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2 勸降(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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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問題是可以回答的。

    不過如果要解釋得很清楚,會有點耗費時間。

    首先要解釋的一個概念,是風水局。

    風水局可大可小,小的可以是桌邊一盆栽,大的能連通天地,逆轉陰陽。

    今天這個局就是大陣仗。

    露露手裏拘著上萬個死於瘟疫的亡魂,她為了贏,把亡魂全都放出來了,不然也做不出那樣氣勢宏大的血月當空局。

    不巧,蘭疏影愛看書,什麽類型的都看。

    有時候被南明叫去侍奉茶水,她就有機會接觸到書架上的藏書了。

    對於書的主人來說,這些是裝飾或者消遣,在她看來卻是如獲至寶,很多學識都是從書裏獲得的,其中就有風水著作。

    露露的局,她有辦法破。

    但她手邊缺少法器。

    當時她靈機一動,目光落到幾個屍傀身上——每一個屍傀都集滿了陰煞氣息,改造過程中使用了多種材質去打磨,跟法器比起來也不差。

    所以蘭疏影跟露露周旋的過程中一心二用,進行推演,推到最後,趁著對方露出破綻,她隨即驅使屍傀站到相應的位置,一舉將其拿下。

    說起來,還有兩個大功臣。

    一個是美甲師,因為露露認定他是一個窩囊膽小的普通人,完全沒有攻擊性,所以有心理優勢,根本不設防。

    按照蘭疏影確定的破局方法,最後一步需要屍傀在那個點上紮下去一柄金屬性法器。

    露露對屍傀很警惕,這一步不好實現。

    沒想到誤打誤撞,美甲師剛好在那個點戳了一把指甲刀——八尾貓的指甲何等堅硬,這把刀是附了魔的,就替代了計劃裏的金屬性法器。

    其二,是血月。

    露露引來的血月,竟然是地下世界那輪陰月的投影。

    而蘭疏影在南明府的時候,每年陰時舉辦一次祭祀,她有過幾次主祭或者副祭的經曆,跟陰月裏的那抹意識,算是有幾分麵子情。

    露露想用這個局滅了她,看樣子還打算化疫鬼為己用,增長實力。

    結果呢,作為風水局主體的血月不肯賣她這個麵子,反而幫了先奉上祭品的蘭疏影。

    整個過程就是這樣。

    玩脫了。

    大招剛好選在對麵有把握化解的領域,沒轟著人,倒回去轟了她自己。

    蘭疏影低頭看看小晴撲閃撲閃的杏眼,指了指頭頂,空中竄來竄去的青灰色鬼影:

    “現在不好跟你們解釋,得先把那些解決了,明白吧?”

    解決了露露,現在還有個遺留問題,就是被放出來的疫鬼——失去主謀的疫鬼正在滿城亂竄。

    以亡靈鳥的視角,居民區已經被盯上了,十幾個疫鬼眼饞裏麵密集的活人氣息,又出於畏懼陽氣的天性,不敢貿然進去。

    它們在等更多同伴集合。

    所以得在它們聚起一定規模之前,打散!

    蘭疏影沒把遠處正在發生的事告訴這兩人,暫時平安,沒必要讓他們跟著擔心。

    小晴恍然:“噢噢,懂,我懂!那我們能做點什麽?”

    “周琅,帶他們兩個出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轉達給八尾貓大人。城門都是我們的人,不會攔你。讓小晴留下給我搭把手吧

    放心,我有打算,基本沒什麽危險了。”

    周琅愣了一下。

    他隱約地意識到,恐怕不止是搭把手那麽簡單經曆過前麵那場仗,他就很明白了,他們倆根本連參戰的資格都沒有,隻配當觀眾。

    或者說,人家要的啊,就是觀眾。

    “嗯,我明白的。”

    周琅遞給小晴一個安撫的眼神。

    他彎腰把暈成死豬的美甲師扛到背上,再提起被細藤條綁著的露露,大步流星地走了。

    蘭疏影讓幾個屍傀點上新收的守城兵小弟,去居民區看著秩序,然後叫上小晴去了另一個街區。

    那裏有個許願池。

    池子裏的雕像太久沒維護,產生了很多裂痕,水也早就幹了,臭泥裏偶爾露出半個錢幣。

    之所以選擇來這裏,也是跟風水局有關。

    許願池這種地方,從落成之日開始就有吸納信仰的功能,跟土地廟這一類建築有異曲同工之妙。盡管已經破敗了,還是殘留著幾分願力。

    蘭疏影繞著池子走了幾圈,叫來幾隻亡靈鳥在上空觀測,切換視角,反複地核定方位。

    忽然,她愣住了。

    一部分線條在她眼裏突然清晰了起來,結合起來看,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蘭疏影琢磨再琢磨,終於確定下來:

    沙城的建築規劃,是有意為之的!

