們修真界，一直有傳言，殺戮太重的人，會引來天劫，但誰也沒有見過，都隻當是傳說。但在屠了赤身族的最後一個部族之後，天劫真的來了！”

    音文極感慨的說道：“音豪大哥承擔了所有的因果，任憑那天劫將他滅殺，否則我們所有人，恐怕都要完蛋。”

    楊小慢哦然，心中卻是久久無法平靜。

    她當年初次見到音豪此人的時候，就在他身上，看到了最頂尖修士的氣質，而此人也有著打破天音族宿命，跨進至人境界，甚至是人祖境界的萬丈豪情。

    可惜，天不遂人願。

    一代天驕，還是死在了天劫之下。

    ……

    看起來好象是天音族賺了，但實際上，或許天音族永遠失去了，出一個至人修士，甚至是人祖修士的機會。

    ……

    這一次的兩族大戰，音豪顯然才是那個主角，可惜——他的時代太短暫了，這修真界裏，像音豪一樣，半道夭折的修士，想必也不隻他一個。

    而楊小慢，不過是個過客。

    赤身族被滅了，她沒有得到參加的機會，更不是什麽救世主，歡樂道心，也沒有發生蛻變。

    或許，是時候去其他地方尋找了。

    楊小慢向二人，提出告別之事。

    二人自然是挽留。

    小慢，至少等到慶典之後，再離開吧。”

    音雅攬著她的手臂說道。

    楊小慢想了想，點頭同意。

    ……

    慶典的時間，就在一年之後，就在三大城池中。

    楊小慢三人過來的時候，竹海城中，已經是載歌載舞，美酒飄香，到處都是歡慶的天音族人，個個麵上，帶著笑意，盡管有些笑中含著淚，已經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在修士的幫助下，竹海城已經飛快的恢複到了原樣，道路平整，房屋重建。

    楊小慢與二人過來之後，是引來一片歡呼之聲。

    關於楊小慢之事，早在族中流傳開來，再沒有人，把她當成外人。

    ……

    歌聲，鼓聲，歡笑聲。

    這個熱愛音樂的種族，用最熾烈的，最淳樸，最原始的方式，祭奠著逝去的亡靈，慶祝著天敵的滅亡，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即便楊小慢是個修士，也架不住眾人的熱情，被拉進了人群裏，歡舞了一段。

    她的心神，再一次被感染與點燃。

    歡樂道心，不用召喚，也不由自主的燃燒了起來，那是與所有天音族人的共鳴。

    ……

    過了不知多久之後，楊小慢退到了街邊，看道街道中央的人們，心神仍歡快無比，至於音文夫婦，則是不知道去了哪裏歡慶了。

    正在尋找間，有人無在無息，落在身邊。

    清俊儒雅的麵龐，祖竅初期的境界，竟然是那名為音傲的老者，在守城那一戰裏，此人傷的極重，竟然也來了。

    但隻從他起伏的氣息裏，就知道傷根本沒有好利索。

    不過老家夥麵上，同樣是歡欣無比。

    前輩。”

    楊小慢招呼了一聲。

    音傲微微點頭，掃過她身上的歡樂道心氣息，目光一閃，就投向街上，大有深意般的說道：“小慢，我們天音族，是向來樂觀的種族，就算是經曆了再多的苦難，我們也會用歌舞，用美酒，用一顆熾熱的心，慶祝活著的每一天。”

    楊小慢點了點頭，深表同意。

    但我們的樂觀，不是與生俱來的。”

    音傲接著說道：“我們天音族的祖先，亦曾付出了極慘烈的代價，才在這片大地上，紮下了根基，令的種族繁榮起來。”

    楊小慢轉頭看他，隱約感覺到，這老者似乎有所指。

    就像今天的這一場慶典，是付出了無數族人的鮮血和生命，才換來的。這世間的喜，都不是憑空而來的，它是在磨難中，在悲傷中，孕育出來的花！”

    ……

    楊小慢聽到這裏，目光呆滯，如遭電擊，腦海當中照進了一道光一般，陡然敞亮起來。

    歡樂道心，如何蛻變為眾樂道心？

    眾樂從哪裏來？

    從磨難和悲傷中來！

    欲成眾樂，先經磨難悲傷！

    ……

    一幕一幕光影，開始在楊小慢的腦海中，飛快的閃現起來。

    壯烈的對決，瘋狂的自爆，無怨無悔的阻攔，無盡的死亡，悲痛欲絕的天音族人……

    歡樂道心之火，熊熊燃燒起來，越燒越旺，燒向某個更高的境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