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李豺的浩蕩真元幫助清玄調養生息，很快就令他恢複了些許起色，起碼不需要人攙扶了。

    李豺輕輕拍了一下清玄的肩膀，微笑道：“去吧。”

    “去、去哪？”清玄臉上寫滿了疑惑。

    “脫下衣服，進入龍血池，修煉明尊琉璃體。”

    清玄將信將疑，並不下去，卻問道：“那你怎麽不下去修煉呢？”

    李豺拱了拱手，看起來有幾分無奈之色，眼神不經意掃過不遠處的一具人形骷髏，“我和各位前輩一樣，都隻是元神形態，沒法修煉的。”

    這時，青色骷髏頭和紅腿骨飄上前來。

    紅腿骨道：“小輩，你可知道修煉明尊琉璃體多麽艱難麽？以你的薄弱修為，隻怕抵擋不了多久。我們願意鼎力相助。”

    不待清玄回答，李豺說道：“那真是多謝二位前輩了啊。”其實他心裏想的是親自出手幫助清玄修煉，那樣的話難免不會損傷元神，熟料這兩位前輩如此熱心，真讓他刮目相看。

    “小輩，快下去。”

    聽到青骷髏頭的催促，清玄不禁看了李豺一眼，李豺向他點了點頭。

    於是清玄深吸半口氣，抬腿就往龍血池下走，剛走出一步，忽然被李豺拉住：“朋友，把衣服脫了先啊。”

    什麽？還要脫衣服？

    這是去修煉還是去洗澡啊？

    你們這些老妖怪，個個法力通天，到時候要是有什麽邪念，那我可真是叫破喉嚨也沒法子了...

    看著清玄驚慌的眼神，李豺連忙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龍血本來就不多，到時候隻怕都要被你穿的衣物吸掉。”

    聽了這個解釋，清玄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因為這句話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加上李豺的目光中透露著真誠之色，令他不得不信。

    三下五除二，清玄就脫光了身上的衣服，現出勻稱修美的身材，八卦腹肌棱角分明，沒有一絲贅肉。

    李豺不禁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讚了一句：“朋友，好身材啊。”

    清玄微微一笑，算是謝過李豺的誇獎，隨後轉過身，慢慢走下大坑，左腳先踏進血池裏。粘稠的龍血立刻翻騰開，整隻腳都火辣辣的。

    清玄鼓起勇氣，跨了一大步，雙腿幾乎都進入血池。隨後，他站在血池正中央，盤腿坐了下來，龍血立刻湮沒至他的頸部，呼吸都顯得困難起來。

    來自血池的熱氣進入身體，悶得難受，清玄的臉色通紅，頭頂白氣氤氳，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下來。

    “好...好熱...”

    清玄雙唇裂開，十分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同時，身體的水分被熱氣蒸發，喉嚨燥熱無比，幾乎都要燃起火來。

    五髒六腑，奇經八脈都呈現出錯亂顛覆之象，氣海被攻破，四麵湧入的熱浪，開始衝撞清玄的元嬰。

    不過片刻時間，元嬰已經岌岌可危，處於潰散的征兆。

    這時，一青一紅兩道幽光出現在清玄的頭頂兩側，來自元神的兩股神力，貫入清玄的大鬧，順著經脈的進入到氣海，洶湧的熱浪被隔開。

    在兩股神力的保護下，清玄的元嬰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吸納了一些真元，漸漸穩定了下來。

    這時，紅腿骨開始用魂音秘法，與青骷髏頭交談。

    “為何不直接奪舍他的身體？”

    “時機還未到，我若直接動手，他勢必會反抗掙紮，稍有不慎，這副身體就會毀於一旦。等他即將修成明尊琉璃體，身體與魂魄尚未完全融合之際，才是最好的機會。”

