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玄都宮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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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觀事後,勾陳雷司的名氣隨著在場眾人漸漸宣揚開來。但可能是這些人都居住青州,接下來勾陳雷司接到的狀子,全都是青州小門派的請托。

    幾個月下來,不是門中一些難以解決的爭吵,就是一些陳年的凶殺案,請勾陳雷司代為查案。

    勾陳宮,勾陳化身和白素一起處理狀子。

    突然,他把筆一扔:“咱們這算是搶了赫胥晨的活?怎麽整天都是凶殺案?他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凶案,怎麽不早解決?”

    這些日子,任鴻本尊在五蓮仙府潛修,時不時回天雲城轉一圈,僅留下這尊化身打理勾陳雷司。最初興頭也在一件件凶殺案中逐漸消磨殆盡。

    他又不是赫胥晨那種辦案狂,看到凶案就興奮。他要的,隻是維係人與人之間的公理!

    才短短幾個月,任鴻便知道自己這個誌向的艱難。

    瑞金,他僅憑借一份責任,繼續推動自己的誌願。

    不遠處的副席,白素仙子抬頭晏笑:“就算是赫道友,他幾年辦案都沒咱們這幾個月多。我看,回頭請他過來幹活算了。他肯定樂意。”

    說話間,她又翻到一個凶殺案。

    這是一個門派的女修為夫君投遞的狀紙。他們門派死了人,她夫君被認定為凶手。但她不相信夫君殺人,就請勾陳雷司主持公道。

    白素掐指一算,得知前因後果後,又把狀紙整理好,準備回頭交給鄧全帶人去查。

    勾陳化身趴在桌子上,看白素仙子文靜端莊的姿態,一時間有些愣神。

    她這份姿態,倒是跟菡萏有些像。

    一樣的溫柔賢淑,一樣的善解人意。

    他轉動筆杆,暗思:“說來,我跟菡萏還在扮演夫妻。回頭,是不是要給她送點禮物?”

    這時,青蛇仙走進來。

    “司主、姐姐,玄都宮來人了。”

    “哦?他們總算來人了。”

    任鴻打起精神。他本以為,玄都宮在白雲觀事件後就該派人過來,但沒想到對方效率這麽慢。幾個月過去,勾陳雷司處理了多少陳年舊事,他們才來人。

    “請人進來!”

    任鴻整理衣襟,白素仙子也換上一副姿態,上前將任鴻桌案上的狀紙堆收拾。

    “等等,且擺著。”任鴻:“好歹做個樣子。”

    白素啞然一笑,索性也沒收拾自己的桌子,坐在一側等玄都宮來人。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有意。這次玄都宮來的兩人是任鴻熟人——永純真人以及江焽。

    永純真人看到“風靈武化身”以及白素仙子桌案上的諸多文案狀紙,心中有譜。

    雙方略作寒暄後,永純真人提及來意:“風道友立下宏願,衡斷天下善惡。我派欽佩道友大德高義,隻是有些事情難免太過。我輩修行之人,還是不要過多參與人間事為佳。”

    任鴻眉頭一挑,和白素對視,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訝。

    白素仙子起身:“真人,您的意思是,不許勾陳雷司針對凡人?但修行者沒事?可我們也沒針對凡人啊?當初司主在白雲觀所言,僅僅是敲打。”

    永純真人含笑不語,望著任鴻。

    任鴻心中一突,想起來當日自己立下宏願時,用天雷劈死的幾個凡人。

    西荒地界倒也罷了,可九州玄都宮察覺有仙人做法,立刻開始追查。

    隻是雷霆懲戒驚鴻一現,加上懲戒之人都是惡跡斑斑之輩,玄都宮排查的修士並不怎麽盡心。

    在他們想來,無非是某個路過仙家看不過眼,隨手打出一記法雷罷了。

    因此,各地玄都觀搜查一陣後無果,便記錄在案,不當回事。直到玄都觀在月前匯總到上一級的神司,才惹來真正的搜查。

    配合勾陳雷司在青州的折騰,才有永純真人這一行。

    他緩緩開口:“白素,當初我立下宏願時,以靈神合乎天道,行雷法轟殺了幾個凡人。玄都宮所指,便是此事?”

    真人點點頭,又搖搖頭:“風道友一心為公,要給天下修行者一個公理,我玄都宮自然樂見,豈會阻撓?但我輩終究是修行者,隨意插手人間事,便有些過了。不過當初畢竟事出有因,我派不會追究,隻希望道友日後多注意些即可。”

    玄都宮對勾陳雷司主動出擊,幫受害修士主持公道的事並不反感。

    如果當年東郭家能有勾陳雷司做主,又哪裏有這麽多年的恩怨糾纏?

    如果澹台雲嘉當年有勾陳雷司做主,又豈會差點連家業都丟了?

    這還僅僅是華山派。其他門派的陰私齷齪同樣很多。

    雖然玄都宮有時會出麵主持一下公道。但玄都宮矜持身份,不能真正插手人家門派內務。

    點到即止的做派,並不能真正杜絕惡人。

    勾陳雷司的行動雖然激烈,但玄都宮諸司商討後,反而覺得修行者需要這一把“懸頂利劍”,來給他們的行為進行約束。

    隻是勾陳雷司打雷劈死凡人,就未免有點太過了。這已經觸及玄都宮禁止修士殘害凡人的底線。

    可他們也清楚,風靈武是嫉惡如仇,並非肆意殘害。所以,才請跟風靈武認識的永純真人出麵談話。盡可以在維護雙方臉麵的情況下,和平解決這件事。

    永純真人到來,任鴻的確感到誠意。甚至這份誠意讓他十分驚訝。

    他早就做好準備,如果玄都宮想要打壓,他就把燃燈道人推出來,讓“老對頭”去跟玄都宮扯皮。

    “但他們關注的點,居然僅僅是凡人?而且當初我打雷劈死凡人,他們也不計較?”

