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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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男穩步下山,通往神社的道路總是久浸人氣, 這讓他一點歸屬感都沒有。

    巴衛那個家夥, 女人找回來了,也變蠢了嘛。不過一點也不想斥責他。

    做大妖的確隨心所欲, 但可能隻有惡羅王那個家夥能忍受一直的無牽無絆?小鹿男久居妖界無主之森, 下屬經常帶回來情報。

    最近一次,也是十年前的消息了。

    巴衛果然是隻嬌氣的狐狸,依賴禦影成了習慣, 就懶得再擺脫, 甘受圈養。禦影不在,找到了人神,他便又找到了“活過來”的理由。

    這樣的日子很好,避免了很多無意義的追逐。

    小鹿男在岔路口抬頭辨別方向。

    話是這麽說, 不過是禦影, 不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人罷了。

    他皺起眉,似有所感地背離便利店。商店的燈光照亮著近路,路牌上端寫著夜森。小鹿男輕輕歪頭, 心裏被寂寞填滿, 這個名字看起來挺安靜,大概適合清修。

    決定了接下來要走的路, 他氣定神閑地聆聽各種晚間的樂鳴。點點熒光勾出靈蝶來,上下飛舞, 又惹得蟲兒們高興, 鳴聲逐漸有高低錯分, 小鹿男合著拍子擊掌。

    【我的鼓去哪了?】

    直到需要合奏的時候,小鹿男才會想起這個鼓。

    沒有它……難不成要永遠留在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不成?

    僅稍微一想,苦悶盈滿膺。

    小鹿男一直靠著伴生鼓穿梭世界,說出去誰會相信?他至今沒有學會所有技能,族群毀滅時被迫覺醒,後果就是實力的折扣。

    本是為了尋找族中的靈鹿遺孤,找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小鹿男覺得自己目前活著的執念,就是“同類”。

    “塍庭,瞧你這點出息。”夜叉在式神錄裏放肆嘲笑,“一條土蛇都搞不定,真是笑煞本大爺了。”

    塍庭正在對著白紙清水奮鬥:“隻要我學會了引路符,出去就不成問題了。”

    瑞希還是大意了嘛,留下了幾本老舊的學習書。

    煙煙羅釋放出淡薄的煙霧,在結界顏色裏隱秘的散開:“塍庭,我感覺結界比起之前又有所加強。這條蛇不知好歹,待我們出來扒了他的皮!”

    塍庭老神在在奮筆疾書:“不要這麽戾氣,我是真的覺得小蛇可惜。你們別看不起當地蛇呀,我覺得瑞希挺厲害的。”

    她也是蛇類半妖,對沒有敵意的瑞希是下不去手的。

    “壞。”傀儡師與傀儡同手同腳地動了幾下,“出去。我來,攻擊。”

    “瞧瞧,瞧瞧,小丫頭都被憋壞了。”煙煙羅抱怨,“這裏一點兒也不好看,綠油油陰慘慘,不對!”

    “有人來了。”四方煙霧回卷,煙煙羅壓低聲音,“不止瑞希一個。”

    塍庭從不覺得這裏能困住她,隻是目前沒有任何線索,倒不如伏案畫咒。

    梅樹下的案卷小幾上擺滿了成功的“通力符”,還有厚厚一疊空紙。

    一條純白長蛇的虛影載著瑞希極快靠攏。

    塍庭托夜叉和鐮鼬的福,對身處地有了一定的了解。此乃瑞希借夜森最後的通力匯聚的長河結界。

    所以綠瑩瑩的並不是天幕,而是河水。

    眼前河水翻動得厲害,自從“定海”白符貼上梅樹後,夜叉帶著鐮鼬兄弟經常巡遊,夜森河域風平浪靜,很有段時間沒有這麽不聽話了。

    瑞希看到塍庭後舒氣放緩了速度,他當然看不見式神錄裏的諸位。

    瑞希難得會有慌了手腳的樣子。

    “大人。我們在千年以後,又迎來了訪客。”

    他看起來既驕傲又苦惱。驕傲的是塍庭的治理得到認可,苦惱的是,他一直醉心於釀酒和避世封印,已經對禮節較為生疏,怕自己給神明丟份。

    也不想一想,真正該緊張的,是塍庭這個——冒牌神明才對。

    一隻帶著黑帽子的文鳥順著瑞蛇虛影趕過來,氣喘籲籲:“瑞希大人太快啦。咳咳。”

    它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到塍庭麵前禮貌地介紹:“水神大人,吾為皇女仆從,替皇女傳話。”

    瑞希白睫顫動,一汪碧色融進笑意。他轉身去抱著酒壇,開始翻找起待客的銀杯。

    “沼皇女即刻前來夜森神社拜見新臨水神。”

    文鳥老成地歎息,還有續言:“此次皇女本是聽聞禦影神社出現了新任土地神,欲要前往。路遇夜森惡水得治,猜測是新臨神明。直到遇見聖神使瑞希,方知是真。所以拜訪稍顯唐突,願您不要怪罪。”

    “怎麽會。”塍庭將“疲累盡消”的白符貼在文鳥帽子上,白符消失後,文鳥精神奕奕。

    感覺到瑞希的重視,塍庭非常溫和地對待文鳥:“我們並沒有先與你家皇女打招呼,反而是她先來,算是我們的失禮呢。”

    文鳥豆眼亮閃閃的:“吾必帶到。”

    文鳥飛走後,瑞希低喃:“做的不錯嘛。”

    他閉上眼,還是對文鳥的續言心存不忿。若是放在以前夜森神力弱小的時候,她必是慌裏慌張地把亂糟糟的布置通通塞進牆縫,他陪著她,神社從幾塊雜石到紅梅香遠,新手女神接人待物也老道起來。

    看不起她的妖怪和地方神明漸漸有來往,沼澤與水域的紛爭才以和平交好告終。

    “瑞希,這些能藏起來嗎?”塍庭看著麵前被她畫得亂七八糟的白紙,不好意思地問。

    瑞希:“交給我來吧,你不會的,我都最拿手了。”

    塍庭沒想太多,舒心地讚美:“瑞希你呀,一定是天下最棒的神使了!”

