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萬人之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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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疏影瞪了她一眼,端出穆雅的架子,鳳目含威,凜然斥道:“本宮麵前豈容一個奴才放肆,你說誰不好了?!”

    

    孫嬤嬤見多了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還是頭一回被她的怒火對上,腳下沒刹住車,一下子被地毯絆倒還往前滾了幾步,幹脆就地一趴,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

    

    穿得那麽厚,能摔到哪裏去?蘭疏影一眼就看出是裝的,冷笑著讓綠梅去扶一把。

    

    綠梅心領神會。

    

    說起來綠梅也是個成了精的兩麵派,她在小媛麵前是溫柔體貼大姐姐,跟著穆雅就秒變腹黑小魔女,比如現在,扶人的時候,她順手用袖口藏的的銀針狠紮了孫嬤嬤一下。

    

    孫嬤嬤像觸電一般,一跳老高,一點虛弱的樣子都沒了,跟她拉開距離之後嚎起來:“綠梅你瘋了,紮我幹什麽!”

    

    戲精綠梅一秒上線,一臉被人冤枉之後的委屈和氣憤:“什麽紮你?我可沒有,你別冤枉好人!要不是主子吩咐,我還不想扶呢!”她說著委屈地看向蘭疏影。

    

    “看來沒摔殘廢啊。”蘭疏影淡淡地移開眼,“撞了本宮的門,還敢大呼小叫口出惡言,這樣的奴才本宮要不起,攆了吧。”

    

    孫嬤嬤懵了,腦子裏嗡嗡響。

    

    怎麽回事?

    

    這個女人從來都不喜歡她,這點她是知道的,可這女人也清楚自己的來曆,怎麽敢這樣對她?

    

    又一想,對啊,來曆,自己背後可還有太後她老人家呢!想到這,孫嬤嬤又得意起來,皇後空有家世卻沒腦子,向來被太後娘娘壓得死死的,現在人就在後麵,她等著吧!

    

    恰好這時候一群人呼啦啦都到了,為首那個雀羽宮裝的老女人就是穆雅第二厭惡的女人,太後。

    

    太後頗有威儀地掃視一圈,把目光定在蘭疏影臉上,冷冷地喝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孫嬤嬤是她的人,欺負了孫嬤嬤就是在打她的臉。

    

    老妖婆一上來就擺著“老娘看你不爽”的態度,以穆雅的脾氣肯定恨不得打爛她的臉,可是有句話怎麽說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身為皇後,掌管宮務的權力卻被小媛讓了出去,連鳳池宮裏都被放了不知道多少釘子進來,出了鳳池宮她更沒有自己的人了,大門一關就像瞎子聾子一樣。而且夏國崇尚孝道,隻一個婆婆的身份就能壓住她,太後隨便一句就能毀了她名聲,可她敢抱怨一句就是不孝。

    

    說多了都是淚。

    

    總之,除了仗著家世在宮裏囂張跋扈以外,穆雅也做不了太多事,而且她這邊懟完人,那邊太後立馬罰她抄經禁足,形成一個惡循環,越罰越想懟人,越懟人越挨罰。

    

    以往跟太後正麵對上的時候,為了小媛出來以後能過得舒坦點,她都一一忍下來了。

    

    可是蘭疏影今天不太想忍過去。

    

    她儀態萬千地走到太後麵前行了個禮,端正得挑不出一絲毛病,然後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臣妾見這奴才行為失常,全無禮儀,還當她是患了失心瘋,正打算派人送她出去。”

    

    太後盯著抹眼淚的孫嬤嬤,瞬間爆炸:“胡鬧,什麽失心瘋,皇後胡言亂語,怕是瘋病又發了!來人,把皇後扶回去休息,近些日子就在宮中抄寫經文,為皇帝祈福吧。”

    

    太後和穆雅屬於天生氣場不合,哪怕沒風沒浪都能鬧起來,更何況蘭疏影剛打了她的臉,她習慣了穆雅的忍讓,說話一點都不客氣,眼神裏還帶著不屑和嘲弄的味道,她帶來的嬤嬤團跟著看戲。

    

    蘭疏影靈活地避開嬤嬤的手,一臉驚訝地反問:“太後娘娘這是哪裏的話,臣妾身為一國之母,難道會構陷一個奴才?”

