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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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之人自然是不懂草壁拓真的意思, 以為他最看中想要傾囊相授的, 竟是下一任儲君。

    開花院不禁為他的勇氣和魄力驚歎。

    草壁拓真牽著小皇子和塍庭,走除了陰陽寮。他沒有回頭對其餘的學子露出哪怕一個笑臉, 登上了比普通牛車做工要精細數倍的網代車。

    直到三人都坐好後, 草壁才舒緩了麵部肌肉。

    小皇子對他有種天生的親昵:“你終於下決心住出來了, 陰陽寮確實需要搭建培養, 但是還不值得你操那些心。”

    他轉頭對塍庭也親昵了些:“你也大可跟著小叔叔去學, 安靜的地方, 舒適的布置,不夠的地方跟我說。”

    塍庭覺得這孩子倒是有點活潑氣了, 方才在陰陽寮, 氣勢足以蔑視在場任何人。那是天生潛伏於血脈的驕傲。據說當代的人都十分看中崇拜血統, 或者能力足夠掀翻血液的驕傲。

    “殿下不可亂了規矩, 叫臣拓真就好。”

    小皇子才反應過來, 沒有親緣關係,這一聲長輩卻喚的誠心實意。

    他不情不願地挪挪地方,跟塍庭坐得更近點。

    草壁看出小皇子在無聲地撒嬌,淡笑不語。

    姑獲鳥一飛即起,在房頂點躍,速度絲毫不遜於網代車。

    隨行的武士婢女以及童仆, 目不斜視地開路, 在路人平民發熱的視線中抵達府邸。

    隻屬於草壁拓真, 由天皇直賜的府邸。

    草壁拓真先安倍晴明二十年, 得到陰陽師係賜府的榮譽。

    “這兩位都是府裏的貴客, 時刻允許通行。”草壁仰頭對房簷上的紅燈籠說。

    燈籠立刻回應式竄出一條極長的火舌,一分為二,露出小眼睛。

    燈籠鬼嗷嗚嗷嗚,興奮地迎接終於回府的主人,膨脹得不能自已,在白日也照出半裏外,記住了小皇子和塍庭的身份。

    魚貫而出的侍女紛紛開始侍奉,草壁撥開她們,冷道:“去伺候女孩,上好花茶,然後通通下去,把府裏打掃幹淨。”

    他繼續牽著小皇子徑直去了堂廳。

    侍女們頭更低了,小心翼翼擁在塍庭身邊。

    般若從房簷上翻過來,大喇喇坐在屋頂瓦片上,對著正在打量環境的塍庭打招呼:“喲嗬,終於回來了。”

    塍庭發現是他,無奈答應:“嗯。”

    般若這才沒有疑心塍庭記恨自己,既然塍庭好說話,他自然是對自己人好的:“接著!拿去。”

    兩片小紙人順著風歪歪扭扭地飄下來,卻被突然掠過的姑獲鳥翼翅一掃掩在羽下。

    般若撇撇嘴。

    姑獲鳥透過幕簾狠狠瞪了一眼他,才把翅膀翻過來,察覺沒有危險,就遞給了塍庭。

    塍庭受寵若驚地接過,般若笑眯眯蠕動嘴唇。

    “嘭”的煙雲散去,之前在陰陽寮出現過的、順從美麗的侍女俏生生停在塍庭麵前,微微的香氣縈繞不息,她們同時檀口啟張:“主人,請跟我們來。”

    剩下的普通侍女們臉色都不太好,同陰陽寮裏的侍女、達官貴人們府邸的侍女一般,她們都是被教誨後訓練出來,再被上頭分配好的良家女。

    深得天皇青眼的大陰陽師本來就不好伺候,好不容易對象換成武家的小丫頭,又被般若攪了局。她們不敢說什麽,跟在兩個紙人後邊一對比,便通通像拋玉之瓦,鳳後雞雛。

    ——

    送完巴衛後,小鹿男無所事事,就占據了巴衛原來邊上的地盤,惡羅王倒經常派屬下來請他一起玩樂,被小鹿男全部回絕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靈鼓不見,除非是轉贈。若不是現在的自己贈送,就是十年、百年、甚至千年後的自己遇見了特別珍貴的家夥。

    是族人嗎?

    他的眼裏散發出意氣的光。

    “惡羅王再次邀請鹿鳴大人去觀賞新村落搶來的寶物。”

    小鹿男看了看新來傳話、結果被藤蔓纏得死緊的妖怪:“他不是因為殺了雪路,被憤怒的狐妖砍死了?”

    “是您突然出現,救了他一命呀。惡羅王大人決定與您一起延續大妖的友誼。”

    小鹿男翻看指甲,覺得無聊不免多嘴:“村落能有什麽寶物?”

    “據說是一把刀,叫……加州清光。”

    小鹿男眼皮一撩:“去。”

    “我高雅的朋友因為一個女人墮入俗事,離我而去!還好地獄為我送來一位新的摯友。”惡羅王紅發黑袍,唇色烏黑,俊得邪氣,“這位——我該怎麽稱呼你?”

    小鹿男雪膚深目,與惡羅王的妖邪格格不入,但他無端就露出讓惡羅王想拉之入夥的表情:“提問之前,先自問比較好?”

