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路，雖然是被關搏開辟出來的寬闊道路，但走起來也相當困難。要不是商隊裏的全是武林高手，怕是每日連二十裏地都走不出去。

    即便如此，每日也隻能走五十裏。光是走過那兩百裏路的新築商路就花了四天時間。

    但大家絲毫不急，反正這種天氣，糧食能夠保存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怕會變質賣不出去。而至於烏雞國的災情，就算是一燈小和尚這位出家人也不怎麽擔心。

    當初除魔盟可算得是被趕出烏雞國的，一燈年紀小，還沒到悲天憫人的地步，自然也不怎麽樂意回去以德報怨。

    因此，一行人都是不緊不慢地走著，等到從新路走舊路，也就是之前一直繁華的商道之後，鐮錘城的商隊也遇到了不少同行。他們都是消息靈通的大商行，也聽說了烏雞國這次受災的情況，因此帶著不少糧食趕來。

    但他們自然不是像鐮錘城一樣，抱著不賺錢也要救人的想法。這些商隊，可是做著一份糧食賣出等量黃金的美夢而來的。賑災？不存在的。

    一開始，大家隻是各走各的。就算同為商隊，大家也是相互警惕，生怕對方還偶爾兼職一下強盜。不過鐮錘城的那種異蟲燈籠，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一隻能夠不斷生出熊熊火焰的蟲子，關在燈籠狀的鐵籠子裏，一輛馬車四個角都掛，在風雪之中也讓人看得清楚。而到了生火做飯之時，便對比出巨量傷害來了。

    別的商隊還得挖土填石，將灶壘起來，然後才能架鐵鍋做飯。而鐮錘城的商隊將那異蟲燈籠一摘，找個平整的地方放下來就成了灶頭，鐵鍋一架就能做飯了。這直接導致了鐮錘城的人吃完飯將東西收拾好了，別人才開始生火。

    鐮錘城的商隊成員都是走南闖北的武林人士，性格都是張揚之人，看到自家商隊這種本事便嘚瑟起來。用草梗剔著牙，誌得意滿地往人家的營地靠。

    這三兩人的，倒也沒讓別人覺得是來搶劫的，因此也沒有被攔住。隻是鐮錘城商隊的成員嘴巴不饒人，對那些正忙著生火的年輕人得意道：“還沒吃呢？這天氣，要將火生起來可不容易啊。是啊，也不是誰都有我們鐮錘城的特產的，這異蟲燈天底下就是獨一份。”

    那態度，簡直囂張得讓人想揍他。

    不過能夠出來行商的眼裏都不差，一看鐮錘城這些人身強體健，走路虎虎生風，腰間帶著利器。一看就知道不太好惹，並不是那些老實巴交的百姓，更像是刀口舔血的猛人。因此，對於這點語言的挑釁，倒也沒人真要動手。

    鐮錘城這邊的人也隻是嘴嘚瑟一下，而且沒逛幾下，就被張遠山勒令回到商隊之中。

    這隻是個小插曲，但對於別的商隊來說，卻是一件大事。

    商人逐利，這是天性。

    大冷天，冒著風雪去烏雞國，為的不外乎就是錢財，大量的錢財。而這世什麽生意最賺錢？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壟斷的生意。

    異蟲燈籠是什麽？之前大家聽都沒聽說過，但這幾天他們卻都見識過這種寶貝的功用。什麽都吃，非常好養活，能源源不斷生出火焰的一種特殊的蟲子。而且這種蟲子看起來還很溫順，除了吃東西之外，幾乎就是躺著睡覺，連點噪音都沒有。

    而這些愚蠢的，毫無經商天賦的傻子，隻會用這種蟲子當暖爐當燈籠和做飯的灶頭，簡直是暴殄天物啊。要是運回長安城，隻要稍稍炒作一下，將這種蟲子的火焰說成是天界的神火。

    那麽看一眼，感受下神火的熱量，要收多少錢呢？

    用神火燒出來的菜，要多少錢呢？

    長安城那些銷金窟，能不配一隻從仙山蓬萊帶來的神火靈蟲麽？沒錯，來曆和名字都已經想好了，而且可行性極大。

    雖然說這種蟲子什麽都吃，但既然要炒作出身價來，就要加點限製。必須說是隻能用專用的靈蟲飼料，才能保證神火的純粹，一旦喂食其他東西，神火就會失去靈氣。至於靈蟲的飼料，當然也要壟斷在自己的手。

    在這些商人看來，這種蟲子數量肯定不會太多，否則的話，早就被人發現了。怎麽可能隻有這個聽都沒聽過的商隊才有？

    也因此，這些行商根本沒往普及全民的方向去想，更不可能想象這玩意在鐮錘城幾乎是人手一隻，甚至幾隻。

    有了這種心思，那行行商便開始以各種方式跟張遠山套近乎。他們看得出來，張遠山才是這商隊的領導者，至於那位看著地位挺高的小和尚一燈……大概是商隊老板信佛吧。

    心動不如行動，很快就有商隊的管事找門來了。

    “張管事年輕有為啊，我像閣下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當溫酒的夥計，連賬本都沒見過。而張掌櫃已經能夠獨自一人拉起一支商隊了，真是令人佩服。”

