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自古梟雄,十人謀逆九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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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頑不化!”被那頑石激怒,無痕猛然回頭,警告道“你莫忘了!此刻的你,是何處境!”

    “你是想告訴本王,本王而今是你漠滄無痕的階下囚,隻要你一句話,便能教本王人頭落地,是嗎?”黎桑非靖忽然嗤笑了一聲,“恐怕你還不敢殺本王!”

    “你--”

    “你此番來,不正是來勸本王招供的麽?除了戶部尚書龐盛,朝中還有誰,會是本王提前便安排好的人呢?秦淮之外,究竟還有多少呢?這不就是你眼下最想知道的嗎?”

    黎桑非靖挑了挑眉梢,勾笑道“隻要本王一死,這些人必然會暗中發力,一點點毀掉你的朝局,直至分崩離析!也許明日宮中便要大亂,亦或是某個州縣,兵禍四起。即便你撲滅了眼前這把火,又如何保證將來不會冒出來呢?隻要那些本王一早為你埋好的禍根一日不連根拔起,你的皇位,永遠都別想坐穩!且不說,你能不能熬到鼐公祀那一天,鼐公祀過了又如何?終有一天,你必將重蹈覆轍!”

    無痕忽然大笑起來,眼神十分淩厲。

    “你笑什麽!”黎桑非靖瞪了他一眼。

    無痕輕笑道

    “可笑你口口聲聲彪炳著黎桑皇族複興天下的使命,卻不知黎桑百年輝煌盡毀於你手!

    “可笑你籌謀了兩年之久,試圖重拾民心,恢複昔日聲望,為奪政鋪墊,到最後卻被自己的親兄弟毀於一旦!

    “可笑你還妄想著走出這座囹圄去實現你的複國大業,卻不知此刻的你早已身敗名裂,臭名昭著!”

    可笑他苦心孤詣兩年之久,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忽然被他話中線索一震,黎桑非靖目光盯死他“你說什麽?什麽親兄弟?!”

    “你當在夜宴揭發你罪狀的是何人?”無痕反問道,“一直被你利用的西門吞雪,昔日九皇子,元辰!”

    元辰!

    西門吞雪竟是元辰!!

    一石激起千層浪!

    驟然被這個名字一驚,黎桑無痕猛地衝起身子,揪著無痕,眼中滿是不信

    “這不可能!漠滄無痕你騙我!漠滄無痕你騙我!這不可能!”

    囹圄外士兵猛地衝進來,將廑王擊倒,黎桑非靖側翻在地,被漠滄無痕設計一朝入獄栽了這麽大的一個跟頭都沒覺得挫敗,此刻是徹徹底底地意識到了自己敗了!

    無痕正了正衣襟,側視著那人,目光凜然

    “黎桑非靖,朕此番來,便是想告訴你,你有今日的下場,皆是你咎由自取!

    “許久以來,朕之所以對你隻守不攻,一來念的是太皇太後的麵子!二來是謹遵先帝遺旨,對你委命以輔政、教化而改之!否則,你早已百死難贖!

    “但你也別忘了,朕既有權任命你,便有權廢了你!朕最後再奉勸你一句,自古梟雄,十人謀逆九人死,不是當政者有多強,而是他們--自取滅亡!

    “你應當知道,一時強弱在於力,萬古勝負在於理!”

    “你休要提那個人!!!”

    一聲咆哮平地起,被戳中了痛點的黎桑非靖猛地虎撲而起,掙紮了兩下,轉瞬又被士兵槍擊於地!

    時隔兩年,第一次知道聖旨背後另一重真相——翻覆!

    “本王何須他庇佑!!本王之所以會走到這般地步!全都是拜他所賜啊!!”

    無痕走了,總歸是冥頑不靈。

    “六年前他便想找到那個人取代本王!!!而今!那個人又想摧毀本王!好一對狼狽為奸的父子!!!”

    天字號亡奴囹圄之下,一副血拳狠狠砸在鐵欄上,天崩地裂!

    “元辰!我黎桑非靖注定與你勢不兩立!總有一天,本王要你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

    “啊——不好了!王漭將軍殺人了!!!”

    亡奴囹圄,一身著白色囚服的囚犯橫屍獄中,脖子已被折斷。

    仵作驗屍罷,即刻呈報差拔“稟差拔大人!蕭閡死於鎖喉扣!”

    差拔猛然盯向被士兵桎梏住的王漭,王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一副鐵臂之下兩隻拳頭攥得緊緊的。

    差拔目眥盡裂“殺害同謀!王漭你好大的膽子!來啊!即刻將這逆犯轉入重刑囚!”

    重押之下,王漭眼神吝賜,腰身挺立大步邁向牢門外,經過腳下那具屍體時,眼神停了停,冷酷十足!

    “大人,這該如何是好!”士兵看了一眼蕭閡的屍體,忙請示差拔大人。

    差拔猙著眼眶,瞳孔縮了縮,倏爾望向囹圄外,“即刻稟報君主!”

    ……

    重刑囚,腳步遲緩。

    “就沒什麽要交代的麽?”

    吊立著的王漭,猛地睜眼,一見君主降臨,目中閃過駭然,本能地想要卑躬下跪,伴隨著四肢一陣撕裂的疼痛與鎖鏈的輕響,他才意識到,四肢早已被桎梏住,不能動彈。

    “他們說,對於昨夜之事,你遲遲不肯開口。”

    所有的氣力終歸平靜,與那道質問的眼神撞了一下後,王漭側低下頭,臉色恢複到了之前的沉寂。

    “告訴朕,昨夜朕受困於敵手之時,你都做了些什麽?”無痕負手淩立在他麵前,滿目端詳,聲音帶著幾分逼迫。

    “命副將--蕭閡,攜三百弓箭手,前往清河救駕。”

    “那麽當清河萬箭齊發之時!你又在哪裏!”