    任鴻心下奇怪,試探問:“依真人意思,凡人遭罪,我們勾陳雷司要坐視不管?”

    “管可以,但萬萬不能害人性命。”真人道:“道友可以搜集證據交給衙門,讓衙門出麵解決。試想,如果凡人的恩怨都需要我輩用神通解決,那還要人間衙門官員做什麽?”

    “……”

    這玄都宮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任鴻和白素再度對視,心裏犯嘀咕。

    玄都宮這麽和氣的態度,有點不適應啊?

    看看純陽劍派,再看看東華北鬥,你玄都宮作為七大派之一,又是太清教主的嫡傳,能不能有點霸氣?

    在任鴻迷糊時,白素已經主動代他賠罪,承諾不以雷法劈殺凡人。

    永純真人見此,也直接告辭離去。

    整個過程僅花費一盞茶功夫就了結,江焽甚至都沒有開口。

    離開勾陳宮,江焽忍不住問:“師伯,咱們玄都宮真就不過問了?勾陳雷司行事不合規矩,且絕不可能成功。為何要放任他們?”

    永純瞥了他一眼:“旁觀者哪來的底氣,去對一個真正的行動派指手畫腳?”

    “師侄,換成你。看到天地間這種種不公不平之事,會如他這般,建立雷司進行處置嗎?”

    江焽緩緩搖頭:“天下不公之事何其之多?且諸多不公皆因利益。對他人為惡,何嚐不是對我為善?這等因利益引發的糾紛難以判斷,如何秉公?再者,人有七情六欲,隻要欲念不絕,便惡念不絕,如何處理得過來?“

    “所以,師侄對這人間種種,選擇坐視不理?”

    江焽再度搖頭:“若碰見了,自然要管一管。但……”

    但如果沒有發生在自己身邊,那就靜守山門潛心修行吧!

    “你這態度,也是絕大多數仙家的態度。所以,當年泰山派修士因純陽劍派遭劫。各派冷眼旁觀,不發一言。華山派內鬥乃至滅族,各派冷眼旁觀者甚多。”

    “這種種旁觀之舉,降低作惡成本。既然無人管理,無人秉公,那與其行善一輩子被人欺淩,倒不如作惡一世逍遙自在。”

    永純真人站在雲端,俯覽人間善惡種種。

    “所以,咱們這些靜虛空守的修士,就別去阻攔人家的事了。”

    “風道友能拉著一群人展開實際行動。不論結果如何,至少人家肯去做。咱們又何必說風涼話?”

    “哪怕勾陳雷司僅僅解決一樁百年冤案,救了一個被迫害的修士,那不也是一件好事?”

    至於幹涉人道的事,勾陳雷司也讓步了。這還有什麽可說到的。

    ……

    任鴻送走永純真人,對玄都宮的溫和態度仍有些擔心。

    自己都準備好“放燃燈”了,怎麽玄都宮退讓這麽多?

    正巧菡萏和他本尊在仙府中喝茶,他便把玄都宮態度告訴菡萏:“你幫我琢磨琢磨,玄都宮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菡萏仙子莞爾一笑:“公子,您豈不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您認為,您這個計劃對天地,對玄門,是利還是弊?”

    扭轉修行界風氣,減少陰謀暗殺、恩怨紛爭。從大局觀看,這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好事。

    不求根絕,哪怕僅僅是減少。讓日後小人行事多幾分顧忌,增加作惡成本,多一些行惡的顧忌,也能讓受害受苦的修士少一些。

    “自然是好事。”

    “既然是好事,難道玄都宮看不出來?”

    “玄都宮固然把持九州入世道統,不需旁人插手。但勾陳雷司秉公執法,為玄門清理邪風。他們為何要阻攔?”

    “畢竟勾陳雷司的舉動,間接削弱玄都宮的名望。”

    真要是勾陳雷司的最終計劃完成,那可就是另一個北極神庭啊。

    菡萏:“公子,您要知道。這三清教主開辟的嫡傳道統既號稱玄門領袖,便有領袖風骨,萬萬不可當做利益為上的勢力看待。”

    “何況北極神庭又如何?即便是建立另一個北極神庭,隻要能運轉天地,順應天人之理,那便是好事。玄都宮豈會阻撓?”

    “遙想當年,北極神庭不也鎮壓乾坤,維係了一個皇朝的盛世?”

    “……”任鴻先是一番沉吟,然後幽幽道:“雖然你這麽安慰我。但是從昆侖派的做派,實在感受不到多少領袖風骨啊。”

    昆侖十二峰間的勾心鬥角少嗎?

    這次西出靈鷲寺,不也涉及種種利益糾葛,才把燃燈拉回來?

    哦,倒是青玄師兄舍身開辟淨土,倒能展現風骨。

    “不過菡萏既然你相信玄都宮的風骨,那我姑且信一回。反正咱們行事堂堂正正,也不怕小人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