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現讓墨軒微微一愣，略感詫異，不過也沒有太過在意！

    他降臨城頭，與雪詩菡等人匯合，一掃先前的狂放不羈，變回熟悉的那個老七！

    幾兄弟來了個大大的擁抱，雪詩菡則淺笑盈盈，一切都顯得那樣溫馨！

    這一幕讓他們每個人都心生恍惚，感覺就和做夢似的，太不可思議！

    包括墨軒自己也深有同感，誰能想到這一場與十大神國的戰爭會僵持這麽久，付出的代價又是如此慘烈！

    上至墨戰墨正，下至無數子弟兵，竟是全部隕落，可謂血淋淋的犧牲！

    事先眾人雖然預料到這一戰會異常慘烈，但，達到這種程度也是始料未及的！

    所以此時的溫馨中，也充斥著淡淡的憂傷，因為他們七兄弟，從今往後不再完整！

    這一層憂傷，每個人都埋在心裏，畢竟此時大戰勝利，兄弟團聚，乃是天大的喜事，眾子弟兵也正值興奮，不該破壞他們的情緒！

    幾兄弟心中無限感慨，經此一戰，他們每個人都有所蛻變，成熟了許多！

    一番重重的相擁後，墨軒這才詢問起墨商之事，好奇他怎麽不在邊關這兒！

    見其詢問，墨智便開口，一五一十的將這幾年的事情如實道來！

    從一開始的墨正化身聖人，到後麵的正氣屏障護國，再到引狼入室，借各國剝削意圖以解燃眉之急，最後再闡明墨正籌糧之蹊蹺！

    饒是見多識廣的墨軒，聽到這些經曆也難以平靜，不曾料到自己隕落後發生了這麽多事！

    當聽到整個帝國都被封困放逐之後，他下意識的握緊拳頭，可以想象出那種生活的艱難，絕非墨智輕描淡寫那般輕鬆！

    尤其聽到墨商總能籌足糧草時，他更是心頭誕生不妙之感，知曉這其中斷然有不為人知的東西存在！

    整個帝國當時陷入絕境，要想苟延殘喘，隻能與那些外來勢力做交易，絕不可能從另外的地方尋求突破！

    那些外來勢力可不是慈善機構，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婪之輩，想從他們手裏拿糧食，代價絕對不一般！

    在國庫空虛，諸多修士的貼身兵器甚至都典當出去的情況下，墨商不可能再通過這種以物換糧的方式去謀取糧食！

    所以，他必然是做出了其他犧牲！

    墨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整個城頭的氣氛都為之一凝！

    他下意識的升騰魂念，想要去尋找墨商的蹤跡，恰巧此時城內傳送陣猛然放光，有一名大內侍衛總管匆匆而至，奔跑間腳步淩亂，顯然心神慌張至極！

    “不好了……不好了……下官求見帝君大人，墨商大人出事了……”這侍衛總管踉蹌衝行，顯然連日趕路奔波，早已精疲力盡！

    他的呼喊聲驚動了無數人，讓墨力他們麵色大變，而墨軒更是心頭一緊，第一時間以無上偉力將其接引而至！

    “說……怎麽了！”以魂念將此人引渡而來後，墨軒連忙問道，墨力幾人也湊近，一臉的緊張與驚怒！

    這大內侍衛總管何曾近距離見過這麽多大佬，一下子被嚇愣住了！

    再加上墨軒那神乎其神的手段讓他短時間內根本反應不過來，所以半天吐不出一個字，最後還是墨軒以魂念撫平其心中震動，方才讓他平靜下去！

    “啟稟帝君和諸位大人，大事不妙啊，我等本來奉墨商大人之命，抬他前來此處迎接帝君重生歸來！”

    “誰曾想尚在半途，墨商大人就倒在了傳送陣上，渾身有血淌落，大片流動，觸目驚心，把我等實在嚇壞了！”

    “他本人更是昏迷，所以我們一下子手足無措了，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由我率先衝來稟報這一切……”

    ……

    這大內侍衛總管快速連聲道，話語還沒說完，便感到麵前陣陣大風掀起，原來還不待他說完話，墨軒就帶著幾兄弟和雪詩菡離開了此處，飛速趕往墨商那兒！

    墨軒的魂念已經探查到了墨商的位置，察覺到他的生機如風中殘燭，隨時有熄滅的危機，所以大急！

    “呼呼……”

