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6 調查報告(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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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山實在是一個很懂分寸的人,他隻問了必要的找人信息,雖然這段時間他們相處很愉快,他也沒多問哪怕一句,比如說,她為什麽要找這樣一個人?

    現在,蘭疏影正式成為影子流派的客戶。

    她給陶山轉了一筆定金,接著對他們的工作進度就不再過問,她安靜地離開餐廳,把場地留給專業人士使用。

    陶山私以為,她無論在哪個行業都會是最受歡迎的那類客戶——給錢爽快,不會指手劃腳,更不會安排影子流派按她的想法去辦事。

    這種絕對寬容和信任的態度,讓少東家在某個瞬間難免感覺有點飄飄然。

    陶山的工作內容完全可以通過聯絡儀完成,所以並沒有專程回到地麵,這個飄窗就是很不錯的工作台,要是他家小師弟沒在旁邊幫倒忙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對於蘭疏影的瀟灑離去,虎牙有點失望。

    他剛把那口魔力小鍋拿上來,現在是新一輪的無米之炊,聞起來,這次煮的應該是雞茸粥。

    跟朋友分享美食,是吃貨們覺得很享受的一件事。那就當她沒這個口福好了!

    虎牙蹲在小鍋旁邊,眼巴巴盯著著咕嘟咕嘟冒泡,滿足地咧開大嘴。

    維托最近過得不太好。

    他心神不寧,工作出了不少小差錯,而且一閉上眼睛就回到那天的小巷,嘶啞的聲音在他背後說:“耽誤你一點時間”

    維托知道自己犯了錯。

    他隱瞞了。

    對方要找的人,符合條件而且他熟知的應該有四個——但他沒有說出第四個人。

    維托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他在最後一刻睜眼偷看過地上的影子,那是一隻骨鳥!

    隻有亡靈法師會用這種手段!

    他還聽說,不是每個亡靈法師都能讓骨鳥帶話的,而且那晚明顯就不是帶話,而是一位法師借著骨鳥的身體跟他當麵交流!

    所以,那位法師一定很厲害。

    人家還說,下次見麵再給他報酬

    下次不!

    如果法師知道他被騙了每當維托想到這一點,就覺得自己小命難保。

    “臭小子,你又在發呆了!那桌來客人了,還不快去招待!”酒館的女服務員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維托恍然驚醒:“啊,我這就去!”

    他小跑到桌前的時候,臉上還有沒褪去的驚惶,緊跟著就被麵前這位客人震住了,以至於他下意識收斂了平時跟冒險家們逗樂的態度,而是用了敬稱:

    “先生,您想喝點什麽?”

    原因很簡單,客人不但相貌不凡,而且打扮得太過光鮮。

    鑲嵌彩寶的立領鬥篷,合身且麵料上乘的禮服,反射著漂亮光暈的皮靴,薄鏡片後麵的他眼眸深邃,看起來就像王宮裏尊貴的繼承人。

    無論怎麽看,他都跟這個上了年紀的酒館格格不入。

    虎牙打量著小孩明顯恭敬小心起來的態度,喝酒的興致頓時減了一半——被陶山這麽一襯托,他就像個不起眼的仆人,給少爺拎包都排不上隊的那種。

    陶山也無奈。

    他本不想這麽誇張,但他今天從古堡下來,是因為接到了由分部轉交的邀請函。

    海城城主專門設宴,希望能從影子流派打聽到關於世界性災變的第一手情報。

    海城原本就是發達城市,隨著西大陸勢力的遷徙,這片海岸飽受關注,連帶著城主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負責人不敢馬虎,把陶山請來了。

    陶山剛從宴席出來,馬車路過這個酒館,他想起來了,客戶之前拜訪過三個懶漢,都是從酒館的小服務生那裏聽說的。

    陶山隔著車窗觀察了一會。

    他斷定小孩最近做過虧心事,所以就進來了。

    維托被他看得心裏發毛,那晚被骨鳥劫持的陰冷感覺再度冒出來,他戰戰兢兢道:“先生?您”

    陶山收回視線,瞟著菜單淡淡地說:“把你們這裏超過一百金幣的酒每樣上一瓶吧。”

    這架勢,唬得他邊上的虎牙都是一愣,更別說熟知價目單的維托了,小孩傻乎乎地跟他求證道:“我們有珍藏級的美酒,按杯算價,每杯至少三百金,您”

    陶山緩緩看過去,沉聲道:“是我剛才說得不夠清楚嗎?”

