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滿城盡帶黃金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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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玄月,銀白如霜,於兩扇逼仄的宮牆之間,進退維穀。

    銀白色的光,鋪開一條冗長的甬道。

    一小奴才,健步如飛,忽從彎道逃竄而出!

    本以為,已是是窮途末路,直到望見眼前這條通向聚龍城門的小道,那兩隻燈大的瞳孔,頓時閃過一縷星芒!

    他拳頭猛地一緊,毅然向前奔去!

    百米衝刺的一刻,他深諳,不光是他的命運懸在刀尖上,整個秦淮的安危亦然!

    “站住!站出!”

    隻是,離那終點尚遠,身後追殺之聲接踵而至!

    他猛地回頭,看向忽然殺出彎道的廑王府兵……不,遠不於此。

    餘光一晃,彎道旁立起的舊宮闕上,早已布滿了黑影!

    這般不起眼的地方尚且如此,那些皇家重地呢?

    他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最後憋住眼淚,開始發瘋似地跑!

    “咻!”

    那小小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身後已經中箭,卻絲毫不敢停下來。

    停下來,就得死!

    可他發現,整個身子越來越沉重,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慢,越來越亂,逐漸偏離了筆直的軌道……

    轟地一下,全身的力氣突然按兵不動。

    再睜眼,高高的宮牆遮住了天……

    淚水,像倒懸的雨點,飛旋而下。

    “小雲子,你怎麽了?你流了好多的血……”

    斜靠在一隅,他吃力地睜開眼,是她!“小木子……”

    “我看見,葉公公,還有查嬤嬤他們,全在逃,小安子她們也不見了,”

    小木子跪在地上,啜泣的聲音滿是顫抖,那些血帶給她的恐懼,徹底是她慌亂。

    “到底怎麽了嘛,我們不是約好了在鎖雲台過重陽的嗎,怎麽……怎麽一夜之間全亂了!”

    “小木子,”小雲子抓了抓小木子的衣袖,“小木子不哭,”

    “你不要說了,什麽也不要說了,”小木子飛快地抹了眼淚,忽然滿是倔強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雲子你等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在這等我……”

    “小——”一陣疼痛,猛地在他身後撕開。

    小木子心中轟地一響,猛地回過頭,“小雲子!”

    他唇瓣顫顫,仿佛在說什麽,小木子旋即撲跪過去,心中比刀割還疼,“小雲子,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小木子……廑王……廑王……叛亂,快……快去聚龍城門,通知——宇文軍……”

    ……

    聚龍城,東門,震雷門。

    五具無頭屍,白布遮掩,依次擺於城牆下。

    半個時辰前,此處接連發生五樁血案,作案的凶手皆出自一人,且是絕頂的江湖高手。

    眼下,震雷門主街道已被全麵封鎖,各大店鋪提前關門,路上一片漆黑,行人斷絕。

    宇文兗,一品督統,方處理完案子,正要打馬返回主城門,此時,遠處一士兵來報。

    “啟稟將軍,查清楚了!煙花燃放地起於重巘門!尚不知是何人燃放!”

    宇文兗跨立馬上,眉頭緊鎖,朝向宮內重巘門方向的眼神因重重宮闕阻隔而顯得分外羸弱,又該是一個多事之秋……

    手中韁繩一緊,他當即調轉馬頭,“這宮中煙花來得蹊蹺,派兩個人去城外通知二將軍,其他人隨我入宮一探究竟!”

    “是!”

    不料,此處剛剛下令完,在宇文兗身後的那座城牆上,一個士兵被一劍封喉之後,忽然從夜幕下栽了下去,砸進了護城河的鴻溝裏,十米多高的城牆……

    激蕩而起的水花,像敲響的大鼓,令人驚駭!

    隨之從城樓上飛下的,是廑王府的十夫長——侯雉!

    此人不是被關押在亡奴囹圄麽?

    這一刻,戒備全開。

    宇文兗當即喝令“拿下!”

    “一品督統你好不威風啊!”侯雉抱劍而立,朝那立馬之人昂了昂首,蔑笑“想宇文厚德那個老不死在世時,你這個庶子可不像現在這般,威風凜凜!”

    “放肆!”

    宇文兗當即色變,手腕猛地一立。

    送到侯雉麵前的,是一柄大刀。

    侯雉不動一下,隻是微微垂眸,瞥了瞥那刀一眼,繼而說

    “督統大人莫非惱羞成怒了?可是因為鄙人提了不該提的人,亂了督統大人的心神?”

    宇文兗瞳孔暗變,忽而將那麵孔盯死,“找死!”

    既按耐不住了,侯雉不免與他過了幾招,但始終沒有拔劍,宇文兗徹底惱羞成怒,從馬上飛身而下,與此同時,城牆上的弓弩已經拉開。

    侯雉在宇文兗怒氣最盛的時候,突然按兵不動,“聽聞宇文府近日在傳,宇文厚德生前留下了一封手諭,督統大人為了找到這封手諭費了不少心思吧?”

