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月光下的杏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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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佑四下看了又看,看竹林四下無人,卻聽風聲疾勁。
也不知是心中作祟,還是風過留痕。
李承佑始終覺得有人在看著他們。
這可是要人命的!
他雖是隔房的堂兄,五代之外,卻是實打實李質樸的嗣子,喚李質樸叫爹的呀!
他和李氏隻能是兄妹關係!
就算...
就算他對李氏的這份情誼情深不知何起,也隻能深埋在心中,亦或是藏在著風月竹影中,不敢見天日,也絕不敢大聲回應。
李承佑不敢應。
李氏等不到回應,手一甩便欲絕塵而去。
李承佑趕忙將妹妹一把拉住,壓低聲音道,“好了好了!我應你!不過一包藥罷了…”李承佑悶道,“這是最後一次!”
李氏登時心花怒放,連忙點頭,“再沒有第二次了!”
這次,就能將趙檀生那死丫頭定了乾坤!
呸!
再鬧啊!
再有本事啊!
不也逃不過原本的宿命嗎?
就像她的那個短命娘一樣!
檀生神色莫辯地靠在竹子上,輕輕仰頭再長長呼出一口氣。
這是無量天尊送到她手裏來的禮物嗎?
穀穗深深憋住一口氣,等了半天才等到自家姑娘打了個撤退的手勢,便趕緊埋頭跟在自家姑娘身後規規矩矩往回走,走到一半,她才忽然想起:她們不是去膳房煮湯麵吃的嗎!?
穀穗摸摸肚子,有點餓,自覺伸手去拿小麥藏在甕中的杏仁糖。
檀生手一伸,穀穗自覺地分了一塊贓給她。
檀生麵無表情地嘴裏包了塊碩大的杏仁糖,隔了一會兒“嘎嘣嘎嘣”全給嚼碎吞了。
媽了個巴子。
為啥定京城裏這些人都這麽惡心?
永寧侯府是外甥與嬸嬸不幹不淨,這李家是嗣子和妹妹拉拉扯扯。
他們是找不到人愛了嗎?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
雖說自家內部解決,不給朝廷添麻煩這種舉動很高尚…可這也太惡心了吧...
檀生穿著素絹白褻衣,赤腳盤腿坐在床榻上,再含了顆小麥小姑娘藏起來的杏仁糖,和穀穗分享著咂摸吃得很響亮。
“記得把甕瓶蓋上,別讓小麥發現…”檀生嘴裏含著糖,口齒不清。
穀穗盤腿坐在地上,點點頭,“姑娘放心,又不是頭一回幹…”
“幹”字還沒落地。
一個頎長身影手臂一勾一拽一拉,利落且迅速地翻過窗戶落在了地上。
檀生被嚇得糖順著喉頭向下滑,正好卡在了喉嚨口裏!
“咳咳咳咳!”
檀生扶著床柱子,咳得麵紅耳赤。
來人幾個跨步就走到檀生跟前,手拍了拍檀生後背,隻聽“哧溜”一聲,杏仁糖從喉嚨裏噴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
檀生看著這條美麗的弧線有點呆愣。
更何況。
那顆沾著她口水的杏仁糖在空中一個騰飛,緊跟著在青石板上三個回旋,身姿很是妖嬈。
檀生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一張臉像被燙熟了一般,“唰”地一下從下巴紅到耳根。
始作俑者麵無表情地從懷中掏出帕子,撿起那顆杏仁糖包了起來,隨手放在了桌案上,語氣清泠,“晚上怎麽還在吃杏仁糖?不怕蟲牙?”
這些時日她晚上不僅吃杏仁糖!還吃蕎麥麵!還啃玉米棒子!
十碗蕎麥麵呢!
檀生如同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猛地一吸氣,力爭把小肚子收得一無所蹤。
“我有點餓…”
檀生仰著頭木木呆呆的,千言萬語都化成了這四個字。
說完,檀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我有點餓”
她說了什麽??
那麽多可以說的,她卻說了,“我有點餓”???
檀生悔不當初。
來人低頭悶笑。
笑笑笑,笑個屁!
檀生慌亂中決定先下手為強,“我見過鎮國公夫人了。”
來人一抬頭,露出一張劍眉入鬢、星眸皓齒的臉,許是北疆的風霜太曆練人,許儀之看上去變得魁梧了許多,黑色勁裝被衣服下的肌肉撐得緊緊的。
檀生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噢?母親去東嶽觀上香了?”許儀之雖是頭一次踏進閨房,卻極為輕車熟路地坐到酸枝木小杌凳上,自己給自己斟了一盞涼透了的茶水,仰起頭一飲而盡,看上去像是渴了很久。
穀穗目瞪口呆地看著許儀之行雲流水般做完這係列動作,想了想,撂下一句,“我去燒熱茶水!”便遁得無影無蹤。
檀生別過眼去。
別家的丫頭是生怕自家姑娘吃了虧。
她家的丫頭是生怕自家姑娘嫁不出。
檀生梗著脖子道,“不是來上香的,是來合你的生辰八字的。”
許儀之臉色一變,“我的生辰八字?”
檀生便笑起來,“合著你還沒回府呢?若是你與純豐縣主的八字相合,你們的親事恐怕也快了呢!”
許儀之眼眸一深,“自是沒回府的。”
半個時辰之前,他剛進京。
一進京,連澡都沒洗,就翻牆入院來撩小姑娘了。
檀生一聽此話,一愣,臉“唰”地一下又紅了,低了低頭不知該說些什麽。
“純豐縣主?”許儀之抓住檀生後話,“母親合了我與純豐縣主的八字?”
檀生點點頭。
“結果如何?”許儀之神容淡定。
“師父合出來是不合適…”檀生強自穩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左右閃躲。
許儀之登時心花怒放。
這小姑娘是想念他的吧?
平日裏再穩重再寡言再狠辣,如今這樣的神色確實做不得偽的。
許儀之一展眉,滿麵都是笑,笑著笑著他才記得今日是來做什麽的。
“阿俏。”
許儀之喚得極為溫柔。
檀生“誒”了一聲。
“我找到你舅舅了。”
他明明是來邀功的呀!
是。
他承認身著素錦小衣的桃腮粉麵的小姑娘,盤著腿坐在床榻前的模樣很好看。
看得他心癢癢。
可是,他此番前來明明是來邀功的!
邀功比較重要。
許儀之眼見小姑娘眉頭一蹙再一展,緊跟著便急切地赤腳下榻趿拉了雙棉鞋,瞪圓了眼睛連聲問他,“舅舅?是白家的人嗎?是我娘與姨媽的哥哥弟弟嗎?長得什麽樣?年紀大嗎?他知道我嗎?”
檀生胸腔發燙,眼眶也燙。
像被這傾斜而下的月光燙到了目光。
檀生緊緊揪住衣角,迫切且仰望般,看向許儀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