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道：“總有些人是不想活的，我就沒有太大的興趣。”

    那人卻是笑道：“不想活，那和我說話的是鬼嗎？”

    老人說道：“不求生，不尋死。得過且過罷了。”

    那人打量了一番老人，說道：“說得很有趣，你卻不是這樣的人。”

    老人不知怎麽，跟眼前的人雖然不認識，但能夠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和他說，這是知己的感覺。哪怕之前沒有交集，哪怕沒有什麽特殊的際遇，隻要聊上這麽一句，就有這種感覺，想要聊下去的欲望。

    須知常常對牛彈琴，最恨知音難覓。話不投機半句多，一生難遇談心人。

    老人說道：“我說的是我今夜之前的感覺，今天不知怎麽，多了一些以往不曾有的衝動，冒險的衝動。”

    那人也是饒有興趣，說道：“為了什麽？”

    老人說道：“不為什麽。就是想想活了一輩子，卻是一件能回憶的事都沒有。就想有點改變吧。”

    那人說道：“想有什麽改變？”

    麵對這個問題，老人卻是沒有自己的答案，畢竟隻是一次衝動的行為，哪有什麽具體的目的。時間過去了也好久了，連一開始衝動的原因都淡忘了。老人搖頭，說道：“不知道。”

    那人說道：“為了金錢？”

    老人想了想，搖頭說道：“我都半截身子埋土裏的人了，要錢也沒什麽用。況且，活了一輩子，都在為錢奔波，若是改變之後，還是為錢，有什麽區別？”

    那人又說道：“為了美色？”

    老人連想都不用想，說道：“都一把年紀了，還貪圖什麽美色。況且，唉，不說了。那時候沒有再娶，何況現在。”

    那人說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卻是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放棄了。你和你夫人感情深厚啊。”

    老人笑的慚愧，說道：“我也就是嘴上說說，又沒有真的經受考驗。”

    那人說道：“不，沒有人能夠在我麵前說謊的。在我麵前說的每一個字都要經受內心最真摯的拷問。”

    看著老人聽不懂，那人想了想說道：“你應該看出來了，我不是普通人。用你的視角看，也是個陸地神仙了。”

    那人說的不客氣，但是其手上的行為卻是證明了其有這個資本。其一指點出，點中了一塊巨石，這石頭在老人眼中就變成了金燦燦的金子。

    老人的心又是一跳，他今天受到的刺激是真的超過了其出生到今夜之前的總和。老人驚呼出聲：“點石成金？神仙啊！”

    麵對這等超乎想象的手段，老人就要一跪，但是被那人扶助。那人麵對老人的行為有些不喜，說道：“無需如此。”

    老人的舉動也是在超過自身想象之後的失態，平靜之後恢複了正常。沒有繼續跪下，求神仙恩賜，也沒有戰戰兢兢，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這是老人的性格，也是那人願意和老人交談的原因。

    那人說道：“你看清了我的手段，應該明白了我能實現你的心願。是的，我會為你實現一個心願。不是具體的要求，你可以提出想要的方麵。如美色，如金錢，如權力，如力量。我都會滿足你。”

    聽到那人的話，老人很是高興，說道：“沒想到能遇見這種好事。”

    那人說道：“怎麽樣？想清楚了嗎，要不要美色？國色天香，婀娜多姿。異域風情，嫵媚妖嬈。嬌小可人，亭亭玉立......”

