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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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風徐徐,花香幽幽。

    蘇香凝快步走上畫舫,湖麵樓船的廊道間沒有遊人,她以為闖錯了地方,本想就此離去,轉眼卻瞧見一個略顯熟悉的背影緩步前行。

    同樣穿著書生袍,身形也一模一樣,蘇香凝自然欣喜,連忙小跑上前

    “蘇公子?!”

    男子聞聲茫然過頭,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臉龐,‘麵如冠玉,目似郎星’說的怕就是這樣的男子。

    蘇香凝錯愕止步,眸子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豔。

    忽然沒了胡子看起來年輕一大截,蘇香凝第一時間還沒認出來。不過仔細一看,那雙眼睛騙不了人,她連忙欠身福了一禮“蘇公子你怎麽把胡子剃了?”

    “額”

    暴露咯!暴露咯!

    曹華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蘇香凝,亮出身份還不得把這姑娘嚇的跳湖。

    正猶豫怎麽應對,蘇香凝轉眼卻是瞧見了站在旁邊的紅衣女子,愣了稍許,走上前詢問“這位是?”

    仔細打量,這位不正是萬寶樓簪盒上麵刻的那個女子。

    能陪著‘蘇公子’端午出遊,還刻著萬寶樓盒子上當招牌的人,還能有誰。

    蘇香凝當即猜出了七七八八,反應過來後,臉色頗為尷尬,急忙欠身道“我小女子蘇香凝,見過夫人聽說您去江南安胎,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夫人?安胎?

    謝怡君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對勁!

    曹華表情自然的點頭“是啊,走進去說。”

    他說著便推開了一間屋子,讓二人進去免得被有心人看見。

    蘇香凝那裏敢接受邀請,人家夫妻倆結伴遊玩,她一個外人還是個女子貿然插進來,若是被當做狐媚子豈不是讓蘇公子難堪。

    “不用是我冒昧,今天和雨兒出來,瞧見了蘇公子所以過來看一眼嗯若是二位有興致,也可以過去坐坐,不打擾了。”

    說完福了一禮,轉身便走。

    還好識相。

    曹華鬆了口氣,擺擺手道“蘇姑娘慢走,待會一定過去拜訪。”

    蘇香凝偏頭含蓄一笑,轉身往樓船下走去。

    走出幾步,她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蘇公子和夫人好像在吵架,那位紅裙女子眼神微冷帶著審視目光,蘇公子則不停解釋表情訕訕。

    原來,蘇公子懼內

    念及此處,蘇香凝更是覺得抱歉,都是她太唐突害的蘇公子被夫人責備,可這種事情她越解釋越麻煩,還是等下次在鋪子裏給蘇公子道個歉吧

    胡思亂想,蘇香凝走過樓船一側,踩在踏板上準備下船,忽然聽到‘咯吱’的一聲輕響。

    諾大的樓船微微傾斜,自岸邊搭在船上的踏板原本丈餘寬足夠人同行,此時卻是漸漸錯位。

    腳下不穩,蘇香凝身體一晃,連忙蹲下想穩住身體,可樓船的傾斜並沒有停止,踏板一側漸漸離開湖堤,眼看便要跌入湖水。

    蘇香凝花容失色,那裏敢在踏板上逗留,咬牙便朝著湖堤衝過去,隻是身體一動,本就隻有一邊掛在湖堤上的踏板頓時翻轉。

    “啊---”

    女子驚慌失措的叫聲響起。

    曹華聽見聲響轉眼瞧去,卻見遠處的蘇香凝已經身在半空,直直落入湖水中。

    水花四濺!

    “嗚嗚救咕嚕咕嚕”

    性格恬淡根本沒下過水的蘇香凝頭朝下載進湖水,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當即便嗆了幾口水。

    曹華未加思索,便把劍和扇子扔給謝怡君,從樓船上一躍而下。

    撲通!

    五月的湖水溫涼清澈,距離蘇香凝有三丈遠的距離,遊過去也用不了多大力氣。

    可他跳入湖水後,隻是剛剛遊出不遠,便聽到上方傳來謝怡君的驚慌嗬斥

    “小心!”

