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昔日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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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隊在江麵上緩慢航線,繁星點點,江清月明。
    曹華靠在躺椅上,手上拿著一架望遠鏡,觀測著天空的星星。
    綠珠乖乖的坐在旁邊,撥著橘子,放進曹華的嘴裏,略顯靦腆的問道:
    “公子,你在看什麽呀?”
    “夜觀星相,推演大宋之氣運。”
    “哦”
    綠珠不說話了。
    寒兒驚為天人,方才的胡思亂想一掃而空,小心翼翼打量著靠在躺椅上的曹華:
    “公子,觀星是欽天監的道士幹的事兒,您對這也有所涉獵?”
    “武夫一道,終點是天人合一,所謂天人合一,就和與天地氣運融為一體,皮為天,骨為地,體內自成洞天算啦,編不下去啦”
    寒兒正用小本子記著,見曹華不說了,有些可惜:
    “說的挺有道理,公子在我們眼中和神仙區別不大了,說不定真有所感悟”
    曹華放下望遠鏡,抬手在綠珠臉上捏了下,輕笑道:
    “成神仙有什麽好的,我可舍不得貼心小棉襖,咦—玉堂了?”
    “肯定又跑下麵瘋去了,不用管她。”
    “嗬嗬”
    曹華看了會兒月亮,忽然又想起前世的朝朝暮暮,略微思索,輕笑道:
    “寒兒,教你的歌還會唱嗎?”
    寒兒抿了抿嘴,合上小本子,輕咳一聲醞釀情緒:
    “叱吒風雲~我任意闖萬眾仰望~
    叱吒風雲~我絕不需往後看~
    翻天覆地~我定我寫尊自我的法律~
    ”
    唱的很有氣勢。
    綠珠撥著橘子聽了半天,有些疑惑:“公子,這是哪裏的方言?聽不懂。”
    “嶺南那邊的方言。”
    “哦嶺南是哪裏?”
    “海邊”
    曹華手指輕敲椅子扶手,認真聽了片刻,轉眼望向寒兒:
    “要不要再教你一首?”
    寒兒唱完後,表情依舊認真,點了點頭。
    曹華回憶片刻,輕咳了一聲:
    “安靜的離去~
    和孤單一起~
    擁擠的回憶~
    時間抹去~
    人在大宋已經嫖到失聯~
    有時也懷念當初一起~已經改變~
    讓這天空將你我相連~懷念你~
    ”
    旋律很好聽,聲音富有磁性。
    寒兒蹙眉聽了片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遲疑許久,才小聲嘀咕:
    “公子,嫖到失聯是什麽鬼?”
    曹華勾了勾嘴角:“樂不思蜀,不想回去啦。”
    “不回汴京了嘛?”
    “嗯怎麽說了算啦,解釋不清楚,繼續唱歌”
    “哦”
    六百多艘船隻,如同懸浮與江麵的巨鱷,一根根火把猶如猩紅的獸瞳。
    寂靜長夜,在幽然歌聲的伴隨下,緩緩形勢向千裏外的汴京
    ----
    燈海如潮,明月懸空。
    趙轍身著龍袍,坐在金殿之外禦道台階上,手中是一把滿是缺口的金刀,刀是他的佩刀,心愛之物,佩戴一生也就出鞘過一次,在陽山之內。
    手指摩挲過刀鋒,滿是缺口。
    百萬人口聚集的汴京城池,人聲鼎沸,諾大金殿之外,卻隻有一個孤零零的皇帝坐在台階上,看著滿城燈火。
    趙轍輕輕歎了口氣,不禁又回想起了山崖之下的一幕幕
    
    “同出一母,血濃於水我趙淮安安分分了一輩子,隻因一封信,便死與兄弟之手哈哈哈哈最是無情帝王家大宋完啦大宋完啦哈哈哈”
    “還我侄兒命來!”
    “爬起來啊!”
    
