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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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導致柯祺睡眠質量下降的罪魁禍首,謝瑾華默默地把夜間的事回憶了一遍, 然後伸出手指向自己的鼻尖, 在柯祺哀怨的眼神中, 一臉無辜地說:“是……我的錯?”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呢?
“是啊……你抱得太緊了, 我晚上醒過來好幾回。”柯祺有氣無力地說。
謝瑾華滿懷歉意地看著柯祺。
柯祺一邊疊被子,一邊玩笑似的說:“給你當了一夜的抱枕,我今晚要抱回來!否則我太虧了!”
謝瑾華點著頭,鄭重其事地說:“好啊。”
這一日就正常開始上課了,柯祺適應得很好,就是謝瑾華在課堂上會偶爾走神。不過,這算是一些小問題。秋林書院中的先生們都很有個性, 有幾位在年輕時還能被稱之為“狂生”。他們隻管教他們的書,至於學生領悟了多少,那是學生自己的事情,反正通不過每月的考評,自然會被掃地出門了。
午間休息時, 有人來柯謝二人的小院拜訪他們。
來人姓邵,單名一個瑞字。他未及弱冠, 也就還沒有取字。邵瑞的年紀應該和謝三差不多,並沒有比小夫夫大多少。謝府的四姑娘在幾年前嫁給了邵瑞的本家族兄, 如今她還隨夫外放遠離京城。對於謝瑾華來說,邵瑞是他四姐姐的夫家親戚。不過,在這之前,謝瑾華同樣沒怎麽和邵家人相處過。
這樣的姻親關係不算遠, 既然大家現在身處同一書院,那麽該維係的關係還是要努力維係的。
既然都有心交好,於是相談甚歡。
邵瑞是去年入學的。邵家的家世隻比柯家略好一點,但腹有詩書氣自華,邵瑞在人前人後也當得上一句少年英才的讚揚了。當柯祺說起去偶得閣抄書的事時,邵瑞就笑容溫和地說:“我已於半年前取得了上偶得閣第二層的資格,雖然閣內的書不能往外帶,但若是默記於心,等離開偶得閣後,是可以自己默寫出來的。我那裏已經默了將近小十本書了,若是兩位有興趣,我傍晚時就可以把書送過來。”
古代書生的背誦能力總是叫人歎為觀止呢!
謝瑾華見邵瑞說得真誠,就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還道:“我那裏有全本的《溫元子全書》……”
邵瑞的眼睛都亮了。這《溫元子全書》流落在外的隻有殘本,據說世間確實存在著全本,隻是不知道被誰家收藏了,原來竟是在謝家嗎?這書的殘本就已經能叫人讀之心醉,若有幸能讀一讀全本,邵瑞願意把所有的身家財產都捐獻出來!他連忙說:“我有一好友已取得進偶得閣第三層的機會……”
邵瑞的意思就是願意為謝柯二人取來更多的書了。
隻是,若要借走邵瑞好友默出來的書,就勢必要驚動他那位好友。
邵瑞皺了下眉頭,道:“我那位好友……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聲為他擔保,他是一位品性純良之人,隻是他這兩年遇到一些事情,如今在書院中被人誤解頗深。哎,因都是他的家務事,我不能詳細說。”
柯祺忍不住看了謝瑾華一眼。
邵瑞又道:“他年長我幾歲,我便叫他一聲葉兄。若有機會,我想為你們引見一番,你們意下如何?”《溫元子全書》到底太叫人心動了,謝瑾華願意輕輕鬆鬆借出來,邵瑞卻不敢就輕輕鬆鬆拿了。
這葉兄不會就是葉正平吧?
柯祺忽然覺得他們和葉正平還挺有緣分的。
邵瑞接下來又為柯謝二人傳授了些在書院中生活的經驗。他說得用心,小夫夫便領了他的好意。
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大約是有柯祺在身邊吧,謝瑾華不覺得有哪裏不太適應。哦,如果真要說一樣的話,那就是洗澡用的澡盆太小了。洗過澡,他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了一個竹編的敞口筐子裏。
每日早起時,學生們會把裝了髒衣服的竹筐放在門口,自然會有雜役把筐子裏的衣服收走,等清洗、晾曬好了以後再送回來。柯祺洗了個澡,低頭在筐子裏挑了挑,把中衣中褲放到了另外的盆裏。
“這是要做什麽?”謝瑾華好奇地問。
“外衣可以交給雜役們洗,中衣還是要自己洗的。”柯祺說。
洗衣房裏的木桶、晾衣繩等肯定是共用的。外套無所謂,但貼身的衣服,柯祺不放心和別人的衣服混在一起洗。也不是嫌棄別人髒,就是覺得這種私-密的東西不適合和陌生人的私-密物混在一起。
“那我的……我也自己洗。”謝瑾華趕緊說。
“行啊,反正院子裏有井。中衣日日換,也不髒,稍微揉搓一下就好了。”柯祺說。
謝瑾華有一點緊張,他從來都沒有洗過衣服。別說是他了,估計常年跟在他身邊的厲陽都沒有自己洗過衣服,因為謝府中也有專門的洗衣房。不知道洗衣服好不好玩……啊,不知道洗衣服難不難。
柯祺把竹筐放到了一邊,又去隔壁小屋子裏的爐子上倒了半杯熱水。
謝瑾華有晨起時先喝一杯溫水的習慣。在家時,自然有伺候的人估摸著時間把開水晾到謝瑾華正好能入口溫度。但在書院中,柯祺隻能先晾上半杯涼水,等早上時加半杯熱水,用這方法得到溫水。
待柯祺端著熱水從外麵走進來,謝瑾華已經在床上躺著了。柯祺大吃了一驚,有些著急地說:“你竟睡得這麽早?哎,你想要早睡,剛剛就該告訴我……”柯祺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快步走到了床邊。
謝瑾華筆直地躺在被子裏,用兩隻手抓著被子的邊沿,道:“怎、怎麽了?”
