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夫為妻綱,子嗣之憂(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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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木彥兒長評加更】

    萬壽宮,安福殿中,太皇太後坐在榻前把下麵的人端詳了一遍,“你便是燕氏的後人,燕溫婉?”

    白餌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不免一驚,不曾想上頭那位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她目光稍稍抬起,微笑地點了點頭。

    太皇太後看著那模子,也微微點了點頭:“的確有你母親的幾分神韻在。”

    燕溫婉的母親?燕如畫?神韻?

    白餌當時就驚了,這話從何說起?

    “哀家還記得,當時你母親是誥命夫人,在先皇後的生辰宴上,哀家同你母親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她談吐舉止頗是淑麗,與哀家論起詩文來,亦是對答如流,而今你封了才人,可見,你還是隨你母親的。”太皇太後淡淡回憶起。

    她這才明白過來。

    經太皇太後這麽一說,她還真是好奇,這個燕如畫到底長什麽樣子,竟能教兩鬢斑白之人看出幾分相似的神韻來?

    不敢承受這等讚美,她謙遜道:“承蒙太皇太後還記得……隻是說起先妣的遺德,溫婉自愧不如!”

    須臾,隻覺得太皇太後和海姑姑看了自己一眼,不禁相視笑了,大抵是覺得自己這份謙遜的態度,也隨燕如畫吧!

    白餌開始有些焦頭爛額,這太皇太後突然來道旨意,難不成是她老人家寂寞偶然想起燕如畫這個人遂找她拉家常?

    不過這第一印象似乎還不錯,她可聽說上麵那位對漠滄無痕素來疼愛有加,漠滄無痕對之亦無比敬重,欲拿下漠滄無痕,往後可能還得借助這方的勢力。

    她是真沒想到,燕如畫,這個已經不存在且與整個局麵毫無關係的人,自己有一天還能沾到她的光。

    “聽聞昨夜在煦暖閣伺候君主就寢的是燕才人?”

    開口的是海姑姑。

    果然,前麵都是鋪墊,很快便切入了正題。

    燕溫婉回話:“回姑姑的話,正是溫婉。”

    “這麽說,君主今早的起居也是才人在跟前伺候?”海姑姑繼續問。

    這時,白餌心頭不免有些糊塗了,她抬眼看著海姑姑淡淡應了是,餘光裏太皇太後卻無關緊要地飲起了茶。

    海姑姑先是眉頭一觸,眼神若有似無地看了看太皇太後,嘴角有略微上揚的趨勢。

    須臾,眼神又落到她身上,一改嚴肅之態,道:“燕才人,奴想您也知道,自古以來子嗣便是皇室的頭等大事,但自君主開朝以來,後宮妃嬪卻遲遲沒有子嗣,故而,太皇太後在這方麵便極為重視!接下來奴要問才人的問題,太皇太後麵前,才人一定要如實回答!”

    當那“落紅”二字從海姑姑口中說出,白餌驀然便明白了什麽。

    她不是明白自己被叫到這裏來的目的,而是頓時明白,今天早上那鶴發的公公為何要向她交代一些話……

    今早,伺候完漠滄無痕穿戴洗漱,她便開始收拾羅帳,此時一名公公便入了殿,交到自己手裏的是一塊滴有落紅的帕子,那公公隻是給了自己一個提醒的眼神,便喚自己奉著帕子出去了。

    方才在閑雲閣聽鸞鏡說起宸妃在暗中製造自己被臨幸的輿論一事時,她才明白,暗中製造輿論的並非是宸妃,而是漠滄無痕他自己。

    想來也奇怪,且不說漠滄無痕在此之前發揮過多次次,既然昨夜沒有發揮成功,改明兒再召其他妃嬪多試幾次便好了,要多少落紅沒有?非得造一個假的,還把這後宮搞得全是自己寵幸了宸妃的消息!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海姑姑在她這裏一問,這麽說來,那公公之所以這麽做,其實並非是要借自己之手讓滿後宮都知道宸妃被臨幸一事,而是要讓萬壽宮的這位相信這件事!!!

    而自己恰好又是昨夜在漠滄無痕身邊伺候的人,宸妃是否有被臨幸,除了漠滄無痕和宸妃,就隻有她一人知道了!

    倘若太皇太後要確定流言真偽,那必然要傳喚她的!

    白餌腦海中轟然一響,徹底明白過來,敢情都是他祖孫倆之間的戲碼?

    那麽問題來了,她到底該站誰?

    作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是選擇出賣漠滄無痕向太皇太後說實話,借此討得萬壽宮的信任,以便日後有靠山可依,還是選擇替漠滄無痕隱瞞真相,幫著他在太皇太後這蒙混過關呢?

    從漠滄無痕那頭看,他必然已經料到了太皇太後今日必召見自己,這恰好也解釋了漠滄無痕一大早便遣退了自己叫自己先回清河宮的原因!

    毋庸置疑,萬壽宮傳召是漠滄無痕最關鍵的一步,這般關鍵的一步,他竟大膽地選擇了下她這顆棋?漠滄無痕是否也想借此考驗自己對他的忠心呢?畢竟是日後近身伺候的人,倘若他不先入為主,難保不會被太皇太後所利用。

    從太皇太後這頭看,倘若太皇太後知道沒有落紅,她豈不是成了離間他祖孫二人感情的殺手?

    倘若太皇太後知道確有其事,此時定然心情大悅,因著燕如畫的關係,今後燕溫婉在她心中算是落下了一個極好的印象了。

    就算時間長了萬壽宮發現宸妃肚子裏沒有動靜,太皇太後頂多失望一場,畢竟,漠滄無痕隻發揮一次宸妃便懷上了的可能不大。再則,太皇太後對宸妃的能力質疑,那麽,宸妃今後想要下太皇太後這步棋,便難如登天了!

