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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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塍庭一麵驚異於翠郎過於柔美細致的相貌。一麵快速捂眼, 被突然倒掛在翠郎頭頂上滴著血淚的唐紙傘妖嚇到。她再撤下手,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不由得自主向前快走幾步, 被小鹿男不滿地暗自拽後。同時小鹿男偏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凶性畢露。

    “我......”塍庭指指自己, 又指指翠郎頭頂的唐傘,不曉得怎麽說,“我我我, 那個......”

    小鹿男看她還對著主人家、長得的確精致的天狗指指點點,並她自個指做一處,小鹿男額角青筋跳了跳, 輕聲道:“別在外麵給我丟人。”

    “???”塍庭總是容易被小鹿男教訓, 她想著走近了再說。

    結果真讓翠郎睜開柔軟的眼睛雅致地觀察客人後, 他腳步一個釀蹌,兩個天狗咋咋呼呼地就飛奔前去噓寒問暖。

    “翆郎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翅膀又在痛了嗎?”

    “還是沒有好好吃飯, 將食物又給了飛鳥。”

    麵對兩個弟弟的埋怨, 翠郎先是怔愣,然後輕輕轉過頭, 對小鹿男點頭,兀自進了草屋。

    煙煙羅在華庭中翹腿不屑道:“我看這些天狗也沒禮貌到哪去,塍庭分明沒惹他們,他們一個一個眼裏卻不容人。”

    夜叉邊移著榻椅, 邊咧嘴:“大天狗厲害麽?不討喜的話我們幹脆不要他了, 塍庭, 我們想別的辦法回去唄。”

    傀儡師坐在九色鹿邊,靠著古櫻睡著了。

    塍庭抽空回他們一句:“我何嚐不想回去,隻是閻魔與青行燈都與我相逢異界,隻有他們才或多或少有辦法。”

    “鐮鼬兄弟還封著沒出來。”煙煙羅製止了還想要多說的夜叉,“如果有辦法的話還是要盡快。”

    塍庭點頭:“我知道的。”

    塍庭被煙煙羅一番催促,沉心走進翠郎的茅草屋,屋子陋小,但十分整潔,可以看出主人也是做事井井有條的人。

    她奇怪地想,為什麽唐紙傘妖不在大陰陽師府邸與骨女在一起,反而會出現在異界,還在鞍馬山中。最詭異的是,除了自己,根本沒有人看到它求救的模樣。

    “大概是蜃樓。”她耳畔突然響起九色鹿的傳音,“是我不好,靈鼓不知道為什麽很有力量,應該是在極短時間內打穿了兩界通道,金魚姬是其一,有個我沒見過的金黃色鳥妖也來了,唐傘和骨女恐怕遇到危險了。”

    “那可是草壁拓真的府邸啊......”塍庭捏緊拳頭,“誰敢冒著陛下不喜,還敢挑釁他?”

    說完她悔不當初,還是應該把所有的妖怪都放在眼前才安心,不能光顧著他們任性。

    遂她也沒計較天狗們對她與對小鹿男完全迥異的待客方式,雖然都周到,但天狗們,包括秀美和氣的翠郎從來不看她。

    小鹿男摸了摸塍庭頭頂,以為她不說話是因為這個,率先揭開了天狗們不願麵對的話題。

    “我原以為你們是歡迎我等的,何故不願看一看我的夥伴?”

    小鹿男對著翠郎露出失望的目光。

    千村丸和勇太完全說不清楚自己對塍庭又好奇又抵製的感覺從何而來,唯有翠郎蹙眉糾結許久,才說:“你能跟我來一下嗎?”

    塍庭從茶杯中抬頭,終於不裝作沒聽到了。

    她安撫地回過來拍拍小鹿男的手,跟上翠郎。

    小鹿男覺得她此刻的形態,和在端午慶典上看見金魚姬一樣,近似一往無前,卻讓他悵然若失。

    “小......姑、姑娘。”翠郎雙頰飄起一絲紅暈,終於還是肯看她了,“不要怨怪我們無禮......鞍馬山幾乎從來不進女性,翠郎實在......不知該如何招待你。”

    塍庭驚愕。

    她古怪道:“鞍馬山就沒有女性天狗?”

    “沒沒沒沒有。”翠郎擺手,對她問到這個問題非常緊張,“天狗天生天養,成年後才有下山的資格。也有天狗與人類墜入愛河,我——”

    看到翠郎慌張,塍庭挑眉:“那個天狗就是你?”