    曹華略顯茫然,正想回一句‘會遊泳別擔心’,腰間便傳來一股鑽心劇痛,一把匕首刺入了後腰。

    視角從樓船上看去,隻見蘇香凝落水的瞬間,曹華便一躍而下跳入水裏,而藏在船身下等待許久的一道人影,看清跳下來的人後,便猛然遊過去用匕首刺向曹華的後腰。

    事發突然,一切不過轉瞬,船上岸邊的遊人兵甲都還未反應過來。

    水花翻騰,碧綠湖水中,兩個人影攪在一起,鮮血刹那染紅了湖水。

    曹華措不及防,劇痛之下,本能一手肘往後揮去,砸在了某個東西上麵。

    骨骼碎裂聲音被水花掩蓋,湖麵爆起一簾水花,水珠飛濺。

    後方的身影拚死拔出匕首,衝著他的後腰又是一刀,短促悶嗬響起。

    “呀—”

    匕首捅出不過幾寸,卻是戛然而止。

    命懸一線之際,曹華五指如勾猛然捏住了捅過來的手腕,反手猛擰,將刀尖轉向來人,左手猛的拍打刀柄,便將匕首給拍入了來人胸口。

    噗--

    一切不過眨眼之間,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沒時間去想。

    猛的一腳把刺客踹開後,顧不得疼痛便朝著蘇香凝遊過去。

    “有刺客!”

    此時岸邊才傳來焦急呼聲,大隊黑羽衛衝了過來。

    大廳中的文人士子正在硬著頭皮作詩,聽到尖叫聲皆是側目,才發覺船身在不停傾斜。

    “啊——”

    “船漏水了!”

    尖叫聲四起,書生仕女四處奔逃擁擠不堪,如沒頭蒼蠅般亂跑,桌椅板凳望著右側滑去,撞在了牆壁上。尉遲大官人二話不說鑽到了桌子底下,大喊道

    “曹公救我!”

    自然沒人回應。

    趙天洛臉色煞白,沒想到光天化日竟然有行刺,急急忙忙站起身朝著另一側門口跑去。侍郎蘇幕那裏敢讓公主受傷,和幾個同僚一起護在周邊。

    可踏板已經掉入水中,樓船上的人根本下不去,周圍的畫舫本就是用來遊玩的,此時沒有船夫,沒法開過來撐住即將翻到的畫舫。

    為了刺殺曹華,下方等待的刺客本就是準備船上之人都落水後趁著混亂找機會,因此早就在船底鑿開了數個破洞用塞子堵住,此時全部拔出來,進水的速度極快。

    船上的人如同下餃子般跳入水裏,不同水性的官家小姐則嚇得蹲在地上抱頭大哭。

    湖水中。

    曹華根本顧不得腰間的劇痛,咬牙遊到了蘇香凝落水之處,把正在水中驚慌翻騰的女子托起朝著岸邊遊去。

    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驚慌是本能的,蘇香凝想也不想就把身邊的人死死抱住。

    救溺水之人最怕這個,稍有不慎就是同歸於盡的下場。

    劇痛難忍,曹華額頭青筋暴起,用力把蘇香凝托出水麵,大聲道“別動,有我在。”

    聲音在蘇香凝耳邊炸響,總算是恢複了少許神誌。她驚慌失措的抱著曹華的脖子,抬眼看去周圍卻全是血水,又給嚇蒙了。

    岸邊候命的黑羽衛趕了過來,瞧見湖麵飄著血跡,不明情況,一時間不敢貿然下水。

    曹華撐不住多久,見狀怒罵道“快救人,刺客死了!”

    黑羽衛這才下餃子似的跳入湖裏,遊到了跟前把蘇香凝接下,朝著岸邊遊去。

    至於曹華?

    武藝通天的都督眨眼就在水中宰了刺客,那需要他們這幫飯桶去幫忙,根本就沒人理會曹華。

    “我去!”