    當那手諭忽然出現在侯雉手中,宇文兗目眥幾乎要震碎!

    侯雉瞧了眼掌中高舉的手諭,不禁笑道“倘若這封手諭忽然爆出,你二弟宇文雍,宇文家嫡子,本該繼承宇文家爵位,卻被你這個宇文家庶子李代桃僵,定會引來滿城轟動吧?等到宇文厚德真正的死因浮出水麵,你這襲爵還不到一個月便要以失敗收場。”

    宇文兗幾乎不敢相信,“這手諭怎麽會在你手裏!”

    “若不在我手裏,恐怕早已被有心之人偷去揭發於你了!”侯雉嗬嗬道,“是廑王府幫了你!”

    宇文兗瞳孔一縮,“廑王府!是廑王!”

    “你終於明白了!”侯雉當即推開麵前的大刀,直接開門見山道“實話告訴你,那煙花,便是摔杯之號!廑王府——三千府兵此刻正從城外崛起!廑王有心助你謀宏圖!成大業!今夜,便是你歸順廑王、報恩於廑王的時候!”

    “亂!臣!賊!子!”宇文兗登時眸光翻作血色,滿臉皆是嫉惡如仇之色。

    侯雉怒意橫生“進——你還是宇文府的一品督統,退——你一無所有!”

    “噁——”宇文兗一獅吼,那大刀平地再起,猛地抵在了侯雉右肩“我先殺了你這梟雄!再誅了廑王!”

    這般態度徹底惹怒了侯雉,他暫以懷抱著的劍柄死抗,轉頭怒斥“帶上來!”

    宇文兗愕地一抬頭,“二夫人!”

    這一刻,淳氏早已成了侯雉手中的人質。

    淳氏一見宇文兗,早已是涕淚連連,支吾著不能發聲,“兗兒——”

    侯雉沒讓這段苦情戲上演太久,逼迫道“宇文兗,你母親昔日在宇文府步步為營才讓你坐上今天這個位置!今日,你要看著她親眼死在你麵前麽!”

    宇文兗一雙血瞳早已被淚水染得模糊,但依稀可見那個人搖頭連連、滿臉皆是悔不該當初之色……

    他比誰都恨!

    侯雉怕淳氏壞事,當即道“看來有人要作那廢子了!動手!”

    “且——慢!”

    ……

    聚龍城,主城門,兵臨城下。

    “聚龍城告危!速開城門!”

    宇文家嫡子——宇文雍,一身戎裝,策馬城下。

    守城的副將望了一眼宇文雍身後黑壓壓一片,神色凝重,上前回稟“回二將軍!沒有督統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闖皇城!”

    宇文雍知道對方的顧忌,但這城不得不入“事急從權!本將必須入城!督統大人何在!”

    說時遲,那時快。

    宇文兗此時正從朱雀大道右翼策馬而來。

    宇文雍當即策馬上前,緊著神色道“大哥!宮女傳信,廑王大破囹圄,意圖發起宮變!眼下皇城告危!當即刻入城剿——”

    “一個宮女的話也能當真?”宇文兗的聲音異常平靜,神情冷肅,道“二弟未得任何命令,便擅自領軍入城,此乃大忌!”

    宇文雍心中愣了一下,“難道大哥不曾注意到那煙花?不覺此事蹊蹺?”

    “宇文雍!”宇文兗莫名瞪向他,“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亦別忘了自己的職責所在!聚龍城的事,輪不到你代庖!”

    宇文雍眉心交得緊緊的,眼中滿是失望之色,這樣的話真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最後,他隻冷著臉色問了一句“大哥,我且問你,這兵,你發是不發!”

    “亡奴囹圄生變,自有囹圄廷尉——王漭主陣!六宮生變,還有黃金甲守衛!重巘門,還守著宇文軍!宮中有變,何時需要一個宮女傳信?!”宇文兗眼睛始終不抬一下。

    宇文雍手中韁繩扯得緊緊的,“隻怕廑王早已封鎖了各宮消息——”

    “夠——了!”宇文兗眼中惱怒的光一閃,盯死了宇文雍。

    “宇文兗!”隻怕那個人早已走火入魔,宇文雍火冒金星,怒斥道“父親屍骨未寒,你這麽快便要忘本了麽!”

    宇文兗手中的兵戈握得早已咯咯作響,眼睛一閉一睜,強壓住心中騰燒的怒火,咬牙切齒道“二將軍擅自領兵城下,居心叵測!來啊!拿下!”

    “宇文兗——你!”宇文雍目眥近裂。

    這一刻,聚龍城上,無數弓弩已紛紛架起,宇文雍身後眾軍見狀,頓時不敢違抗。

    宇文雍遭到捆綁,被迫押走。

    “傳我命令——封鎖聚龍城!”

    宇文兗令初下,整座聚龍城池外緣,固若金湯。

    與此同時,西門、東門、北門,星火早已被掐滅,由廑王府千夫長——拔拓,率領的三千廑王府兵,猶如三條暗流,正肆無忌憚地湧入聚龍城。

    此時的聚龍城內核,已是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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