    他看起來沒生氣,但是那股上位者的氣勢壓得維托不敢多說,立即去跟上級傳話了。

    虎牙翹起大拇指:“行啊兄弟,夠豪氣!不過,你喝得完那麽多嗎?”

    陶山笑了笑,低聲道:“你忘了,這個月底,咱家有長輩過生日,他老人家愛酒,我家老頭子正愁著送什麽禮呢,我就寄一批回去給他做麵子。”

    虎牙撓撓頭,好像是有這麽回事,是影子流派的一位長老,地位跟沙琳老師是差不多的,年紀卻大得多。

    因為陶山的豪氣行為,周圍幾桌的客人時不時看過來一眼,有人已經腦補出什麽“富家子弟撒錢隻為引起美人注意”的故事了,側耳聽見這句解釋,頓時覺得無趣起來,也不再過分關注他們。

    陶山壓低了聲音說:“兄弟,辛苦你去要個房間,就說要驗貨,然後你隻管品酒,我跟那個小朋友聊聊。”

    虎牙聽完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繼而一臉震驚,眼神裏幾乎寫著:“你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你丫到底還是個人嗎!”

    陶山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什麽了,立馬不客氣地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我那是為了業務!”

    “哦”

    虎牙半信半疑。

    他現在懷疑自己兄弟可能不像他想象中那麽純潔。

    回想一下,剛才那個小服務生啊,長得還真是漂亮,以後長大了肯定是男女通吃的主兒!唔

    “再給你個任務,挑出能運輸的酒寄回南方,不好運的就都留給你了。”沒等虎牙高興,就聽見他咬牙切齒道:“現在你給我走遠點,別讓我看見這張蠢臉。”

    陶山伸出手,把他那張所有情緒寫在表麵的胖臉推了過去。

    這對師兄弟回到古堡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繁星閃爍,靜謐的夜景,跟不久前的末日天災完全是兩碼事,陶山略微恍惚,如在夢中。

    虎牙果然沒忍住那些美酒的誘惑,說好的品酒和選酒,他硬是把自己喝到斷片。

    人是被陶山扛回來的。

    他還把陶山那身禮服吐得一塌糊塗。

    於是,當蘭疏影打開門,見到的就是頭發還沾著水汽的陶山。

    她頓時明白過來:“事情有進展?”

    陶山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小冊子。

    這是他的習慣,跟客戶溝通之前必須準備一份匯總報告,雖然他談話的時候從來不看。大概就是圖個底氣吧。

    “抱歉,我可能打擾到你休息了”陶山注意到她穿著寬鬆的亞麻長袍,猜測她可能是準備睡覺。

    “沒有的事,你也知道,睡眠對我來說沒那麽必要,奧西收藏的書很有趣,不知不覺,我都快看完了”蘭疏影笑著讓了一步,“進來坐吧。”

    陶山再度在心裏感慨,布萊恩真是他見過的脾氣最好的半亡靈。

    他跟著蘭疏影進去,目睹她把手裏那本書倒蓋在桌上,書脊上赫然寫著:

    我與影子赫德的三次牽手

    陶山:“???!”

    他離當場炸毛就差一步。

    影子赫德,那是他們影子流派的開山祖師爺啊!

    蘭疏影注意到他的表情,惡趣味地補了一刀:“是不是很有趣?”

    陶山:“啊,這”

    蘭疏影好心把書遞給他:“你再看看作者。”

    不用多解釋什麽,隻要看一眼,他就知道了,這正是女巫奧西的傑作,是她寫給少女時期初戀的回憶錄。

    為什麽是三次牽手呢?