    青紅光輝，各自照應清玄的半邊身體，熱浪雖然還在肆虐，但是始終遊離在身體其他部位，始終無法接近元嬰。

    雖說元嬰得到庇護，但是全身的皮肉在龍血的浸泡下，劇痛無比，仿佛是被熱氣燙過之後，強行剝離了一樣，清玄痛得都失去了知覺，已經感受不到皮膚組織的存在。

    而這股劇烈的痛意並沒有消失，而是深入到血肉當中，整具身體都在緩慢地融化。

    痛意逐漸深入至骨髓，痛到極致，反而感受不到了。

    漸漸地，清玄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都已經消失，隻留下最後一抹神識，歸入氣海的元嬰之中。

    岸上的李豺，看到眼前的景象，臉色變得鐵青。

    因為在他麵前，浸泡在水中的男子已經不複存在，他的肉身已經完全融化，隻留下殘破的骸骨，頭部露出血池表麵，仍然保持著端正的坐姿。

    殘魂的低語，回蕩在黑暗裏。

    “他失敗了...”

    “他也變得和我們一樣了...”

    ......

    李豺的大腦有些空白，麻木，“難道說...傳說都是騙人的？”

    與此同時，為清玄護法的青骷髏和紅腿骨，看到這個場麵，也表現得有些不知所措。

    清玄的意識被禁錮在元嬰當中，他看向上方的兩道元神，問道：“兩位前輩，你們聽得到我說話嗎？”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肉身已經不複存在了。

    青骷髏頭看了清玄的元嬰一眼，歎道：“事已至此，不必再浪費法力了。”

    說罷，自行飄走，保護元嬰的真元消失了一半。

    緊接著，紅腿骨也離開血池表麵。

    清玄的元嬰立刻失去了所有庇護，瞬間就被熱浪包圍，危在旦夕。

    李豺眉頭一皺，不願眼睜睜地看著清玄的元嬰消散，於是藍袖一揮，體內的無上真元湧入血池，將元嬰護住。

    然而，四麵八方的熱浪來勢洶洶，不斷進行衝撞，為了保護清玄，李豺不得不運轉更多的真元，甚至不惜動用元神之力。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李豺的麵貌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俊秀的臉龐不斷出現皺痕、斑紋，皮膚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變得鬆弛而蒼老，滿頭黑發化作銀白。

    此時的他，完全是一副垂暮老人的形象。

    一位前輩看不下去，勸道：“收手吧，你救不了他的。”

    “再繼續下去，你的元神都要不保了。”

    “算了吧，傳說不可信啊...”

    李豺對於這些聲音視若無睹，蒼老的眼神始終看著血池裏的骷髏，他的聲音蒼老而顫抖：“朋友，是我害了你啊...”

    在龍血的侵襲下，骨骼也漸漸融化殆盡，失去了支撐的骷髏頭，終於沉下了血池，消失在李豺的視線裏。

    “啊！”

    李豺長嘯一聲，帶著不甘與愧疚，坐倒在龍血池旁。昔日風采不複，佝僂的身影，透著滄桑與頹然。

    青骷髏飄了過來，語重心長地說：“你的元神魂力充沛，原本還能活二十萬年，如今，唉...或許你比我更早就要消失咯...”

    聽了這話，李豺反而笑了一聲，這笑帶著三分無力，七分輕蔑，“我苦苦等待九萬年，就是為了那一份希望，希望既然破滅，就算再等九十萬年，又有什麽意義呢？”

    語罷，李豺仰天長歎一聲，微微閉上了眼，用了很短的時間，回望了自己這一生。直到此時它才恍然大悟，幾乎有一大半的歲月，是在這個地方獨孤地度過。

    “前輩們，我要先走一步了。”李豺睜開眼睛，緩緩看向那些殘魂。

    紅腿骨也說道：“不要想不開啊，你再等個幾萬年，未必不會守得雲開見月明啊。”

    “嗬嗬，我是等倦了，也不想再等了，了斷今生，來世再步修真路途！”

    周圍的元神都沉默不語。

    李豺的這一席話，正也是他們的心聲啊！

    明知希望渺茫，終究還是沒有選擇自我了斷。

    既不甘，也不願！

    就在李豺再度閉上雙眼，做好了自毀元神打算的時候，整片血池忽然沸騰起來，氣泡浮現於表麵，不斷破裂，升騰著滾滾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