    尤其是關閉了三麵城門又重劃居民區過後,線條就形成了一個養煞大陣!

    它吸納沙城周圍的陰氣,再源源不斷地灌到城裏煞氣最重的區域,那是一處顯眼的“鐮刀煞”,正好就是哈桑家那片廢墟!

    一瞬間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

    沙城不可能一天兩天就建到現在這個規模,所以說,城主跟東海岸的合作,早已有之!甚至於,他可能一直都是東海岸的走狗。

    蘭疏影眸光更冷。

    城主經營沙城,謀劃養煞,一切都在為今年這場瘟疫做準備,是為“瘟疫之子”服務的

    他臨走前還故意困住城裏這萬把人,應該也有用意

    還有,那個會設血月局、又能拘住疫鬼的露露,她也是被故意遺棄在沙城的,顯露出來的本事,顯然是來之前就會了。

    露露說話間透著對家人的怨恨,她的行為模式,像是死後黑化的。

    要是東海岸專門用沙城這個局來養“瘟疫之子”露露作為執行人,不應該把哈桑壓製到話都不能多說的樣子。

    蘭疏影大膽猜測,露露是東海岸陰謀裏漏算的一環,她心大了,想把成果用在她自己身上!

    前後對照著,蘭疏影覺得,把沙城計劃想得更惡毒也不過分。

    那她就更要把對方的計劃全部掰碎。

    “可以,就是這裏。”

    小晴疑惑道:“您這是要幹什麽?”

    蘭疏影徑自吩咐道:“等下我把卡片分給你,你把兌換出來的湯倒到這個池子裏。”

    “好!”

    叮囑完畢,蘭疏影把她從午夜湯鋪弄來的湯卡遞過去。

    許願池不大,你一碗我一碗,很快,池子裏已經蓄起一大半的高度。秘製濃湯的肉香味在白霧升騰間直往鼻子裏竄,勾得心裏發癢。

    要不是蘭疏影清楚這湯的底細,恐怕也受不住這種引誘。

    小晴扒著池沿猛吸幾下,眼神漸漸空洞,看樣子還想湊上去嚐嚐味道,被蘭疏影一把拽住!

    “東西不能亂吃,知道這是什麽做的嗎?香不香,你也想變成湯料?”

    小晴一下子清醒了,趕緊搖頭後退三步:“不想不想,我保證不碰了!”

    “嗯。”

    “那我現在該幹什麽?”小晴有點閑不住的意思。

    蘭疏影切換視角看了一眼廢墟裏的動靜,說:“不用了,你別亂碰,我很快就回來!”

    哈桑睜開眼睛。

    有陌生人的氣息。

    他轉過頭,看見一個年輕人低著頭在給自己肩膀止血。麻布本來是幹淨的,但是沾上一大片濃綠色黏液,顏色讓人看了反胃。

    哈桑見過這個人。

    露露就是輸給了他。

    “你到底是誰”他撐著地坐起來。

    肩膀上少了半截人的重量,他還不適應。回想起這段時間的遭遇,像做了場噩夢。

    噩夢哈桑自嘲地抹抹臉,能不是麽,他一下子就什麽都沒了。

    蘭疏影放下麻布和藥水,輕飄飄道:“我?你同類啊。這不是你們說的麽?”

    哈桑有點無措,反駁道:“你不是你跟露露不一樣。她還會再回來麽?”

    “你想她回來?”