    

    轉而略帶委屈地說:“臣妾雖年幼無知,在家時也受過祖母等長輩的教誨,您當眾辱罵臣妾有瘋病,這事臣妾可不能認,對了,前日祖母來信說與太後娘娘許久未見,正打算入宮探望,關於臣妾究竟有沒有患病,您可與她說道說道。”

    

    她如水的眼中含著一絲顯而易見的譏誚,仿佛在說:你也不過如此。

    

    穆家老太君那是沙場裏滾打過的巾幗老將,在民間和軍隊裏的聲望都很高,而太後隻是普通宮妃出身,湊巧生了個得寵的兒子才提為太後,沒太大眼界。

    

    因為小媛軟弱,穆雅高傲,都沒有跟穆家求助過,穆家以為孩子過得挺好,聽說太後讓她抄經還覺得這樣能磨磨性子,不錯不錯。因此她們才屢屢在太後手裏吃虧。如果老太君進宮親眼看看,那境況可就不一樣了。

    

    太後被她的反應弄愣了一瞬,這女人以前就算變了臉也不敢和她對著來,今兒是瘋得厲害了,還是有人給撐腰了?

    

    這話真沒猜錯,還就是有人撐腰。

    

    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長腿禦姐,披甲執銳,清麗脫俗的臉上凝著冰霜,步步走來,每一步都帶著怒氣。

    

    太後看清是她,臉色微變,似乎有些忌憚。

    

    禦姐冷笑著把四個嬤嬤震開,掌風微微帶起蘭疏影的衣帶,卻沒傷及她一分一毫,蘭疏影一臉喜色,親熱地叫道:“小白!”

    

    來人名叫葉舒白。

    

    能讓太後忌憚,顯然有著不一般的身份。

    

    葉舒白的娘是夏國首富,爹是武林高手。不過最牛逼的其實是葉舒白認的師父,那是高高在上的國師。

    

    正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葉舒白長到這麽大還沒在外人手裏吃過虧。

    

    對了,葉舒白的娘也是穆皇後的幹娘,母女倆對她就是一個字,寵!

    

    葉舒白把她拉到懷裏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認她沒事才踏前一步憤然開懟。

    

    葉舒白性情爽利,天不怕地不怕,身後還仗著國師的勢,在宮裏可以橫著走,每年她回到京都的那段日子是穆皇後最舒坦的日子。

    

    這母女倆也算是穆皇後的金手指,可惜在女主光環麵前什麽都沒用,擋了女主的路當然要死。而且穆雅欺負過女主的朋友,所以先被皇帝軟禁,一出來就直接被女主抓過來擋了箭。

    

    今兒這事整明白之後顯然是太後理虧,而且今時不同往日,皇帝不在宮裏,她張揚不起來,被葉舒白嗆了一頓之後居然什麽都沒做,憤然甩袖而去。

    

    蘭疏影驚歎地看了一眼昂頭得意的葉舒白,朝多餘的人努努嘴:“太後她老人家都走了,你們還留在這想幹什麽?”

    

    嬤嬤團深深被葉大小姐的戰鬥力震撼,一行人如在夢中,下意識聽從蘭疏影的話,撤了。

    

    緊跟著綠梅皮笑肉不笑地把癱坐在地上的孫嬤嬤拖了出去。

    

    蘭疏影把葉舒白拉到裏麵,親手給她泡茶奉上。

    

    她現在的坐姿沒什麽儀態可言,隻圖個自在,大喇喇地往後一仰,噘著嘴直嚷:“小白,你怎麽才回來啊,我都快憋屈死了。”

    

    葉舒白也是知道她這個“怪病”的,對小媛是當親妹子一樣寵著,而穆雅,是她最好的閨蜜。看她今天的狀態就知道是穆雅了。

    

    接過茶,牛飲一通,葉舒白吐了口長氣,劈裏啪啦一頓吐槽:“妹子,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前幾天就回來了,可那個老怪物非讓我去泥潭裏挖他掉的一把破劍,髒死了,好不容易找出來了他還不要,還敢不要!要不是打不過他,老娘早把他那玉虛樓給拆了!”