    他施展“風馳電掣”，以三花聚頂修為瘋狂飛奔，終於在數息之後趕到了那裏！

    幾人所到之地是距離邊關不遠的一座城池內，這裏有一座巨大的傳送陣，墨商本要借助此陣趕往邊關，誰曾想半途就堅持不住了！

    墨力和墨軒他們到達之際，老遠就看到了橫躺於傳送陣上的墨商，黑袍裹身，周身全是血，氣息儼然全無！

    在他四周，很多宮中侍衛和仆役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老五！”

    空中，墨力一聲大喝，眼睛直接就紅了，須發皆張，和怒獅一樣！

    幾人如雷般迅猛而至，一一落地，圍在了墨商的周圍，掀起千層塵土！

    墨軒以魂念迅速探查了一番墨商的身體，心中驟然沉至穀底，而後動用長生鎖的生機之力，湧入其軀，使得墨商逐漸複蘇！

    半晌後，墨商那沉重的眼皮輕顫間抬起，所露出的眼白，盡是血絲！

    “老七……大哥……三哥……老六……詩菡……你們怎麽都來了……”墨商看到四周圍繞自己的弟兄們，苦笑一聲！

    他的聲音透著虛弱，令幾兄弟原先因為大戰獲勝而誕生的欣喜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沉重之心！

    “到底怎麽回事？”墨軒強忍情緒，保持冷靜，沉聲問道！

    同時，他不惜一切代價動用長生鎖去挽救墨商，但卻依舊回天無力！

    在他的感應中，墨商整個人的魂都沒了，幾乎隻剩空殼，所以再怎麽滋補生機也無用，他的生之根源已斷，無力再續！

    這種結果，不亞於晴天霹靂，瞬間讓墨軒整個人都崩潰了，若非竭盡全力的克製，此時他怕早就情緒失控！

    二哥，四哥都已隕落，七兄弟本就隻剩五人，現在五哥又出了事，他心中之怒與悲，足以淹沒天地！

    在他的沉聲詢問下，墨商隻能一聲歎息，有苦澀，有惋惜，但卻無悔！

    “罷了，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再隱瞞，瞞也瞞不住！”

    “諸兄一直在好奇我這些日子究竟用何手段謀求的糧食，現在，我便告訴你們！”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和一個叫做黑神的戰獸做交易，它是獸莊在此的負責人，也是白虎老祖的嫡係後輩！”

    ……

    墨商提起一口勁兒，緩緩開口，說到一半又不得不停下來略做喘息！

    “黑神？獸莊？”墨軒呢喃一番這二字，眼神瞬間就冷了下去！

    黑神是誰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但獸莊他可不陌生，雙方之恩怨還要從當年他於獸穀內誅殺聖虎王說起！

    墨軒萬萬沒想到，墨商現在的遭遇竟然和獸莊有關，這一刻，他殺意幾乎克製不住！

    雖然墨商還沒有將來龍去脈全部道出，但不用想也知道，獸莊絕不會大發善心來幫墨商度此難關！

    墨軒於心中思量，嘴上卻沒有開口去打斷墨商的話！

    “當初，有一事我不曾告訴過你們，那就是獸莊放過話，稱隻要我們幾兄弟裏的一人能代替老七，去負荊請罪，那就可以換得一個月之多的糧食！”

    “我本不信此事，但最後迫於無奈，走投無路下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誰曾想竟然成功了，這，就是第一次糧食的由來！”

    ……

    墨商如實回憶道，心態平和，但聽者卻做不到平和！

    雖然墨商沒有細說，可墨軒他們知道，這其中的過程斷然不是負荊請罪四個字就可以輕描淡寫概括掉的，他們大致能猜測出其中的一星半點，不由眼神越發冷冽！

    “後來，一月過去，糧草告竭，不得已之下，我隻能再次登門求糧！”

    “這一次，我依然成功的謀求到了糧食，可付出的代價卻是……我的血肉與玄魂！”

    ……

    墨商顫聲道，回憶那段歲月，他無法做到平靜，萬分痛苦！

    聽到這話，墨軒等人更是身軀劇烈一顫，大腦嗡得一聲，變得完全空白！

    “那黑神，對老七怨恨至極，隻有生吃其肉，活吞其魂方能泄憤！”

    “但，當時老七早已不在，所以他就將主意打在了我們幾兄弟身上！”

    “它告訴我，隻要我每割一次肉，削一次魂，它就給我一月的糧草，絕不食言！”