    惡羅王頂著兩個角,黃金耳環在尖耳上折射出不多的光線,他垂下泛黑的眼張笑:“我嘛,眾人皆知的惡鬼,惡羅王,從來不缺行宮與將領。”

    “我可是救走了巴衛的人。”小鹿男好整以暇地打量四周,摸清環境——和塍庭一樣。

    “哎,我多麽希望他放棄那個虛弱的螻蟻。有了擅長醫術的你加入,如果他再回歸,我們就更無需在意任何東西。”惡羅王苦惱地擺擺手。

    “包括神?”小鹿男挑眉。

    “包括神。”惡羅王嗤笑。

    “你不會也喜歡人類吧?”他突然問。

    小鹿男想起被搗毀的森林,兩條腿的生物:“不會。”

    “巴衛之前,也是這麽說。”惡羅王陰沉道。

    那個時候他和巴衛都笑得猖狂,覺得喜歡人類好笑極了,哪知他是真心,巴衛卻是動搖和假意。

    “隨你怎麽叫我吧。”小鹿男話題一轉,回答了他最初的問題。

    “既然如此,作為兄弟,我把妖界的美人都抓來,供吾等享樂!”惡羅王咧著尖齒,更加猖狂肆意。

    他看向小鹿男的鹿腿和尾巴,笑容有些莫測:“不如,多抓些鹿族的美人?”

    小鹿男碧綠的鹿眸冷冷掃過去,惡羅王被巴衛打傷的傷口巨癢起來!

    “我治好的,沒有不知道怎麽裂開的說法。”小鹿男白皙的臉上掛著嘲諷的笑,“我的脾氣可不算好。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

    “若是有鹿族通靈,帶來也無妨。”小鹿男說,“我能讓你更快好起來。”

    惡羅王不在意地癱在座位上,喊來屬下繼續去為禍人世。

    角落一把漂亮的刀靜靜陳放。

    ——

    “草壁大人給您的院落在東邊,那裏很美,多的是紫藤,當中還有庭櫻。”

    “您可以先想想院落的名字哦。”

    紙人盡職盡責,除去伴澡,因為塍庭還不夠大,所以越發細致入微。

    “院子原來叫什麽名字?”塍庭穿著和式家居服,跟在倆美人身後逛府邸。

    “妾身記得是叫藤櫻院?”一人說,“草壁大人一向簡單粗暴。”

    另一個紙人沒忍住顯出嫌棄的目光……

    倒是很靈動,一點都沒有因著自己被草壁拓真製作出來就偏向他。

    “我沒什麽好點子。”塍庭眨眨眼,“其實藤櫻還怪好聽的……咳,那就清酒院?”

    清姬和酒吞童子壓在頭頂……壓力如山啊……

    “您喜歡喝清酒?”紙人沒有當著塍庭的麵顯示嫌棄,很給麵子地說:“反正比草壁大人取的好些。”

    “我們不會看年齡就小瞧您的,偷偷告訴您,草壁大人的清酒都被我們收到西邊三川院下酒窖裏了。您可以喝一點,別傷身就好。”

    塍庭:“……成……吧。”

    “看大小姐挺困擾的。”眉間一點朱砂的紙人咬牙說,“草壁大人給妾身取名……朱砂。”

    領路的紙人苦笑,指指朱砂眉間一點紅:“你還算好的,草壁大人不過是畫你時落了一滴。”

    她對塍庭委屈道:“也不能一時興起取名朱砂,就特意給了妾身梅印吧。所以妾身就是梅開了。”

    草壁拓真果然偷懶,梅開的額心是空心梅的式樣,就是一圈兒有些形狀的朱砂點而已。

    怨不得紙人都不說他好話,縱使皮為美女,誰願意自己的出生這麽草率呢?

    “這樣,若我真的學藝有成。”塍庭拍拍手,“我給你們畫衣服怎麽樣?天天穿著這一套很膩吧。”

    “真的嗎?”紙人們熱情地想撲上來,卻被一路沉默的姑獲鳥用傘劍擋了回去。

    “那……那我們就先謝謝大小姐啦。”

    紙人們笑嘻嘻地說。

    庭院的風景的確很好,比起式神錄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年份不夠高的獨櫻,多出來的紫藤綻放得很美,還有許多別的植物裝點。

    樹木、泉水、竹簾、小假山,一尾尾錦鯉遊來遊去,翕乎即逝。

    “您還滿意嗎?”朱砂笑,“我們倆也是草壁大人送來侍奉的呢。”

    梅開翻白眼:“要不是般若老是戲弄那些女孩子,小心眼又重,我們早來啦。”

    “哦~喵聽見了,喵要去告訴般若!”九命貓賊兮兮冒出來,耳朵抖得十分得意。

    梅開開始方了。

    “給喵小魚幹!十條起價,允許還價!”

    塍庭繞有意思地看她們玩耍。

    朱砂挪到塍庭後,慢慢在姑獲鳥的遠程盯梢下接近塍庭,悄悄咬耳朵:“那隻九命貓老在京都晃蕩,通過這種偷聽,或者強搶小魚幹,還一直逍遙法外。”

    “你們打不過她?”塍庭意圖擼袖子。

    “不不不。”朱砂在姑獲鳥快刺死人的視線中把塍庭的袖子慌忙鋪下,“那是騷擾晴明小子的妖怪,想成為他的式神呢。還有一對有翅膀的童男童女,暫時在草壁大人的府裏鎮宅。”

    梅開:“好,好,我跟你講價!”

    反正給你的小魚幹也是草壁大人的,我真是個敗家的紙人,不過我如今侍奉大小姐了,我得給她多留些財產!

    九命貓圍著緊張的梅開轉了幾圈,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快速開口:“八條!”

    梅開:“七條!”

    塍庭:講價難道是從貓咪開始的?底價不是十條嗎??

    九命貓速度越來越快。

    梅開也壓的越來越快。

    七六五四三二一條。

    一二三四五六七條。

    塍庭看不懂了。

    梅開:“十條!”

    九命貓:“十一條!”

    梅開:“十二條!”

    “成交喵!”

    “……”

    怪不得九命貓糊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