    追問。

    “聚龍城城門下,按兵職守。”

    從容。

    無痕點點頭,對他的回答頗是滿意。

    複問。

    “蕭閡跟了你多久?”

    “七年。”

    重疊。

    “七年!”

    遮掩不住的失望……

    王漭黑眸微動,靜靜地望著那落寞的側影,心中一片起伏不定。

    聽得君主輕嗬一聲罷,再次被問。

    “蕭閡擅自放箭,聽的是何人的命令!”

    “罪將,王漭。”

    幹脆。

    “錯!萬箭齊發之時你在聚龍城城門下職守!”

    揭破。

    他猛然回頭,眼中滿是震怒

    “王漭!你這是欺君!”

    “王漭一早便在蕭閡那作了安排。”盯著地麵,他眼神不閃一下。

    “安排?什麽安排!”他麵色滿是痙攣,恨得咬牙切齒“刺殺宮妃?刺殺西門吞雪?”

    頓了一下,語氣更烈“還是朕?”

    他卻隻字未吐,中

    “你這麽著急殺了蕭閡,是怕他會招供,對嗎?”

    他始終冷唇緊閉。

    他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咫尺,君臣之間,早已隔著千溝萬壑!

    無痕雙目幽閉,不再相對。

    “連你也要背叛朕嗎?”

    王漭目光霎時一跳,滿眼的澎湃,在麵前那雙眼睛睜開之時,又歸於死寂……

    他沒有再視他一眼,而是轉身離去。

    兩年前,他運籌帷幄之中,他決勝疆場之上,僅憑著世間這份少有的默契與忠心,狼人自斷旌旗,天下戰亂提前結束。

    “兩年前,你營下十八名士兵,因未得命令,擅自行動,闖入敵方陣營。這件事雖未造成影響,事後,那十八名士兵,被你當眾斬殺!為的,是什麽?”

    王漭驀然抬眸,“軍規”二字,寫在他的額頭上,像一枚勳章。

    “王漭,你騙不過朕的。”

    ……

    風華殿。

    “陛下,如今王漭將軍入了獄,聚龍城便沒了主心骨,這個局勢,恐怕不妙!”

    玉階下,雲華同守拙一道躬身請示著,稍微抬眼,見君主垂頭倚靠在龍座上,一副並不在聽的樣子,“呃……”

    幹巴巴地抱了半天的拳,呃了兩下,最後硬著頭皮說下去,“還有,平王殿下此時也不在宮中,眾黃金甲衛,也是群龍無首……西門吞雪仍在追捕之中,值此‘鼐公祀’將近之際,倘若那賊子一朝反撲,聚龍城恐怕岌岌可危啊!”

    雲華說完,眼神又偷偷在上麵一番察言觀色,卻是無果……

    他偏偏腦袋,想著與守拙交頭接耳兩句,這時,忽然見他站了出去,腰身站得筆直,拱手道“陛下,平王殿下臨走前,與守拙約定好,宮中暫由守拙代守,故而,皇城治安,陛下盡管放心!”

    這般聲音,猶如一支火把,幽地將無痕心中的一半陰霾拂去,無痕目光抬起,點點頭“如此甚好。”

    複問“依你二人之見,眼下,誰能勝任聚龍城城門職守一職?”

    雲華率先道“陛下,夜宴之變時,聚龍城外宇文家臨危不懼!勇挑護城大梁!雲華覺得,宇文家可擔此大任!”

    說罷,他不禁與守拙對了對眼,十分確信。

    宇文家三父子……的確是不錯人選。

    無痕沉吟了片刻,馬上便否定了心中所想。

    一想到戶部尚書龐盛,那是何等的忠心啊……

    誰曾想……

    事到如今,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一籌莫展之時,他看向將離,眼中滿是期盼“守拙覺得的如何?”

    將離道“回稟陛下,守拙在城外逮捕廑王之時,關鍵時刻,宇文家二子,宇文雍,在不知實情的狀況下,能有自己的判斷,替守拙擺脫廑王府兵的糾纏。守拙以為,有的時候,一個堅定的立場,遠勝於實力與身份。”

    將離的話很快便幫他確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斷……

    這兩年來,多少人抱著中立的態度,在朝廷兩邊倒,獨獨宇文家,從兩年前開始,便堅定著一顆初心。

    宇文老將軍在他心中一直被視為朝廷的一根頂梁柱,每每朝中政見不合,總有老將軍出麵,替自己維護局麵……

    他想,“鼐公祀”在即,秦淮,太需要他了!

    心中落下決定後,他不禁偏頭問“宇文老將軍近來如何?”

    溫公公站出來回話“陛下,老將軍臥病在床快有兩個月了……”

    聽此,無痕不禁再次陷入沉思,這個時候,他唯有依靠宇文老將軍了……

    “擬旨。”

    石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陛下……這是要?”

    “擢,原正四品督司--宇文厚德,從一品督統,宇文家眾將,職升三階,次日起,全權負責聚龍城內外治安!”

    ……

    一匹快馬,淌過無邊夜色,一路衝出了聚龍城。

    與此同時。

    宇文老將軍,病情告危的消息,陸續在宇文家支脈敲響警鍾。

    一場秋風掃起,深沉的夜色裏,已勾起了些許寒意。

    月光,孤零零地照在早已空巷的府門前,隨眼望去,像是結了一層霜。

    簷下的燈籠,被吹得浮來浮去,霜打了似地,不怎麽亮了。

    此時,宇文府院子前後,已是人滿為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