    “當時帝國子民正值饑荒與病災，我別無選擇，隻能答應，當著它的麵生生剜下一塊肉，割下一分魂，遞給它！”

    “它也毫不客氣的在我麵前細細品嚐血肉與玄魂，故意讓我看！”

    “事後，它如約將糧食交給了我，而我則以黑袍遮掩身體的創傷，掩蓋虛弱，回到帝都，開始閉門謝客，怕別人看出來此事！”

    “接下來的事就陷入了類似的循環中，每一次的糧草gòng yīng，都是我shàng mén，以血肉所換，到了最後，我基本隻剩骨頭架！”

    “平日裏，我隻能以玄力控製體型，保證外人看不出異樣，但隨著玄魂的損失，這一點我也有些力不從心！”

    “當我血肉剜盡，玄魂枯竭之際，那黑神明顯對我沒什麽興趣了，他的主意開始打到大哥你們身上！”

    “好在這時候屏障崩潰，戰爭全麵掀起，所以它的如意算盤自然也就落空！”

    “至於我，是明知此乃圈套，卻也必須往裏麵鑽，能以一人之血肉換得萬民口糧，我也心滿意足，再無遺憾了！”

    “這一次，能看到老七你由死而生，且更上一層樓，以鎮世之威碾殺諸敵，為兄甚是欣慰，本想來迎你凱旋，誰曾想反倒讓你來接我，唉……”

    ……

    墨商終於將一直以來謀求糧草的手段說了出來，話語雖然盡力保持平淡，可闡述的事實卻讓人不寒而栗！

    竟然以自身血肉去喂食大敵，以此換取糧食，這是一種怎樣的煎熬？

    身體，玄魂，雙重折磨，絕對是非人般的痛楚，竟是持續了那麽久，光想想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當這番話說出後，墨力墨軒他們全部愣住了，心神遭遇的衝擊力太大，甚至情緒都來不及衍生變化！

    他們輕輕揭開一角墨商身上的黑袍，印入眼簾的是根根猙獰白骨，上麵隻殘留少量血肉，可以很明顯看到刀刮痕跡！

    一根根骨頭上，細碎殘肉何等的觸目驚心，凡人根本都不敢看上一眼！

    所有的血肉，全被一刀刀剜去，這比千刀萬剮還痛苦，根本無法想象！

    一瞬間，得知事實的墨軒幾人眼珠子充斥鮮血，赤色濃烈，幾乎完全崩潰！

    他們的身體在輕顫，內心痛到天翻地覆，嘴唇都痛苦得咬破出血！

    墨商，乃他們至親的兄弟啊，自己兄弟為了百姓，竟活活把自己千刀萬剮，看著敵人吞食自己的血肉和玄魂！

    那種煎熬，他們感同身受，焉能不痛！

    無比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已經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幾兄弟隻能圍在墨商身邊，滿臉痛苦與掙紮，赤紅著眼，淚如血湧！

    周圍的那些官員和普通圍觀子民也被徹底鎮住了，他們這才知道，在那最艱苦的歲月裏，填飽他們肚子的糧草究竟從何而來！

    一下子，無數百姓麵朝墨商跪下，滿心愧疚與悲憤，更充滿了心痛！

    墨商麵帶微笑，並無半點後悔的意思！

    他，是帝國的財政大臣，掌管民生與貿易，籌備糧草是他的義務！

    為了百姓，為了子弟兵，為了這場艱難的十國征戰，他甘願以血肉滋養萬民！

    再多的痛也無所謂，百姓活了下來，戰爭贏了下來，這就足夠了！

    他本不想將這個殘酷的事實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不願百姓背上負罪感，但這渾身鮮血淋漓的猙獰骨架已經暴露了一切，難以隱藏！

    最後，躺在傳送陣上，思維已接近神遊之境的墨商隻能如實道來一切！

    他的話，字字如針，紮痛了百姓，更是紮碎了兄弟們的心！

    尤其是墨軒，獸莊恩怨完全因他一人而起，最後卻讓自己的兄長替自己承受了大敵之怒，那種愧疚與痛苦，幾乎焚心！

    墨軒顫抖的握緊墨商隻剩些許骨肉的手，仰天無聲泣血，牙齒咬破了嘴唇，血一滴滴的灑在地上，恨一分分的浸透了心髒！

    “獸……莊……”他咬緊嘴唇，於鮮血間低吼，刻骨銘心的恨意從牙縫中蹦出，令蒼天變色，眾生驚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