    曹華莫名被拋下,氣不打一出來,隻覺得腰間鑽心的疼痛,整個右邊身體都有抽筋的感覺。

    他正想讓這群憨皮回來搭把手,一隻手已經摟住了他的腰,把他托了起來。

    轉眼瞧去,卻見謝怡君不知何時跳入了水中,把他抱著往岸邊遊去。渾身衣裙濕透,發絲貼在臉上卻不顯淩亂,看動作很熟悉水性。

    曹華鬆了口氣,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亂抓太正常,便一把環住了身旁女子的上身,手放的位置還不大對勁,軟綿綿的一大團。

    謝怡君自是會水的,本來閑庭信步遊刃有餘,猛然被一把抱住,頓時錯愕,眼中顯出幾分羞惱。

    抱住也罷,危機之下情有可原,可她還感覺那隻賊手不動聲色的捏了捏,力氣挺大,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故意。

    “你這廝—”

    應對驚慌失措的落水之人,最穩妥的方法就是先一拳打蒙,所有謝怡君便一手肘打在曹華的胸口。

    隻聽一聲悶哼,曹大都督雙眼一番直接就暈了過去。

    幾番折騰,終於上了岸。

    黑羽衛和官差全部跳入湖裏,打撈落水的書生仕女。趙天洛自然被優先照顧,但濕身免不了,心裏又氣又後怕,不停質問黑羽衛怎麽辦的事。

    蘇香凝被趕過來的沈雨接住,因為嚇懵了,現在還沒回過神。

    湖堤邊,謝怡君用力把曹華扔上草坪,坐在上整理衣衫不停喘氣,身上有箭傷未痊又下水,肩膀也疼痛難忍。

    偏頭見曹華腰間血流不止,謝怡君還不忘譏諷一句“死到臨頭還想著輕薄女子,活該。”

    話是這麽說,手上卻沒半點遲疑,撕下曹華袍子一角,用力按住他腰間的傷口止住鮮血。

    黑羽衛發現都督受傷後大驚失色,急急忙忙跑過來把二人掩護送上了馬車。

    樓船最後還是翻了,黑羽衛百十號人連番搭救倒是沒有出人命,不過公主殿下落水受驚,曹華又被刺客捅了一刀,顯然不是小事。

    曹華遇到的刺殺不再少數,大多都是暗箭,真能傷到他的還是第一回。

    把刺客打撈起來後,胸口被匕首直接捅穿從後背透出刀尖,頭骨被一手肘擊的凹陷七竅流血,早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驗屍的黑羽衛見到此景,對都督武藝的佩服又深了幾分。

    汴京城中。

    寒兒丫頭聽到公子遇刺,急急帶著黑羽衛出門準備支援護送,等待許久的董超突然跑了出來,跪在地上“卑職該死,今日有人擅闖案牘庫,以被小的們拿下。”

    寒兒火冒三丈“這種小事,還需要請示?”

    董超一愣,低頭說道“擅闖之人是禁軍教頭林衝”

    “任何人擅闖案牘庫都是死罪。”

    寒兒本想直接宰了,不過又想起了什麽,冷眼望向董超“不過都督下令,典魁司殺人需向先公子稟報,既然人已經當場抓住,便從輕處罰,脊杖二十,刺配滄州即可。”

    董超聞言皺了皺眉“不用稟報都督?”

    這若是獻殷勤沒被人知道,豈不是白忙活。

    寒兒冷眼道“公主出門受驚,都督遇刺受傷,鷹爪房上下都難逃其咎,此時稟報鷹爪房失職,你是想一起去滄州?”

    鷹爪房中全是密探,各地反賊和王侯將相的動作都應該在鷹爪房的監視之中,金明池的刺殺明顯早有準備,典魁司卻沒有受到半點消息,這必然是鷹爪房的失職。

    “卑職不敢。”董超連忙低頭,再不敢多說,隻能硬著頭皮傳令。

    在地牢內焦急等待許久的林衝,等到的卻是一副刑枷,迷茫、絕望、憤怒充斥與胸腹,可他又能如何?

    在林衝的視角中,是曹華覺得他礙眼。曾經曹華殺了高衙內,他心中其實一直帶著幾分感激,事到如今才發現,高衙內也好他也罷都是曹太歲眼中的一條狗罷了。

    董超本不想玩這麽大,可刺字紋麵後便沒有回頭路,日後曹華若是礙於陳靖柳的關係不罰林衝,他難逃其咎。

    好在林衝擅闖案牘庫是真的,隻要把這條咬死他便無錯,隻是林衝若是申冤說他誣陷怎麽辦?

    能在鷹爪房做事沒有一個是善茬,董超略微思索後,便和好友薛霸一起接下了‘送林衝上路’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