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無法拒絕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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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李府。

    李穀正在書房裏看書。

    他賦閑在家這一年多來,拜訪李府的客人驟減。

    有時候李穀連個下棋的棋友都難尋,書成了他排解深夜孤寂的唯一朋友。

    看完一冊新近出版的詩集,李穀喝幹了茶杯中最後一口半涼的茶水,正準備起身去身後書架上找書的時候,一名老仆帶著滿身夜色進到了書房。

    “相公,有人送來了一封請帖。”

    說罷,老仆雙手呈上一個黃紙信封,封皮上空無一字。

    請帖?誰會在深夜送請帖?

    李穀心下疑惑,思考一陣方才接過請帖,並問道“送信者是何人?”

    “送信者並未報上名號,那人身著褐色常服,個子不高不矮,聲音很是年輕,他說阿郎隻需看了請帖便知一二。”

    老仆回答的功夫,李穀已經熟練地拆開信封,並就著油燈讀起了請帖。

    請帖上是兩行字跡工整的小楷相公若想重歸政事堂,就請明日午時前到城西廂金水寺一述。

    與信封一樣,請帖後頭也未署名。

    這是一封無名請帖,內容足以震驚李穀。

    李穀盯著請帖,臉色陰晴不定。

    老仆心中直癢癢,他很想知道請帖上寫了些什麽,但也隻能耐心地在旁等待。

    過了半晌,李穀將請帖折成三折,放到了油燈上。

    老仆默不作響,他知道這封請帖的內容極度機密,機密到連他也沒資格知曉。

    看著請帖慢慢燒成了黑色的灰燼,李穀轉頭望向老仆,問道“你可知金水寺?”

    老仆信佛,這金水寺自是知道的,接著他便將這金水寺的情況細細描述了一遍。

    這金水寺因毗鄰金水河而得名,本是開封城外一不知名小寺,由於開封城擴建而被納入城內,其所在的城西廂位於開封外城。

    李穀沉吟一陣,又問道“知道這請帖的,除了你我還有誰?”

    老仆回道“隻有張門子知道,這請帖是他收下的。”

    顧名思義,張門子就是李府的看門人,在李府中最受李穀信賴,地位與李穀麵前的老仆持平。

    李穀吩咐道“你去告訴張門子,這封請帖切莫與任何人提起。”

    老仆心下凜然,領命而去。

    當晚,李府書房的油燈亮到了兩更天。

    第二日,用過一頓精致的早餐,李穀又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臨近午時,身著一身樸素布衣的李穀終於走出書房。

    他召來老仆,吩咐道“我現在要去一趟金水寺,你去備車馬,用最不起眼的那一輛,由你負責駕車,不帶其他人。”

    午時之前,李穀準時抵達金水寺。

    金水寺本就是小寺廟,再加上地處人煙稀少的城西廂,常日裏壓根就沒幾個人會來。

    馬車穩穩當當停在金水寺前,李穀剛一下馬車,一名身形圓潤矮胖的和尚就帶著笑意靠了過來“可是李相公?”

    “應邀而來。”李穀不看和尚,而是抬頭望向金水寺簇新的門匾,心中暗自嘀咕這金水寺在開封默默無聞,知客僧卻生得油光滿麵

    知客僧當即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李相公請隨在下入寺。”

    李穀讓老仆在外看著馬車,獨自一人隨知客僧邁進了陌生的門檻。

    為何李穀會輕信無名請帖,如此輕易地就進入不知深淺的金水寺?

    因為李穀知道自己並沒有多少價值,這京中誰會有精力去謀害一個失勢前宰相?那不是水中撈月——白忙活嗎?

    而且李穀真的很想再度掌權,做夢都想的那種。

    他還沒有撈到足夠多的財富,也還沒有為兩個無能兒子鋪設好退路。

    這封無名請帖既然不是害人,那就是有求於人。

    無論如何,李穀都要來會一會這位無名人士。

    跟隨知客僧不快不慢的腳步,李穀逐漸走入金水寺深處。

    這金水寺雖然外表還算光鮮,但內裏也確實不負無名小寺的名頭。

    金水寺內部一副年久失修的腐朽模樣,經過一些回廊時,李穀總是提心吊膽,害怕頭頂坍塌。

    但好在一路有驚無險,李穀最終隨知客僧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單層木屋前。

    說來奇怪,這一路上李穀一個僧人也沒碰見,仿佛這金水寺就知客僧這一名僧人。

    李穀剛剛抵達木屋門口,木屋的房門就由內而外被推開,一名身形健碩的矮個男子走出了房門,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黑黃色的大牙“我就知道李相公一定會來。”

    “是你。”李穀的語氣既驚訝,又不驚訝。

    他對無名請帖的來曆早有猜測,眼前之人正在他的預料之中。

    但當李穀真正見到此人時,他依然驚訝於此人的大膽。

    沒錯,邀請李穀來金水寺一述的,正是當朝殿前司都指揮使趙匡胤。

    這金水寺乃是魏仁浦提前布好的棋子,作為秘密交談的場所最是合適。

    既然李穀應邀前來,那就代表他已經有所覺悟。

    趙匡胤也不廢話,拉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李相公請入內詳談。”

    李穀站在門口與趙匡胤對視片刻,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太尉,這門我若是進了,可還能出來?”

    說實話,李穀怕了。

    他雖然見慣了風風雨雨,可他很少卷入風雨之中。

    今日他若是入了這扇門,等待他的必然是狂風驟雨。

    就他這副快六十歲的老骨頭,真撐得住麽?

    李穀腦海中浮現出了兩個兒子的身影,他還有未盡之事,尚不能離去。

    趙匡胤對李穀此問早有預案,他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相公若是想走,我現在就能送相公到寺外。”

    李穀若是不願參與,他趙匡胤也不能強求一位前宰相。

    不過趙匡胤與魏仁浦經過商量後,篤定李穀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果不出趙匡胤所料,李穀在門口踟躕半晌,終究還是步入了木屋之中。

    木屋裏的陳設很是簡陋,不過一張黑漆漆的方桌,以及四把配套的長條板凳。

    李穀拍了拍板凳上可能存在的灰塵,坐下後問道“太尉欲除何人?”

    政事堂隻有三把交椅,他李穀要進去,就得有人出來。

    趙匡胤大馬金刀地坐下,不慌不忙道“當朝樞密使,王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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