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 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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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掉的暗殺者被暗影拖回樹叢中,扒拉開衣裳看腰牌。

    胡七八掂量了這鎏金腰牌,“喲嗬,還是宮裏的人呢!”

    “嬌花”行動小隊隊員甲眼鋒一掃,“長寧軍的人。”

    長寧軍,是大昭太祖皇帝繼金燦燦的審美後傳給後人的另一樣傳承。

    隻聽命於皇帝。

    如今還要加上一個龔國師。

    隊員乙嗤笑一聲,“長寧軍就這麽點本事?在暗影麵前招架之力都沒有!被一招斃命!”

    胡七八一個巴掌拍在隊員乙腦頂門上,“嘴上沒個把門的!”再看地上那三具死得梆硬的屍首,胡七八把那鎏金腰牌往懷裏一揣,再看看對門山頭明明沒風,卻樹影攢動,今兒宮裏那昌盛縣主走後留了幾顆釘子,也是留著保護自家少奶奶的。

    胡七八蔑了眼對麵山頭,琢磨著得把這事兒告訴大郎君。

    夜黑風高夜,長寧軍命喪都梁山。

    禁衛頭子垂頭站在太極宮外偏殿,麵上一半紅一半青:“果如縣主所料,昨夜庚寅時三蒙麵人現身東嶽觀外,可還未等末將靠近,那三人便被人擊殺殆盡,屍首都未曾留下。”

    從未聽過京中哪戶勳貴家中的侍衛身手如此利落。

    禁衛還未曾反應,那三人便被抹了脖子!

    技不如人,實在是汗顏...

    禁衛頭子跟前的昌盛縣主麵容恬淡,對還有人在東嶽觀設卡一事,顯得毫不意外。

    可別忘了合真道長的舅舅是誰!那小姑娘背後可是立著北疆軍!

    人舅舅白溢以一抵百、親取韃子首級,麾下北疆軍連破十八關,都是茹毛飲血的真男兒。反觀南北直隸的金吾衛、禁衛軍、長寧軍,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三軍中竟數不出一個頂用的將才!

    所以上輩子定京城才會破了,她才會…

    昌盛縣主心尖一痛,轉過頭去,輕聲道,“既有高人在,禁衛就睜大眼睛好好學本事,莫叫人看了太極宮的笑話。”

    學個屁本事!

    瞪圓眼睛瞅了一夜,也沒發現對麵山上的人在哪兒!

    禁衛頭子臉上一紅,頭垂得更低,聲音更小連連稱是。

    檀生自然也知道這三條長寧軍的命昨兒個丟在了都梁山,她手裏捏著片兒紙,前頭的話她是看懂了,“昨日庚寅,三人來,無人歸”,可後頭的落款就略顯玄學了。

    檀生一蹙眉,側首問穀穗,“‘嬌花行動’是什麽?”

    穀穗湊過身一看,篤定道,“這是胡七八寫的!”

    這代號也太難聽了吧!

    檀生眉頭皺到鼻梁,一臉嫌棄,“許儀之取名字比我還難聽。”

    遠在河北,整日泡在巡城營備司的許儀之打了個噴嚏。

    這可邪了門了,都夏天了,怎麽還能打噴嚏?

    一定是小阿俏在想他。

    許儀之樂嗬嗬地想。

    檀生以為三條命怎麽著也能將龔國師或是信昌侯給勾出來了,誰知那三個長寧軍死了就像泡沫融在水裏,壓根沒濺起一絲絲的水花,叫她著實高看了龔國師一把——這時候蹦出來就是給她墊腳來的!不理她才是最好的辦法。

    暗殺者能來一次就有第二次,偌大一座都梁山,暗影豈能護東嶽觀中所有人周全?