    隨著那人一個個形容詞說出，老人真覺得自己身旁圍繞了一大群各具風情的美女。有懵懂的少女，有成熟的少婦。老人覺得隻要其願意，就是他這個年紀的老婦人都能出現。就是說，不管什麽樣，眼前的仙師都能實現。

    但老人最終卻是搖搖頭，堅定地拒絕了那人。

    那人說道：“很多人嘴裏拒絕，但這到了嘴邊可不會放棄。就是大毅力之人，想要清醒地擺脫我的幻境，也必有堅持的原因。我卻是不曾料到，你對你夫人感情如此真摯。”

    老人搖頭，說道：“仙師，卻是錯了。說實話，我已經記不得內人的長相了。”

    那人相信老人的話，不是故意引起自己的關注，因為沒有人能欺騙自己，尤其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那人說道：“你是對我心存疑慮？”

    老人搖頭，說道：“我相信仙師定然能滿足我的要求。”

    那人沒有說話，饒有興趣地聽老人繼續說。

    老人說道：“隻是，難得有這麽一個機會，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若是選擇了美色，豈不是太可惜了。”

    那人看老人的眼神亮了不少，說道：“是我小看你了。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貪圖美色，但是能夠在我的術中堅持本心的可謂是少之又少。”

    那人想了想說道：“你之前說的也有道理，已經老朽的人對美色自然沒有多大的貪圖。那麽，你要的是壽命嗎？長生不老如何？”

    老人說道：“長生不老，我自然是希冀的。隻是，不是老朽小瞧，仙師莫要說笑了。”

    那人聞言也不動怒，反而撫掌大笑，說道：“好久沒有遇到你這麽有趣的人了。的確，長生不老我辦不到，這天下也沒有人能辦到。想來，就是天上，也是辦不到的。不過，給你添壽數十載，我還是辦得到的。這樣，你也不是半隻腳踏進棺材裏了，人生才隻過了一半呢。如何？”

    的確是個大誘惑，老人也忍不住想要答應，隻要還有時間，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就擁有無限的可能。但是，老人最終還是搖搖頭，說道：“若隻是添壽，我能再活半輩子。可是不作出改變的話，那剩下的日子我都能望到底，每天能幹會幹的事都一目了然。這樣的生活我已經過了幾十年了，真的太無趣了。若是安於此，我今夜也不會來這，也不會見到仙師，也不會得到這個改變的機會。”

    那人連連提了幾個建議都被反駁，雖然沒有動怒，也沒有什麽不耐煩的神情。但其想就是再提下去，眼前的老人也不會接受了。還是看看其自己內心的想法吧。

    那人說道：“你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呢？真是一個為難的選擇，在眾多欲望之中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真是艱難。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

    一句話浮現在老人心中，使其心潮澎湃，宛如初出茅廬的小夥，有著鋒芒的銳氣。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值得追求的東西，畢竟沒有真的掌握。但老人下定決心緩緩說道：“權力，我要權力。”

    那人臉色有些惋惜，本以為遇到了一個有趣的人，但是最後，還是提出了一個俗套的願望。

    “也罷，我會將你送到一處島上，在那裏，你會擁有絕對的權力。”

    老人卻是搖頭，說道：“不，這不是我要的權力。”

    那人說道：“不夠嗎？你的野心有多大，你就能得到多大的權力。”

    老人又是搖頭，說道：“我要權力，要的不是掌握他人的權力，我要的是能掌握自己的權力。我不知道我要什麽，我要有知道自己所願的權力。我要有得到自己所願的權力，我要改變的權力。”

    老人的語氣有些激動，是心潮澎湃，說出了自己所想，踏出了改變的第一步。

    那人一怔，隻是一小會，沒有料到自己會猜錯別人的意思。

    那人說道：“你要的是權利啊，是力量啊。是自由啊。”

    那人手中憑空浮現一枚玉符，說道：“你要的東西，別人給不了你，隻有你自己去追尋。學會其中的功法吧，你就有資格了。”

    老人接過，但是沒有狂喜，而是疑惑地問道：“仙師，這裏麵是武功嗎？我已是老朽了，卻是......”