    這就是緣分吧。

    瑞希滿足地垂著頭,指尖靈力又打開了舊牆縫,所有的家具擠在裏麵,他開始有選擇地布置神社。

    “沼皇女是沼澤之王,鯰魚化身,宮殿在伊佐大良沼的多多良沼內。那裏是禦影神社的守護地之一。”瑞希邊布置邊告訴塍庭拜訪者的來曆。

    “聽起來很厲害啊,沼澤之王。禦影神社真厲害。”

    “哦?”瑞希說,“禦影很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類少女,神使不過是個野狐狸。”

    “聽起來你對狐狸神使很有意見?”

    是啊。一開始挺嫉妒的。

    “沒有。我是說,若有朝一日相遇,您大可不必將他放在心上。”瑞希嫌棄地講。

    “狐狸先放在一邊。”塍庭拖著腔,“我比較好奇的,是少女啊。”

    ……比您大不了多少啦。

    瑞希把酒席都擺好,擰眉發現真的隻有酒。他想起巴衛的手藝,眉毛擰得快打結。

    不會做菜,怎麽辦?

    “塍庭你看,蠢蛇不會做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夜叉一眼識破,在式神錄裏哈哈大笑。

    “夜森獨愛酒水,不吃五穀。”塍庭暗中回答他們,“好在我也比較抗餓……骨女做的壽司、青行燈藏回來的雞肉卷,還有我以前存下來的食物還有很多。”

    “飯都不讓人吃的嗎?”煙煙羅驚呆了,“幸好我是隻妖怪。”

    她憐憫地說:“我們一定救你出去吃東西。”

    接著鐮鼬也哄起來了:“我們出去以後吃個遍好不好?”

    傀儡師麵無表情支持:“噢噢~”

    “不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算了我也不是很生氣,就當是學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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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們一直知道夜森隻喝酒麽?”塍庭對瑞希說。

    瑞希點頭。

    “那就不用多準備了,沼皇女本就是去拜見禦影神明的,我們也不好多過耗費皇女的時間。”

    瑞希把空酒壇依舊珍惜地抱走埋好,不再糾結比不比禦影神社的招待差了。

    和瑞希想象中的不一樣……

    沼皇女這次居然沒用鯰魚侍衛開路,走在最前的也不是她那個傲氣無禮的近身魚衛。

    而是一個貌若好女、異常神秀的青年。

    瑞希仔細地觀察他,於是沒有看見,塍庭好似被雷劈的表情。

    男人長發束起,比初見時要多了一絲英氣,上次穿得像祭神,這次卻一身人類風衣。

    式神錄裏的妖怪們也都見過他。

    大家腦子裏共同的疑問:他究竟是誰?

    沉悶的河底仿佛飄來一陣草木清香。

    沒等塍庭想出什麽問句,就看見遲來的鯰魚侍衛了,它們捧著黑漆禮盒,站得整齊氣勢。

    鰭耳厲眼的化人魚衛半跪:“皇女蒞臨。”

    沼皇女半化形的模樣,身著古代的長裙披帛,臉卻圓圓的,豆眉大眼,魚鰭都沒隱藏。

    她飛快的呲牙再合嘴,像是打了個招呼。

    魚衛站起身,四周掃了眼,不滿道:“怎麽都是酒?”

    瑞希冷臉了。

    因為一向桀驁的魚衛是見過水域與沼澤交好的家夥,自然知道夜森神社有酒無穀。這句話就說明,他其實不信有新的神明鎮坐,隻是聽從沼皇女的吩咐進來一回。

    魚衛不屑地望了一眼塍庭:“又是人類,比情報中的禦影人神還小,聖神使,您怎麽墮落到跟那隻喪家狐狸一樣,聽人驅令。”

    瑞希最恨別人說他無家。而魚衛最先諷刺的是塍庭,瑞希隻得先擔憂地看她。

    塍庭臉色慘白。

    有個幾乎被遺忘的小祖宗,在式神錄裏翻天覆地。

    九色鹿。

    小鹿男一身大妖氣息完全不收斂,他獨坐酒席,先慢悠悠飲了一杯。

    魚衛還沒有到最放肆的時候,沼皇女也沒有開口,包括鯰魚侍衛均站得筆直,其實都很緊張。

    怎麽也沒想到會遇見小鹿男,他還要跟著來一個——神社。

    和惡羅王平起平坐過的大妖怪,巴衛因為成了神使封印了部分力量魚衛才敢口出狂言,小鹿男卻還送惡羅王上了西天,魚衛一直裝作看不見他。

    來神社可能是因為無聊到想找茬吧,自以為看破了大妖心思的魚衛就先行挑釁了。

    聽到巴衛被罵喪家狐狸,小鹿男飲下杯中最後一口,沒有糾正。

    害怕的鯰魚們早就交代了目的地,讓巴衛親自給他教訓比較好。

    跟著來個神社,小鹿男想知道,這種地方真的那麽讓人留戀不成?一份好奇作祟,他才不管沼皇女一行會不會害怕。

    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相當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