    翠郎百口莫辯,他花了好一會讓自己平和:“我們三代目就與人類女人孕有一子呢,你沒遇見,那是我最聽話的弟弟。這樣的弟弟們幼時總是弱一些,需要格外保護。也正是因為如此,經常有天狗前輩教導小天狗們,女人是種非常可怕的生物。”

    塍庭不由想到老和尚對小和尚說: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開花院優日若是在這,一向偏愛女性的她還不得把天狗前輩們一番好揍。

    “千村丸和勇太沒見過女孩子,所以......”翠郎長長呼吸,對塍庭笑出了他最溫暖的容顏,“做兄長的,代他們給你賠不是了。”

    煙煙羅撫胸驚駭道:“這種人還是少笑為好,笑來笑去,還打什麽。”

    夜叉翻了個白眼,唾棄道:“這種小白臉,本大爺一挑三沒問題。”

    ——已經愉快地忘掉了小鹿男控他控得他說爛話耍賴皮。

    塍庭沉默到翠郎忐忑,她慢悠悠仰望著身形頎長的翠郎,狡猾地低落道:“是麽......我聽說鞍馬山是天狗們聚集的地方,天狗大哥都是強大正直的妖怪,我一直很想看看他們成長的地方呐。原來我是女孩,進不去的......天狗大哥們會討厭我的吧,不管我有沒有見到他們。”

    翠郎本就是個溫柔不已的哥哥,他為難又哀傷地看著塍庭垂頭喪氣。

    “不會的喲。”翠郎蹲下來對她說,“天狗們的修行是單調乏味、也是辛苦無趣的,你真的想看嗎?”

    他看見從塍庭黑眸深處生出的希冀,捂眼歎息:“好。”

    塍庭微微鞠躬:“感激不盡。”

    “千村丸、勇太,一定要好好招待兩位客人哦。”翠郎不久後就收好杯盞,囑咐道,“若有天狗問起,如實地說是我的朋友,三代目應會同意的。”

    “噢噢噢!我們知道了!”千村丸還是不敢看塍庭,但他很樂意與兄長招待哥哥的朋友,“隨我們繼續前進吧。”

    勇太已是翅膀橫展,飛天引路。

    ***

    鞍馬山內還分內外,外側是翠郎選擇的住處,他為三代目之子、他最好的弟弟失去了天狗最大的依仗,又不想再讓二郎和其他弟弟那樣嘲笑或可憐自己,安然獨居。內側真要說起來,就必須見到天狗演練的道場。晨時會有天狗前輩坐鎮講經義上早課,然後開始飛行、練習對敵。

    隨著越來越靠近真正的天狗居住地,古老櫻樹上大天狗碎片閃爍不停,塍庭眺望遠方一片櫻色的天空,心下計較。

    “先帶你們去見我們的僧坊三代目吧,他老人家很慈祥的,你們不要怕他。”千村丸話音未落,天空中就降下一道遲暮聲音:“千村丸,第一次給我帶來了山外的客人呢。啊......還有個特別的小客人。”

    “是的!”千村丸特別驕傲能為兄長辦事,挺胸抬頭道,“您可聽到了剛才那一首不一樣的雲珠櫻曲子?就是翆郎哥哥和他的朋友合奏的。”

    老人笑了,“那可真好聽啊,既然是翠郎交給你的任務,你要好好完成。”

    “我,我知道了。”千村丸喊道。

    老人又對勇太說:“勇太,怎麽回來了也不和我說說話。”

    勇太飛頓在天,半晌後說:“報告三代目,勇太沒什麽好說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打擾你們玩耍了,去吧,記得晚課前收拾好。”僧坊三代目被勇太呆呆的話逗笑了,空中模糊湧出他的臉來,胡子翹翹如祥雲,的確如千村丸所說,看著就是很慈祥的老人家。

    塍庭對天空欠了欠身,小鹿男看著她,也稍微對老人方向彎彎脊背。

    老人對他們笑眯眯的,點頭示意收到了問安。

    塍庭不願再多耗費時間,對準大天狗碎片感應最強的方位指去:“那邊是做什麽的?一片櫻粉色,很好看。”

    三代目離開,千村丸一看塍庭指的又是一個他們非常驕傲的地方,激動地介紹,不僅顧不上躲避她,還帶著他們快步過去:“我們鞍馬山獨有的,世界上唯一一棵雲珠櫻!”