    那曾是他一生中最絕望、悲憤的時刻。
    安分一生,殫精竭慮,隻是為了讓大宋變好一些。
    卻不曾到頭來,被親哥哥的陷殺,親侄兒在麵前慘死,被喧囂惡匪羞辱,竟然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隻能如一條瀕死老狗般,展現那毫無作用的逆境孤勇。
    
    “賊子爾敢!”
    “來啊!”
    
    猛然聽見那聲大喝,他心裏確實震了下。
    重重圍殺,匪軍的刀劍、廂軍的箭雨,似乎整個世界都背叛了他,隻有那個近乎倔強的男人,背著他硬生生淌過刀槍箭海,在數萬人的圍殺中,硬生生給他走出了一條生路。
    那一瞬間,他曾萌生了個想法。
    隻要能做到,這個天下,沒有任何東西是不能給曹華的。
    常言‘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有付出才有回報。
    曹華付出了血的代價,卻沒有從他這裏得到什麽,無非叫了他一聲‘嶽丈’而已,把他當家裏人。
    為了帝王之家毫無重量的一點情分,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最不該救他的時候救了他,直至害的君臣反目,成了遺臭萬年的弑君之賊。
    而他卻平步青雲,成了大宋的天子。
    到了這一刻,他又不得不對曹華趕盡殺絕,因為他是天子,曹華殺了先帝,他若不這麽做,難以平天下之心。
    “都是迫不得已,你已經可以安穩一生,為何還要步步緊逼
    知道虧欠你,來討債,朕也認了
    隻希望朕沒看錯人,你真是個好人吧”
    輕聲細語,趙轍摸著殘破的刀鋒,幽幽歎了口氣。
    踏踏——
    身著太子服的趙淮,臉色再無往日輕浮,神色落寞的走到金殿外,想了想,在趙轍的旁邊坐下:
    “父皇,您舊疾未愈,回去休息吧。”
    “嗬嗬”
    趙轍偏頭看了眼,已經馬上及冠的嫡長子,比以前穩重多了,隻可惜,還是缺了帝王之家該有的氣度,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遺傳到身在敵營的姐姐那裏去了。
    “趙淮,你覺得你姐夫,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厲害,很霸道,很聰明就是聽朝臣說,野心太大了”
    “你覺得他野心大不大?”
    “我我不清楚,姐夫看起來,不像個壞人”
    趙轍搖了搖頭,看著滿城燈海:
    “掌權者,哪有什麽好人壞人。得了人心,屠民百萬,也被讚譽為一代梟雄,不得人心,窮盡一身變法革新,也落個車裂的下場
    好人壞人,無非史書上幾個字的評價罷了,漢祖拋妻棄子、武帝殺子女無數、前朝太宗手足相殘,有哪個是好人?隻是最後坐到了後麵的椅子上,才變成了我中原王朝功蓋千秋的明君”
    趙淮手肘撐著膝蓋,偏頭看著父親,微微歎了口氣:
    “若不是老太後豈會落到如今的局麵。”
    “老太後運籌帷幄一輩子,算盡天下王侯將相。
    本來這是一步絕殺之棋,掃清大宋朝野一切隱患,給了朕一個一清入水的大宋。
    隻可惜,人算不過天,老太後算漏了火炮這東西,一步錯步步錯,直接形勢倒轉,將大宋拖入了死局。
    老太後鬱鬱而終,便是想不出破局之法,心力憔悴所致。
    老太後臨終前,再三囑咐了朕一句話:‘不要降金’”
    趙淮似懂非懂,猶豫片刻:“可是不和金國和談我趙氏就沒了。”
    趙轍沉默片刻,幽然一歎:
    “可能老太後的意思是,降了金,我大宋就沒了吧老太後目光高遠,雖心狠手辣,信手廢立天子,但心裏一直裝著大宋”
    “唉”
    父子倆坐在巍峨金殿之前,看著燈火如潮的汴京城池,此時此刻,也隻剩下幽然一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