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天府站的物資還在轉運中。
    天府已經不能說內澇了，童欣站在三十六樓的落地窗前往下望，無論怎麽看，這妥妥的都是麵朝大海，可春暖花開在哪裏呢？在哪裏？
    果然，詩歌都是騙人的鬼話。
    童欣是主動要求來天府站的，她本來是副組長，升值為組長是順理成章的，她並沒有多大喜悅，她是喜歡天府，以前去旅遊過，很不願意離開，那是一座來了就不願意走的城市，廣告詞是這麽寫的。現在她很想離開，但走不掉。別人可以走，但她不行，她是組長，是天府站守備組組長，她得堅守到最後。
    車現在是上不了路的，隻能靠船，而從這裏到綿竹山站船又隻能開很小的一段，剩餘距離還得靠軌道車。公路已經被泥石流衝斷，鐵路多次修複，火車太重，不敢運行，隻有改裝的雙頭重卡能跑。每天兩班。天府站這邊的組員帶著儲物袋，乘坐用多條皮劃艇連接加固的筏子，被衝鋒舟拖著，開一百多公裏，在一個臨時搭建的漂浮碼頭停下。碼頭就固定在鐵軌上，下了船就能上車，開不了多久就到達高川站。鐵路在高川站分岔，往西北去的通往九寨溝，往東北去的通往平武，平武前麵一站就是綿竹山站。
    天府站目前主要的工作就是盤點物資，分門別類地收入儲物袋，然後轉運到綿竹山站。
    每一批攜帶儲物袋的組員，下船上車的時候，隨車帶了的空儲物袋都會由開船的組員帶回天府站，這邊再裝，然後是由下一批撤離的組員帶去綿竹山站。
    每天撤離兩班人，每一班大概五十人。
    童欣還得再堅守一個多月才能離開。
    童欣有時候會憧憬，也許用不著那麽久，也許明天雨就會停，水也會退去，也許，那個時候就不需要舍棄掉天府站了。童欣心裏很矛盾，盼著離開又不願意離開。
    第二天，大雨又小了一些，已經可以判定為中雨了，
    又過了兩天，變成了小雨。
    童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祈禱發生了作用，更糟糕的是她不記得當時是想誰祈求——是觀音菩薩還是三清老祖還是如來佛祖還是基督耶穌還是四海龍王？或者是別的什麽，她腦子裏裝了太多神聖，而且排名不分先後，究竟求得誰，或者求了那幾位，她轉臉就忘了，這就叫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
    餘哲命令緊跟著傳來：趁著雨小，加快進度，加緊撤離。
    童欣很不理解，明明天要晴了，何苦還要撤離？
    但童欣不是鮑莉，她沒有頂牛，將不解放在了心底，忠實地執行了餘哲的命令。
    這也跟鮑莉這個榜樣有關，就在七天前，天府站最後一次接到了向塘站的信號，那是求救的訊息，已經循環廣播了好幾天，中還間或有魯立希、鮑莉等人言辭懇切的道歉，甚至哭訴。在七天前，消失了，再也沒有了信號。天府站一直在呼叫向塘站，鼓勵他們要堅強要堅持住。但一直都沒有回應。
    七天了，童欣不敢設想留在向塘站的人怎麽樣了。
    其實不敢想也已經就是預設的結局了。
    小雨似斷不斷地下了四天，又逐漸大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大，比之前還要大。
    那四天裏，的確努力加快進度了，從一天兩班增加到了六班，不僅船速極快，還白天夜晚連軸轉。雨再次大起來之後逐漸減少，五班、四班……到最後又回到了兩班。
    水位繼續上漲中。
    樂霖瞬移回向塘站看過，這裏已經是一片澤國，而且不是淡水，是海水倒灌了進來。海平麵已經上漲三十六米多，而洪州的平均海拔隻有二十多米，這還得均攤八百多米高的梅嶺山脈。原來向塘站的住宅區爬滿了海洋變異生物，將那裏完全覆蓋住。
    無人生還。
    樂霖輕輕歎口氣，瞬移離開，他還要去查看長江三峽堰塞湖的情況。
    蝗蟲將長江三峽兩岸的所有青山全都吃光了，烈日讓土石酥脆，暴雨一來，想不生成泥石流都不可能。泥石流將河岸的建築裹挾著，載入長江中，平房、二層農家自建房、鋼結構廠房、彩鋼庫房、五層的筒子樓、七層的單元房、十一二層的小高層電梯公寓、甚至二三十層的建築也有倒下去的。一層一層疊加在一起，最後形成了三十多公裏厚的堰塞大壩，高度還在不斷增高，因為上遊下來的各種裹挾物太多，逐漸擠壓，越壓越緊，即使爆破都炸不開。
    長江現在在三峽處形成了一個瀑布群，一個不斷長高的瀑布群。
    山城已經是完全的海洋，隻有零星島嶼露出水麵。
    樂霖又去洛邑新城看了看，這裏還算好，雖然也是到處積水，但並非汪洋，水裏東去的態勢很明顯，典型黃泛區的特征。洛邑新城地勢高，平均海拔超過一百五十米，又不像天府那樣，被堰塞湖堵死唯一出水口，整個盆地在向一個巨大湖泊發展。
    長安情況比較好，這裏地勢較高，整個地勢落差明顯，水流東去速度夠快，積水有，但隻是低窪處。
    瞬移向西北，看了一眼從義烏、杭州、寧波逃來的火車營地，這裏雨不大，淅淅瀝瀝的，沒給這些人帶去多少不變，但喪屍和變異獸，因為躲避長期暴雨形成的大洪水，在向西部大轉移，其中被淹死的不計其數，可能夠活著從洪水泛濫區域逃脫的，大多等級都不低。未來可能會給躲在西部的幸存者帶去很多危險，樂霖也發現營地的警惕性不低，在很遠就設置了眺望塔，一直有哨兵堅守崗位，既然已經有所了，樂霖也就沒有現身。
    繼續向西北，沙漠深處依然是幹燥的，這裏完全沒有下過雨的痕跡。
    食物類的物資，樂霖早就轉運回去，裝進了餘哲的簠裏。沙漠深處囤積的主要是原油、成品油、液化石油氣罐、酒精和大量的武器彈藥。這些東西都是樂霖好奚嘉美屢次環遊世界帶回來的紀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