“今早的被子是我疊的,你從來沒做過鋪床的事,萬一抖被子時把頭腳弄反了怎麽辦?”此時的人不用被罩,隻用綢質的被麵和棉質的被底將被芯縫了起來。這樣的被子很好辨認正反麵,但哪一處蓋頭,哪一處蓋腳,就需要靠被麵的花紋來分辨了。柯祺很擔心謝瑾華這種生活白癡會把被子弄反了。
雖說他們一直很注意衛生,腳也不髒,但柯祺過不了心理上的那一關啊!
“弄、弄反了?”謝瑾華覺得自己仿佛又做錯了什麽。
柯祺辨認了一下被子上的紋路,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這回沒弄反。你下回抖被子時要注意一下,我疊被子時會把蓋頭的那部分疊在上麵。總之,千萬不要弄錯了。我不想睡夢裏都是腳丫子味。”
謝瑾華嘟囔著說:“腳丫子沒有味道。”
“那你能用襪子洗臉嗎?”柯祺笑著問。
謝瑾華忽略了這個凶殘的問題,往被子裏縮了縮,說:“你也快點上床來睡覺吧。”
“我再等會兒……我還有點事情沒做完。”柯祺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了針線,又把他和謝瑾華換下來的外袍從竹筐裏拿了出來。他挑尋了一抹和學院常服顏色接近的線,就著燭光,穿到了針眼之中去。
“柯弟,你要做什麽?”謝瑾華問。
柯祺頭也不抬地說:“在袖子上縫個記號。雖然負責洗衣服的雜役不太可能會把大家的衣服弄錯,但那麽多同款式的衣服被晾曬在一起,還是要以防萬一嘛。我在袖子的內側縫上幾道不起眼的橫線。”
柯祺當初念寄宿高中時,就被人弄混過校服,後來就用馬克筆在袖子上寫了名字的拚音縮寫。
躺在被子裏的謝瑾華默默看著柯祺的背影。
沒想到柯祺竟然會做針線活!
謝瑾華這回倒是沒覺得柯祺如何厲害,他隻覺得非常心疼。要不是迫不得已,世間男子能有幾人會做針線活的?於是,謝瑾華望著燭火,情不自禁地腦補了柯祺“小白菜啊,地裏黃啊”的悲慘過去。
柯小白菜其實隻會補衣服,繡花那種活兒太高端了,他根本拿不下來。他倒是不覺得縫件衣服就怎麽樣了,穿越前也曾有過一些苦日子,衣服要是缺個小口,哪舍得丟了,能搶救還是要搶救下的。
柯祺也沒本事往袖子上弄什麽過於特殊的記號,他隻是縫了兩道簡單的橫線而已。
柯祺把做好了記號的衣服重新放回了竹筐裏,又把針線仔細地收了起來。
謝瑾華忍不住問:“是不是要睡了?”
“睡吧。”柯祺打了一個哈欠。
謝瑾華的呼吸一下子就輕了,似乎在那麽一瞬間,刻意屏住了呼吸。
柯祺吹滅燭火,動作很輕地鑽進被窩裏,笑著說:“哇,被子裏真暖和。這麽一比,我手腳有些涼了,盡量先別碰著你。等我睡暖和了就無所謂了。”他應該很快就能睡暖和了,畢竟他體內陽氣很旺。
謝瑾華有些緊張地躺在床上。
柯祺和謝瑾華說著白天的事。他們一直都有睡覺前隨意聊一聊的習慣。不過,謝瑾華今天的談興似乎不是很高,總是要柯祺說上幾句,他才簡單地“嗯”兩聲。柯祺就以為謝瑾華累了,道:“睡吧。”
一日之計在於晨,學院裏規定的起床時間在寅時,夜間可不是要爭分奪秒用來睡覺!
謝瑾華默默在心裏背著書。這是他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君子當言而有信,謝瑾華自然是個守諾之人。他有時候也讀一些雜書,很喜歡書中描寫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江湖事。謝瑾華雖不會拳腳武功,可他有一顆俠義之心呐,就如那些少俠一般,他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釘的,說出口的話絕對不會收回!
所以,謝瑾華其實已經悄悄做好了準備。不然,他何必早早洗了澡,連書都沒有看,就進了被窩?謝瑾華安靜地躺在被子裏。呼吸很慢。身體很放鬆。因心中警醒且心存等待,就遲遲沒有睡去。
然而,柯祺卻睡得很熟。他畢竟頭天晚上沒睡好,這回閉上眼就睡著了。
被冷落的謝抱枕在黑暗中望著天花板。
柯弟,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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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柯祺睡得無知無覺。
抱枕界的良心謝瑾華睡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卻是——
君子一諾千金重,所以他該怎麽做才能把自己塞到柯祺的懷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金花:說好了晚上要醬醬又釀釀的涅?嗬嗬,你個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