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的希望很快落空。

    清淩仙尊隻是聞了一下空氣裏的茶香，立即從書卷中抬首，皺眉問道：“這是什麽茶？”

    素月心想瞞不過去了，幹脆跪下請罪，照實把情況說了個清楚。

    仙尊眉頭更緊，端起來抿了一小口，並不喜歡。

    “那以往呈給本尊的又是什麽茶？……比這雲霧茶更合口味些。”

    他跟之前那個仙娥冒出一個相同的想法：難道，偌大一個清淩宮，居然連他愛喝的茶都供不上了？簡直荒唐。

    鬱氣很快轉化為怒氣，不過從這張冷臉上暫時看不出來。

    素月囁嚅著答道：“回仙尊話，以往那茶，無名，是，是沉音殿下親自采回來的……”

    “……”

    還沒升到頂端的怒氣好像忽然被澆滅了。

    清淩仙尊為掩飾情緒波動，猛灌了一大口茶，牛嚼牡丹，心緒紛亂，他也嚐不出什麽味。

    “你再詳細說說。”

    這……有什麽好說的？

    素月隻好揀她親眼看見的告訴他，比如多久去一次，每次帶回多少之類的。

    她反複斟酌，實在是覺得沉音可憐才小心地補了一句：“殿下每次回來都帶著傷，奴猜測，這茶葉恐怕，不好拿……”

    咯噔。

    素月低著頭一個哆嗦。

    清淩仙尊放下杯子，深呼吸幾次，又問：“她從哪個方向回來的？”

    把素月報的方位在心裏過了兩遍，心中哀歎，如他所料……他現在已經知道答案了仙界南端有一片物產格外豐富的區域，如果，仙界還有比仙君請的雲霧茶品質更高的茶葉，隻能是從那裏采來的。

    沉音的資質不算高，本體又是攻擊性不強的植物，她試圖跟那裏的凶獸搶東西，受傷實在正常，沒把小命折進去還要算她運氣好……“知道了，你出去吧。”

    素月看不到，桌案後麵的白袍上，他一隻左手攥得很緊。

    顯然人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平靜。

    等到素月走了，他左思右想，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想到些什麽，總之就是亂，最後實在控製不住，不禁一拳砸穿了矮幾！

    為什麽會這樣？！

    她為什麽要對他那樣上心，為什麽那麽蠢，為什麽……要在他狠狠傷了她之後，才讓他知道這些？！

    ……

    為什麽？

    ……

    蘭疏影無聊把玩著月輪宮裏的擺件，猜想這個時候清淩宮裏應該不平靜了。

    她故意的。

    兩個人在一起，通常情分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習慣。分開之後讓人感覺到撕心裂肺、萬般不舍的，往往也是習慣。

    即使清淩仙尊並不愛沉音，這麽多年，他也早就習慣了有這麽一個人在他身後溫和地看著他。

    更何況，沉音的溫柔是隻給了他。

    蘇蘇是凡人，滿打滿算也隻跟了他十年。

    沉音呢？是一千年。

    這一千年，明裏她為他打理庶務，做足了一位當家主母該做的事，暗裏，類似於冒險去南域采茶這種事，她也不知道做了多少。

    因為他的不重視，底下的管事和仙娥們就不夠敬重她，辦事多有敷衍。

    沉音一身傲骨，不屑把這種事捅到他麵前，也不會放低身段去跟這些人處好關係，那就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甚至事事親力親為。

    她這樣做，累不累？

    當然累。

    可是女孩子一旦為心上人犯癡，自然是甘之如飴的。

    蘭疏影臨走前隻帶了屬於沉音的東西，其實已經寥寥無幾。

    但是，她偷偷把沉音上回采的那幾包茶收起來了，而且讓奶糖探查過茶水間的餘量，算準了她走後這段時間如果清淩仙尊要喝茶，那種茶葉肯定不夠用。

    另外，負責奉茶的仙娥素月是難得有良心的一個，她悶頭做事，以前還悄悄給沉音幫過幾次忙。

    蘭疏影篤定，清淩仙尊一問，素月就會照實把所見所聞報給他。

    唉，希望他良心不要太痛。

    要是現在痛完了，以後可怎麽辦？

    細水長流，來日方長啊。

    ……

    另一邊，月神尊回到她之前住的那個宅院，把土地、仙娥等盤問了一遍，知情最多的就是那名仙娥了。

    在仙界她伺候起來很是盡心，可是一下凡就判若兩人了，因為她是奔著前途去的。

    清淩仙尊不喜歡功利心太強的人，所以她不主動投靠仙尊，隻是抓住機會表現，希望能用時間熬死沉音這個孱弱的廢人，而清淩仙尊到時候感念她照顧得辛苦，自然不會虧待她。

    可是蘭疏影這一來，直接打亂了仙娥的計劃。

    在罰惡仙尊的注視下她隻好跟來凡間，頹廢期還沒過去，忽然在拜月節那晚發現了驚天大秘密！

    驚訝？後悔？心虛？畏懼？

    仙娥不認得月神尊，她隻是感覺這位自稱“本尊”的女子比清淩仙尊強得多，很快猜出了月神尊的身份，對方一問，她就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

    可想而知月神尊此刻的憤怒，周遭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化為齏粉。

    她恨自己這些年沒好好關心妹妹，竟然讓她為一個小人掏心掏肺，最後落到這個下場！

    就在這時，月神尊忽然感到仙界有一絲異動。

    仙界為她舉辦的拜月大典上，為什麽會出現魔族的氣息？！

    月神尊飛速趕往大典舉辦的地點，想到待會就能看見負了小妹的混賬，她勾起一抹冷淡至極的微笑。

    拜月大典是大節日，無論眾仙資曆高低，強弱與否，隻要還能動彈，都要在這一天趕赴瑤池，為月神尊獻上祝福和壽禮。

    還有另一層目的，不明說，但是大家心裏都有數。

    為了表臣服。

    上次大劫，父神母神歸天，各族為了爭奪更好的居住地而爭戰，當時的仙君很機智，緊跟在日月神尊身後跟妖族、巫族、魔族鬥法。

    最後巫族被滅，妖族憋屈地跑去跟人族共享地盤，魔族再強大也隻能屈居在資源貧瘠的魔界。

    隻有跟對了老大的仙界得到實惠。

    所以，通俗一點去理解：

    拜月大典，其實就是仙界定期交保護費、求神尊繼續庇佑他們的一個見麵會。

    不過這次顯然不會像以往那麽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