    那人說道：“武功？不，不是。恩，也可以說是。是一個分支吧。在千年前，有一群隻修意的武者，初始雖然孱弱，比不過旁人。但到了一定境界，能夠掌控天地自然，展現恐怖的神通。不稱武，稱為法。”

    “你雖然氣血衰敗，是不可能修煉武道了。但或許能修成術法吧，努力修煉吧。若是學有所成，你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將玉符交給老人之後，那人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繼續教導，講述了一些關於相關的知識。

    純修意境，在達到宗師之前是沒有多少戰鬥能力的。隻憑借意境就想殺人，除非真是天縱奇才。而達到宗師之境後，可以調動天地間的靈氣，這種修煉方式才開始發威。揮手間就宛若天地之威，深不可測。

    純意境武者在宗師之前和正常武者比處於絕對劣勢，突破宗師之後，單打獨鬥也沒有多大的優勢，隻能說是各具特點，平分秋色。如此，其隻是小道而已。而在天地靈氣日益減少的現在，雖然武者也受到影響，但還是純意境武者下降的更大，到今日，就是宗師之間，純意境也要陷入劣勢。如此，純意境武者就更加小眾了。

    但即便如此，有著這麽多的缺陷。純意境修煉並不是一無是處，毫無優點。

    比如，到了宗師之後，雖然單打獨鬥優勢不顯，但群戰可是有不少優勢，而且很適合虐菜。這是由其攻擊方式決定的，調動天地之威攻擊敵人，聲勢浩大。命中一個還是多個隻是看敵人的人數罷了。在攻擊軍隊這種大規模聚集的弱者的時候，純意境比起常規武者更具優勢。

    又比如，純意境武者很看悟性，不隻是悟性的高低，更有悟性的緣分。怎麽說呢，就是看你能否一朝悟道。悟了就是悟了，沒悟就是沒悟。等等，這不是缺點嗎？沒錯，一般情況下，這是限製純意境發展的缺點。但對於適合的人來說，這就是優勢。機緣到了，立地宗師可不是空想。更何況，世上總有些特殊情況。

    老人就是特殊情況。年已知命，就是一般的武者都漸漸開始走下坡路了。是不可能在開始練武了。但是純意境修法卻是可以，這是不同於正統大道的小道，外道。雖然艱難，但也是一條通往未來的道路。

    ......

    距離仙人傳道已是幾年，老人一直感受到自己大限將至，卻就這麽一直吊著，沒有離世。

    老人一直研究著仙師留給他的玉符，研究著其中的功法。卻是一無所獲。也不能說是一無所獲，至少也琢磨了點東西，成果就是身體還算硬朗，還能出海捕魚。

    不過說實話，老人的年紀也不能說大，那些富人地主家的人長壽的就更多了。

    老人將玉符貼身放著，從不人前示人，懷璧其罪的道理其還是知道的。活得久了，謹慎是免不了的。

    老人將房子地契出售，換了壺酒，換了幾碟小菜。剩下的錢給了小六子一份，給了隔壁老王一份。然後就這麽出海了。

    老人劃船遠離岸邊，然後就不管了，任憑其自在的漂浮。喝著酒，吃著菜，真是美哉，快意。

    突然，老人心有所感，見到遠處有個黑點。老人抓起槳，朝著黑點劃去，不顧吃喝了。

    很幸運，那黑點也是朝著老人這邊劃來。那也是一艘小船，一艘孤舟。船上隻有一個人，還是老人認識的人。

    老人說道：“仙師！”

    那人看到老人也很驚訝，說道：“海內存知己。”

    老人略帶苦笑，其是辜負了仙師的厚愛，得到仙師傳道，還是一無所獲。

    那人說道：“你卻是有閑情雅致。活的很是享受啊。”

    享受，老人一怔，的確，現在的確是蠻享受的。反正要死了，就拋棄了顧慮，活的痛快了一回。

    和以前的自己有點不同啊，這是改變了。

    老人有點高興，自己終於不是一生都是渾渾噩噩了。但是老人也不是非常高興，因為自己依然是一事無成。

    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

    老人忽的就明白了，相通了自己要幹什麽了，真的打算去幹了，不，已經幹了，自己的死法雖然不是很壯烈，但也不平凡，怎麽也有點特殊啊。

    但是不夠啊不夠，我想做件大事啊。

    這是悟道，老人渾身氣勢節節高攀。一朝風雲起，騰霄便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