    對方果斷搖頭說:“不!我不想再被她牽著走。”

    露露跟他親如兄妹的時候,那是壓製了哈桑,為的是利用他的體質。

    露露打輸了,被蘭疏影分出去之後,那段不靠譜的兄妹情自然而然也就斷了。他現在能說出這樣的話,都在情理之中。

    “那我得恭喜你一下,她不可能回來了。”

    哈桑聽了顯然鬆了口氣。

    蘭疏影催他道:“好了,還有力氣的話就起來跟我走,你們留了件麻煩事,要盡快處理”

    她如果隻這麽說,哈桑肯定是沒什麽積極性的,作為一個外鄉來客,哈桑的親朋好友都住這一圈——死光了。

    他沒絕望到撞城牆都算好的。

    指望他幫忙解決疫鬼,不太靠譜。

    蘭疏影換了個語氣:

    “其實,我之前為了刺激你清醒啊,說謊話騙了你我找到你妻子和女兒了。”

    “你說什麽?!真的嗎,那她們”

    “真的,你也知道沙城最近死的人多,磁場特殊,屍體我見著了,她們倆應該也沒走遠。”

    蘭疏影頓了頓:“要是能把這麽多疫鬼清理幹淨了,說不定能找到,你覺得呢?”

    這個大餅畫起來不需要技術含量。

    哈桑直接滿血複活了,還嫌她走得慢,恨不得把她拽到背上扛著走。

    蘭疏影其實還有很多細節想要問他,見此,不是談話的好時機,那就先處理麻煩,以後再問。

    到了許願池,他們看見小晴苦著臉蹲坐在樹底下,仔細一瞧,腰上綁著一根麻繩,係的還是死結。

    這裏又沒別人,看她神情,是自己把自己綁在樹幹上的。

    “幹什麽呢這是,信不過自己意誌力?”

    蘭疏影上去把繩子割斷。

    “可不是呢,您不在這兒坐鎮,我怕一晃神就衝上去咕嚕咕嚕”小晴看見她回來就有了主心骨,鬆懈下來,還開了個玩笑:

    “我變成湯料還是小事,別弄髒了這些湯嘛!”

    哈桑沒懂這裏的布置是什麽用意。

    “這是?”

    蘭疏影指著許願池說:“跨到那個雕像的位置,坐它裙擺上就行,別碰水,以前是怎麽吸引疫鬼過來的,你就還怎麽做。”

    哈桑對疫鬼可沒有什麽‘同是一家人’的情緒。

    他本來是旅行家,在沙城跟妻子一見鍾情所以留下來,平時隻跟鄰居關係要好,他和這些不講道理的疫鬼麽,沒什麽好說的。

    “好。”

    不一會兒,以許願池為中心,一條條青灰色的影子穿過正在潰散的黑霧,飛到哈桑身邊。

    哈桑目露嫌惡,左右躲避。

    小晴拽了一下蘭疏影的袖子,眼裏閃著崇拜。

    “前輩啊,您是怎麽勸降他的?剛才還喊打喊殺的呢,這就對我們百依百順啦!”

    沒等蘭疏影答話,她先比了個大拇指。

    “厲害,前輩可真厲害!”

    蘭疏影:“”

    算是看出來了,問話是假的,你就是想拍馬屁。

    “等會再跟你說,我還有點事。”

    “好咧好咧,您先忙著,我我去舀點清水!”

    蘭疏影表情有點古怪。

    在這個姑娘身上,她好像看到一點謝地的影子。

    那是被人護在身後久了慢慢養出來的一種天真,還有活力。

    如果風平浪靜,跟這種性格的人待在一起,就很容易被感染到那份快樂。假如處在危險之中,他們乖乖聽話也不會惹人討厭。

    最煩的是沒本事還盲目樂觀,胡亂發言。

    幸好,謝地和小晴都不是。

    蘭疏影從廢墟撿出來一根焦木,承載著那十幾口遇害者的怨氣,勉強算是一件法器了。

    她把焦木豎立在池邊,用靈識體會氣場變化,順勢而為,把幻陣一層層地烙上去——這是珈藍特意為夜鶯和她改良過的,操作起來不難。

    哈桑的瘟疫體質,對疫鬼有巨大的吸引力。

    有他這個天然誘餌在許願池發出召集信號,大片疫鬼都在向這邊趕來,聚集在上空,形成一個旋渦。

    “要讓它們進這個池子?”

    哈桑睜開眼,循著氣息找到她問道,態度很殷切。

    “你能下命令嗎?”蘭疏影說。

    “我不知道能不能,我可以試試你的這些水,確定能一次性消滅它們吧?”

    他這句話一問出來,上方的旋渦一窒,陡然沸騰了!

    蘭疏影:“”

    這你讓我怎麽回答啊朋友

    她算發現了,哈桑是真沒把疫鬼們當活物。

    人家把你當家人,你騙人家下毒池。

    你還非要當麵說出來!

    不怕它們把你踢下去泡澡?

    ------題外話------

    八月大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