    花花轎子人抬人，恭維的話永遠是最好的開場白。

    張遠山麵對這位自稱長安城恒遠商行管事的人，不著痕跡地將他遞過來的酒杯讓過。雖然那酒香清冽，是他好久沒喝過的美酒。但張遠山是個謹慎的人，沒搞清楚這人什麽想法之前，輕易不願意被套近乎。

    “趙管事客氣了，不過是東家看得起，才讓我這沒什麽經驗的人當商隊管事。哪裏能跟你們恒遠商行相比，光是貨物就比我們多好幾倍。”好聽的話誰都會說，張遠山雖然是江湖出身但待人接物這一點卻不輸於別人。

    相互客氣了幾句，趙管事看張遠山相當沉得住氣，連自己來意都不問，心裏對他的評價便高了幾分，索性就先開口打聽道：“張管事這商隊雖小，但看著都是本領高強之人，不知道東家是哪位？”

    這點倒是不需要隱秘，張遠山這次出門就是要積累經驗，順便打響商隊的名頭，便直接道：“我們是鐮錘城的商隊，東家自然就是城主。”

    趙管事心中一凜，一城之主，這名號可不小。尤其是在唐朝之外，所謂一城之主，差不多就是一個小國的國主了。在他們自己城裏，權力甚至比唐朝的封疆大吏更重，堪稱言出法隨，自己定的便是法律。

    不過，鐮錘城，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是之前那個免了商稅的鐮錘城？”趙管事問道。

    “沒錯，城主愛民如子，賦稅極低，商業稅直接免了。”張遠山相當自信地說。

    什麽愛民如子，趙管事在心裏嗤之以鼻，如今除了唐朝之外，這些小國幾乎就沒有安寧的日子可言，真正愛民如子的城主根本活不過幾天。隻有鐵血手段，全民皆兵那種小國才能在亂世之中生存下來。

    不過這免除商業稅確實是大手筆，天底下估計就隻有鐮錘城這麽一個地方了。

    “沒想到鐮錘城城主如此高瞻遠矚，實在令人佩服。張管事這些糧食是運往烏雞國吧，看樣子鐮錘城今年是大豐收了。”趙管事旁敲側擊地打聽鐮錘城的情況。

    “沒錯，今年鐮錘城的糧食大豐收，畝產兩千斤，根本吃不完。這不，城主便讓我組建了商隊，去烏雞國碰碰運氣。”張遠山很自豪地介紹說。

    “畝產多少？”趙管事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眼睛都瞪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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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斤。”張遠山重複道。

    “這個……兩千斤……嗬嗬……嗬嗬……”趙管事對這個數字實在不知道怎麽回應。

    心裏馬給張遠山打“吹牛都不會”的標簽，這世哪有畝產兩千斤的良田？種的怕不是小麥稻米，而是天掉下來的靈種吧？

    雖然這數字太假，假得趙管事都不知道該怎麽吐槽。但他來此的目的，乃是打聽這異蟲燈籠的事情，所以還是強忍著噴張遠山一臉的衝動，繼續套近乎道：“我聽說鐮錘城是一座山城，原以為物產會有些貧瘠，沒想到不僅僅糧食豐收，還能出產這種異蟲。這東西，數量應該不多吧？”

    張遠山這時才回過神來，原來打聽的是異蟲燈籠的事情。心想東西要是能打開銷量倒也是不錯的特色產品，而要打開銷量，前提是讓人相信自己有足夠的供貨量。因此張遠山便再次老實道：“不算少，這種蟲子好養活，三五萬隻總是有的。”

    “三五……萬？”趙管事再次被這數字給砸暈了。

    這看著挺靠譜的張管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吹牛逼也不是這麽往死裏吹的！要真讓他拿三萬隻出來，他能拿得出來？那荒涼的山城，三萬隻雞都拿不出來吧！

    張遠山不明白趙管事怎麽如此驚訝，他根本就沒將這種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往壟斷和奢侈品的方向想，因此兩人之間的交流根本就是牛頭不搭馬嘴。

    趙管事感覺自己心有點塞，之前準備好的說辭被張遠山做一個畝產兩千斤和又一個三五萬隻異蟲給打擊得發暈。因此，又客氣了幾句，趙管事就有點步履蹣跚地回了自己的商隊之中。

    而其他幾個小商隊的管事看到趙管事回來，馬就圍來，七嘴八舌地問：“怎麽那麽快就談完了？”

    “那個張管事，好說話麽？”

    “異蟲燈籠的事，他們打算合作麽？”

    ……

    趙管事伸出手壓了壓，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總結性地說了一句：“這張管事，吹牛吹天了，相當的不踏實。這要是找他合作，怕是要被獅子大開口咬一口。”

    一聽到德高望重的趙管事這麽說，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做生意的，最怕遇到這種不靠譜的夥伴。但異蟲的價值他們卻都不想放過，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好東西。

    氣氛沉默了一陣，突然有人開口提議道：“既然是個不靠譜的管事，那商隊出什麽問題，也很正常不是麽？我看他們有四十隻異蟲燈籠，這東西物以稀為貴，也差不多夠我們分了。”

    這話語氣之中毫不掩飾森然的殺氣，誰都聽得出是什麽意思。

    趙管事聽了，眼神裏麵也開始閃爍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