    萬一哪位姑子落了單被當了靶子,她趙檀生餘生難安,

    檀生思慮再三,索性山不來就她,她便去就山,她離了東嶽觀,這眼睛便也能離開東嶽觀了。

    昌盛縣主打著為陳太後做法安眠的旗號將檀生火速接入宮中,昌盛縣主特在太極宮收拾了間偏殿叫檀生留宿,經清虛小道一役,宮裏頭上上下下原本對檀生持觀望態度的宮人、嬪妃們倒是紛紛透過昌盛縣主來跟檀生搭個話——國師可是禦用、清虛道長是竇皇太貴妃用,這宮裏頭又沒其他靈驗道士了,來了個挫了清虛銳氣的小道長,誰不好奇呀?

    可打探歸打探,正經來尋檀生問卦看相的,倒沒多少。

    檀生有些憂愁。

    宮裏頭的生意不好做呀。

    幸好太極宮包住宿,否則這趟生意,她得虧死。

    昌盛縣主心裏頭有些急,這初夏的天,在堂內來回走動額間冒出細汗,她見檀生老神在在地端坐堂上不覺笑起來,“檀生,您好歹琢磨琢磨怎麽打開局麵才是呀。”

    這高淑妃可是放出話來了,誰來尋這合真道長解卦,誰就是跟她過不去。

    闔宮上下,誰敢跟高淑妃過不去?

    再者說,國師可是能呼風喚雨的主兒,清虛就算是受了挫,那也有國師做靠山,有國師做靠山就是有皇帝做靠山,誰又敢輕舉妄動?

    沒人上門解卦,檀生這一身糊弄人的功夫就送不出去,名聲就傳不響。皇帝久居青雲台,上哪兒知道檀生去啊!檀生見昌盛縣主廣衣長袖來回拂如,實在不忍美人蹙眉,便笑著勸解,“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何時見過大道行者出去招攬生意的?那可太墮麵兒了。”

    “那便無計可施了?”昌盛縣主歎了口氣。

    檀生放下茶盅,“施啊。施法施法,這法術要施展才有用啊。”

    檀生說得篤定,昌盛縣主這顆心便往回放了放。

    若把那慘事再來一次,她實在是經不住了。

    她也不知是夢,還是她真的活了兩世。

    在夢裏,她也是陳太後的侄女,信昌侯把持朝政、國師妖言惑眾,北疆韃子卷土重來,南蠻倭寇伺機而動,中原更是有長庚起義,匪類叛軍攻破內憂外患下,大昭風雨飄搖。

    為穩固江山,昭德帝聽信龔國師讒言,算計她八字至陰不可嫁娶,需長守青雲台才能保皇城永定,皇帝便急吼吼地封她為聖女將她放在國師身邊,誰能料得那龔國師乃是旱澇皆通之輩——強暴她、蹂躪她,甚至叫她同時服侍國師和那清虛師徒兩人,一遍又一遍、一夜又一夜,師徒二人將她當做最低賤的娼妓,拿最下流的手段玩弄她,她卻無能為力!

    陳太後也無能為力!整個陳家都無能為力!

    青雲台,是這皇城裏最汙穢齷齪之地!

    這皇城是這定京城裏最下作肮髒之地!

    這綾羅綢緞、錦繡山河之下埋藏著枯骨與發酵後惡臭的血肉。

    信昌侯賣官鬻爵、增收賦稅,一心斂財。

    國師酒池肉林、草菅人命,穢亂宮闈。

    她的身子,她的心肝肺全都變成了灰色,卻無力脫逃。

    忍辱偷生八年,定京城破,南北直隸淪陷,這皇城被起義的山賊流寇趁亂攻破,信昌侯慌亂逃竄、國師從密道逃出,皇帝被斬殺在仙丹爐前。

    整個皇城都被血腥味籠罩。

    在青雲台上,她度過了人生的最後一日。

    她躺在草叢裏,被那攻破皇城的流寇壓在地上,眼中隻剩下殘破的綠和俯在她身上起起伏伏的男人們的頭頂。

    心好像被人擰了兩攥。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昌盛縣主別過頭去。

    這一次醒來,她終於落下今生的第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