    因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陶山無比艱難地控製住表情,把祖師奶奶的作品恭恭敬敬地遞回去:“這個應該不太適合我看,算了,算了。”

    蘭疏影也不強迫他,逗完了他,把書放好,立即正色問道:“你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

    陶山鬆了口氣。

    他把這幾天的調查過程和結果簡單說了一遍,然後是重點描述,那就是他今晚與維托的對話。

    蘭疏影自然記得這個小孩。

    說起來,她還欠了一份報酬沒給呢。

    “這麽巧啊,你也覺得他隱瞞了。”

    陶山說:“一開始沒往隱瞞上考慮,我隻是覺得這孩子做事心不在焉的,酒器碰撞的聲音都能嚇得他原地起跳,好像有點心虛。”

    “還有,他們服務生手裏的菜單有好幾份,看人下菜,遞給每桌的單子都不一樣。可他還沒見到我的時候已經拿出了一張,然後才注意到我是什麽樣的客人一個在酒館工作了好幾年的人,不至於犯這種低級錯誤。”

    蘭疏影聽得津津有味。

    陶山見識廣博,一件普通的小事被他講起來也很有畫麵感,對細節處的考究就像大偵探辦案。

    她仿佛到了吃瓜第一線,全程旁聽兩人對話一樣。

    “其實,我們最開始就調查過維托的家庭背景。”

    “維托三歲開始跟著他母親生活,一個不算貧困但也不好過的單親家庭。可以這麽說,從他有意識起,人生裏就沒有父親這個角色。”

    “海城的當地人,我是說屬於原住民的那些,也隻有老一輩的才知道關於他父親的事。”

    如果維托的親生父親也符合條件,那就難怪他會隱瞞不報了,蘭疏影嗯了一聲,“聽起來很不好查。”

    陶山笑得自信:“說難也不難,隻是需要一點正確的方法。”

    “說得不錯,然後呢?”

    “維托的父親就是一個懶人純種懶人。”陶山想到情報冊子裏的那些原話,真是不堪入耳,他也不想照搬給客戶聽,因此隻是一筆帶過。

    誰料客戶就是很感興趣,主動詢問他:“這人,懶到什麽程度啊?”

    “呃”

    “比如家裏的麵粉放到生蟲,海鮮腐爛發臭,床上地上到處是糞便垃圾,不洗澡,衣服也不換”

    陶山強忍著說出這些。

    然而對麵的客戶表情很微妙。

    如果他的分析沒錯,那應該是失落?

    等下,失落?!

    你為什麽會

    陶山突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他的客戶好像有什麽特殊癖好,他不純潔了

    當然,作為一個合格的少東家,麵對他親口讚譽過的好客戶,陶山是絕對不會做出失禮表現的,他清咳一聲,繼續闡述。

    “根據維托對他父親的描述,那家夥會讓人買很多耐儲存的食物放在枕頭旁邊,可他經常餓了也懶得翻身去拿,直到餓得受不住了,但是人也沒力氣了,所以好幾次差點被餓死。”

    蘭疏影想到一個經典故事,主人公的脖子上套著一個麵餅,因為沒有轉動它,最後隻吃了麵前的一小塊,人確實餓死了。

    “不過維托父親現在還活著,據說有個欠他錢的人會三天兩頭過去看看,幫忙翻個身或者喂點吃的。”

    蘭疏影詫異道:“你確定是欠他錢而不是他欠了錢?”

    如果這個懶漢是債主,欠債的人該有多好心才會上門看望他啊。遇到實在不願意還錢的那種人,還不在背後紮小人咒他早死?

    陶山摸摸鼻子:“我確定。剛聽說這事的時候,我跟你一樣的反應。是這樣的,海城有條特殊法案,一個人死了,他的債務關係自動轉移給他兒子,也就是維托。”

    “同時欠債的人,需要主動向城主府報備,並且多加10的債稅。”

    蘭疏影恍然大悟,這才是關鍵!

    要是懶漢餓死在家裏,欠債人就要還錢給維托,這對維托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它無疑會增加欠債人的經濟負擔,所以欠債人完全不希望債主死掉

    嘖,這個海城城主,還挺會斂財的啊。

    蘭疏影一陣無語。

    直到現在她都沒見過城主,不過,經曆過海莉當街被追殺的事之後,她已經完全能描繪出這是個什麽人:

    貪婪暴虐,濫用職權,巴結奉承,一條腦袋空空的蛀蟲。

    陶山給了她一份完整的報告書。

    “這是他家地址,如果你不方便親自去,我們也可以代勞。”

    ------題外話------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