    

    她說的老怪物就是國師大人。

    

    這對師徒在前半段是見麵就吵嘴,實際上互相關心在乎的設定,可是從國師遇到女主開始畫風就變了,劇本設定是說國師已經活了幾百年,而女主的前世是他的妻子,強行給女主拉了個牛逼轟轟的執著男配。

    

    葉舒白跟女主互相看不慣,先因為國師的態度各種找女主麻煩,後來被趙棠告知穆皇後的死因之後也黑化了,是劇本裏的反派女一號,結局是刺殺女主未遂,被國師關起來,永不見天日。

    

    蘭疏影看著她,滿眼同情。

    

    葉舒白忽然想到了什麽,放下茶杯一臉神秘兮兮的笑意,湊過來跟她說:“我跟你說個事啊,你知道了肯定開心!”

    

    “嗯?”

    

    她湊到蘭疏影耳朵邊上:“我跟你說,那個混蛋皇帝……他死啦!”

    

    死啦!

    

    啦!

    

    “……”

    

    蘭疏影揉了揉被她震得發麻的耳朵,心想還好這裏的人都被趕下去了。

    

    葉舒白逗完她,看著她幽怨的眼神捧腹大笑。

    

    “你親眼看見的?”

    

    “唔,怎麽死的倒沒瞧見,我路過那兒,看見一個女人趴在屍體上嚎得挺慘,湊過去一看才知道是他,嘖嘖,痛快。”

    

    在對待皇帝的態度上,葉舒白跟穆雅是完全一致的——虧待小媛的渣男,去死!什麽?皇帝?皇帝也要死,反正死了他還有別人能當。

    

    小媛的人格太弱勢了,她在的時候不影響穆雅了解外界,可是穆雅在的時候小媛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所以葉舒白說這話完全不避諱,眼角眉梢盡是喜色。

    

    蘭疏影心裏清楚得很,那是皇帝故意吃了假死藥,想詐出女主的心裏話呢。

    

    可她又不能直接跟葉舒白說,於是先裝作高興的樣子,繼而皺眉道:“不對,都說禍害遺千年,他該不會是詐死吧?還有那個女人又是誰?”

    

    葉舒白一愣,“我,我上去摸過,確實是沒氣了啊……那個女人,有點眼熟,我覺得在哪見過,可當時老妖怪催得急,我就趕緊回來了。不行,我現在去查!”

    

    她說著就要走,被蘭疏影一把拽回來:“別忙!你先幫我找一個人,叫趙棠,是大儒趙宗顯的後人,家住在綠竹巷。”

    

    “趙棠?”葉舒白疑惑道:“他是什麽人,你怎麽會認得他?”

    

    蘭疏影之前讓綠梅去找的那位嫂嫂,其實就是跟她大哥訂過親的葉舒白,現在人就在麵前,還省事了,她壓低聲音,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以增加可信度,認真地說:“小白,我昨夜做了個怪夢,夢見我死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瞎說什麽死了活了的,可趕緊給姐姐閉嘴吧!”

    

    葉舒白立馬瞪圓了眼,伸手就來堵她的嘴,穆皇後這具身體在這個暴力禦姐麵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蘭疏影掙紮無效,用空出的一隻手奮力拍桌:“你聽我說完!”

    

    葉舒白:“……你說。”

    

    她慫慫地坐回去,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眨巴眨巴,瞬間乖巧,實力詮釋了從動如脫兔到靜若處子其實隻需要三秒。

    

    “算了,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蘭疏影扶額。

    

    “成!我最愛聽故事了!”

    

    綠梅給她們上了四次茶點,葉舒白胃口很好,一直吃到晚上,坐這兒聽她講故事。

    

    隨著她的敘述,葉舒白時而拍手,時而歎氣,當然還是吐槽比較多,畢竟這個劇本真的太智障了。

    

    她講到女主一人逼退幾十萬大軍的時候,葉舒白一針見血地吐槽道:“這個王爺怎麽這麽傻,要是我的話直接打過去啊,自己送上門的女人都不敢搶,活該他勞民傷財,最後肯定落不著好!”

    

    蘭疏影深以為然。

    

    好不容易講完了這個故事,她跟唯一的聽眾詢問道:“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麽樣?”

    

    葉舒白一臉意猶未盡地答,“挺有意思。”

    

    可是緊跟著對麵的女人笑容詭譎地說:“那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是故事裏的葉子,我就是故事裏的皇後呢?”

    

    葉舒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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