    那唯一一棵雲珠櫻的確生的高大,冠蓋聳搖,櫻落如雨,美得夢幻。

    導致眾人都不自覺地盯過幾秒,才回過神來交流。

    “煙煙羅,動手。”塍庭知道整座鞍馬山都在僧坊三代目的視野中,不過他界之物,他也並無二話能講。

    塍庭望著重花疊映的雲珠櫻,想著:這怎麽能藏的下一隻大妖,難不成是什麽體型獨特的天狗?如果能藏得這麽悄無聲息,真就比青行燈的八重霞還要厲害。

    她讓煙煙羅促使煙鬼尋找大天狗的蹤跡,還不能驚動身邊幾個不明情況的家夥。

    小鹿男若有所覺,但他沒看見對他扮鬼臉的煙鬼。

    在對千村丸誇讚雲珠櫻美麗的同時,煙煙羅有了發現......

    “塍庭,雲珠櫻的花枝裏,沒有藏著大天狗......”煙煙羅疑惑地說,“但是煙鬼發現了一支笛子。”

    “你看看,有沒有錯。”

    煙鬼一口把笛子吞進了小小的身體裏,煙霧包裹著藏回來,放到煙煙羅手裏。

    碧綠竹笛觸手光滑,煙煙羅補道:“誰的笛子,經常用過,是翠郎的嗎?”

    庭院裏古櫻上的碎片仿佛安息地去了!完全黯淡,就像完成了個任務。

    “恭喜,獲得大天狗笛子×1,平安京宿緣支線等君開啟。”

    ......慶忌從老龍那搞來的勾玉還是挺有用的,目標實在提醒的明確,融合庭院後總算不被溯回卷壓製敢於出聲,讓她少走了些彎路。

    “通道開啟,請盡快離開副本,回返過去。”

    “鐮鼬覺醒異變,請君查收。”

    好事一起來,把塍庭險些砸暈了。在感覺到通道開啟的時候,吵吵鬧鬧的鐮鼬們飛出來抱著塍庭直啃:“嗚嗚嗚我們終於從黑不溜秋的地方出來了。”

    他們啃完了抱在一起,自抱自泣:

    “大哥我想你!”

    “二太郎三太郎我也想你們!!”

    塍庭不可思議地誇著修得人型的鐮鼬們,大變身太酷了。

    站好後,往日最矮小的一太郎目光淩厲、眼角上挑、黑白雙色鋪在發色上,扛著巨大化的六角狼牙棒,右手拿著金葉長劍,威風凜凜。

    二太郎與三太郎看的出明顯的臉頰痕紋,一白一黑,尖尖的小角和貓耳一樣,討喜又柔軟。二太郎接過了弟弟的菱斧,三太郎酷酷地在最底下,負責走路。

    以後美人計終於也有他們的份了......

    三太郎委委屈屈:“不,為什麽還是我在最底下......”

    鐮鼬們又和煙煙羅夜叉鬧了一會,悄悄躲開一直沉睡與悟道的傀儡師和九色鹿。

    這才放眼望外麵。

    一望不得了。

    鐮鼬們不滿了!

    “塍庭!!你說要幫我們教訓我們的仇人的!”

    塍庭時隔太久,在努力回想的過程中,鐮鼬氣鼓鼓地說:“混蛋,就是那個、那個學了我們速度和輔助的SSR!你看,我們說的沒錯!”

    塍庭刹那回憶起鐮鼬三兄弟的語言藝術。

    他們顯然也記得,複述起來!

    “白頭發綠眼睛,咦,鹿屁股鹿角沒有了......”

    “額頭紅紅的,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太狡猾了......他變了好多啊,可我們還是認得出來他!”

    憤怒於不告而別的小鹿男,完全忘記了是自己一夥想要先欺負他的鐮鼬們衝出了式神錄,在小鹿男瞪大的鹿眸中,大叫:“主人,揍他!”

    這時兩界通道架好,除了與塍庭締結約定的金魚姬,包括還在找窩的以津真天、小鹿男都被卷了進去。塍庭接受到小鹿男滔天怒火的敵視,想,自己沒有大妖傍身,怕是完蛋。誰知道沒有任何提示的他,居然是平安京的土生大妖,還是鐮鼬們的......仇敵?那怒火太盛,盛到她幾乎懷疑,是自己做了什麽讓他不可饒恕的事,而不是鐮鼬的大喊大叫惹怒了他。

    千村丸和勇太被平白升起的颶風嚇壞了,颶風散去,雲珠櫻瓣似下狂雨,將整個山頭都渲染得如夢似幻。

    塍庭和小鹿男找不著了。

    “他們本來就是要走的。”僧坊三代目又從櫻花漫天的空中顯出臉,歎息著安慰自己視如己出的小輩們,“翠郎知道,也會好好道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