    正所謂,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取得漠滄無痕的寵幸才是正道,倘若邁出的第一步便是與天盛宮反戈相向,豈不是自掘墳墓教漠滄無痕誅了她的心?

    兩下相權,白餌嘴角抿起,回答:“回太皇太後,溫婉今早伺候君主起居之時,親見了落紅!”

    “當真?”太皇太後身子不自覺地略微往前傾了傾,扶著榻手一臉嚴肅地問。

    白餌低下頭欠身說:“此事事關皇室子嗣,溫婉不敢妄言……”

    忽然之間,安福殿中變得有些安靜,約莫過了幾個彈指,海姑姑忽然看向自己,“燕才人,您先退下吧!切忌今日之事向任何人提起!”

    白餌頓時晃了晃神,氣氛似乎和她料想的不一樣?

    她頓了頓,以為太皇太後還會再開口說點什麽,結果沒有,隻好福身做退。

    這就奇怪了。

    可就在她要轉身之時,上麵又傳來了和藹可親的聲音。

    “溫婉啊,倘若在宮中煩悶了,便到哀家這萬壽宮來,哀家早年寫了許多對子,皆是為你母親生前所作,歎隻歎天妒英才,你母親還未來得及回複哀家,便早早離去了,但願你能替你母親彌補這樁遺事。”

    白餌慶幸地回答道:“能見識太皇太後的雅作,乃是溫婉之榮幸。溫婉定不負太皇太後的邀請。”

    見到太皇太後安靜地看著自己點了點頭,她這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隻是,這到底算不算最好的結果?

    另一邊,看著燕才人的身影出了安福殿,海姑姑才把目光移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您這是怎麽了?”

    方才便察覺到太皇太後聽完燕才人的回答神情便有些不對,此刻見了她這般凝重的麵色,心中不由得著急起來。

    隻見太皇太後緊了緊眉頭,喟然長歎:“倘若宸妃真的已經被臨幸了,這事,便不好了!”

    “不好?”海姑姑怔了怔,“有妃嬪被臨幸不是好事麽?”

    太皇太後緊著神色搖了搖頭,看向海姑姑:“姑姑有沒有想過,假以時日,宸妃身懷有孕,遲遲不被臨幸的皇後,較之於即將誕下龍嗣的宸妃,孰強孰弱,孰輕孰重?”

    皇後娘娘……

    海姑姑聽得目眥一跳,惶惶的眼神定在那一思忖,驟然反應過來:“倘若宸妃娘娘在皇後娘娘之前誕下子嗣,那麽皇後娘娘在整個朝野的作用,可就大不如前了!”

    太皇太後坐靠在那裏,憂慮的眼神徐徐暗了下去。

    ……

    東宮,景星宮的雲閣上,一襲高貴的身影獨立,眼神久久地落在西宮清河宮的方向。

    此時,一個婢子上了樓,附耳稟報:“娘娘,查清楚了!一個月前,燕溫婉在回燕州祭奠亡母燕氏的途中於燕飛寺半夜遭賊人追殺並且從中死裏逃生。”

    宸妃長睫一抬,目光跳著,燕飛寺,死裏逃生……

    這就對了!

    她暗暗確信,又命婢子繼續說下去。

    “回到秦淮的白府修養了一段時間後,便被召進了宮。”

    “她是如何被召的?”

    婢子思索了一下:“聽說是白府的魏氏在伯爵夫人身上做了文章,中間經伯爵夫人舉薦,太皇太後才下了懿旨到伯爵府。而這個魏氏,正是命人於燕飛寺追殺燕溫婉的幕後凶手!”

    “伯爵府?”宸妃想,難道她是伯爵府派進宮的人?

    婢子提醒:“娘娘您忘了麽,側殿的燕豔豔燕淑儀,便是一等伯爵之女。”

    “燕淑儀!”宸妃想起來了,“本宮竟差點把她給忘了。”

    一等伯爵封地遠在麗陽,前有燕豔豔進宮,後有燕溫婉進宮,不難推斷伯爵府之心。

    那她的目的呢?

    她會有什麽理由不惜冒著頂替的風險為伯爵府賣這個命?

    見宸妃不語,婢子思索著,突然想到:“對了!除了太皇太後下的那道懿旨,今年戶部上報的秀女名單上也有燕溫婉!”

    “這是為何?”宸妃當即問。

    被宸妃的反應一震,婢子略微納悶地說:“曆年選進宮的秀女主要都是地方官員亦或是貴胄舉薦,燕溫婉之父在禮部任職,其母又曾是誥命夫人,燕溫婉被舉薦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宸妃搖了搖頭,這其中定然沒有那麽簡單……

    想了半晌,她忽然命令婢子:“去查一查戶部!”

    當婢子應聲離去時,宸妃驀然意識到,或許,想要查出白餌進宮的目的,恐怕還得從她消失的那兩年入手……

    這些年君主對她始終念念不忘,此番她進宮,且不說君主是否識破了她的身份,憑著那曲古相思曲,必然要對她動一動情愫。

    而將其封為才人近身伺候,便能說明這一點。

    可費解的是,故人眼前,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召見了自己,並且當著她的麵,給足了自己寵愛。

    故人眼前,不訴衷情,反倒冷落一旁?

    難道說,問題不在君主,而在白餌自己身上?

    “對!”

    她忽然記起了昨夜白餌的反應,那是一張處變不驚的臉,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出現而生出該有的醋意!

    閣樓上,風中的宸妃忽然冷笑了一聲,到此時,她才恍然明白:

    原來那沉瀟香,不是用來對付她的,而是用來應對那個人的!

    時隔兩年再歸故裏,一朝入宮成為他的人,卻不是為了舊情。

    她究竟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