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次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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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最近的處境不太樂觀。
朝廷上的大夥都知道他得罪了皇帝,也知道他執掌殿前司才剛剛半年,黨羽並不豐滿。
本著不踩白不踩的精神,朝野一幹文武紛紛上書彈劾趙匡胤,怒斥此獠目無天子、無視王法。
在文采斐然的文官筆下,趙匡胤可謂是無惡不作。
他徇私枉法、囂張跋扈、貪墨公款、結黨營私、濫殺百姓
公允而論,給趙匡胤安上這些罪名倒也說得過去。
但某些生怕亂子不夠大的待闕文官甚至造謠稱趙匡胤生吃小孩、吸食骨髓。
而且這些文官還不是無的放矢。
去年韓倫在洛陽東窗事發,被流放去了沙門島。
韓倫的兒子韓令坤是趙匡胤的鐵杆兄弟。
最近這幾年洛陽的幾十樁兒童失蹤案,就被這些捕風捉影的文官強行安到了二韓以及趙匡胤的頭上。
反正一切能給人安上的罪名,趙匡胤是被安了個遍。
相比“妙筆生花”的文官們,軍中的武將們就要直來直去許多。
武將們的彈章通常是一上來先向尊敬的皇帝陛下郭榮表忠心,接著再堂而皇之地站在道德高地上痛斥趙匡胤忘恩負義、狼子野心,並下毒誓稱自己絕不會與此獠同流合汙。
這還不算完,武將們都還自告奮勇,說是隻要郭榮一聲令下,他們就立刻抄家夥殺進趙府,勢要將趙匡胤人頭取來送給郭榮。
總之,文官們以扣帽子過嘴癮為主,武將們則直指趙匡胤的項上人頭,雙方倒也心有靈犀、配合默契。
這些個彈章看起來雖然觸目驚心,趙匡胤對此卻並不是十分擔憂。
就像現代鍵盤俠,雖然鍵盤敲得響亮,卻也隻能逞口舌之快罷了,你真要與他“線下麵基、真人互毆”的時候,他反而縮得象隻烏龜。
真正令趙匡胤擔憂的,是宮中沉默的郭榮。
源源不斷的彈章送入宮中,卻如泥牛入海,郭榮一直毫無表示。
趙匡胤從未見過如此沉默的郭榮,這令他心驚膽戰,生怕宮中的郭榮是在憋個什麽前所未見的大招式。
煩心事還不止這一件。
自弟媳尹氏病逝,趙匡胤發妻賀氏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
或許是天氣轉涼偶感風寒,又或許是從家鄉江南帶來的風濕複發,近日來賀氏一直低燒不退,病情愈發嚴重。
趙匡胤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哪怕他將開封城裏能請來的名醫都請來給發妻診斷,也沒能讓發妻的病情有所好轉。
按照名醫們遮遮掩掩的暗示,賀氏的病情若是不能在冬季到來前好轉,那這個冬天對她來說會非常難捱,極有可能步尹氏的後塵。
賀氏是趙匡胤唯一鍾愛的女人,賀氏陪他經曆過風風雨雨,也與他共享榮華富貴。
如今發妻久病不愈,對趙匡胤的內心打擊極大。
趙匡胤麵臨的煩勞事還不止這一樁。
此前魏王符彥卿六十大壽,趙家老三趙匡義赴大名府給符彥卿祝壽。
可好心祝壽非但沒獲得魏王的讚許,趙匡義在宴席上反而莫名被符彥卿刁難針對。
這不知為何而來的針對令趙匡胤摸不著頭腦。
不過趙匡胤此時也算是虱多不怕癢,這麽點針對也隻能算是小意思了。
還有一樁事更令趙匡胤惱火,那就是殿前司一部分中層武將的變臉。
自趙匡胤上位以來,他的親信就占據了殿前司大大小小的官職。
整個殿前司裏,除了郭榮指派的幾名武將外,幾乎都是趙匡胤的親信。
此前趙匡胤上書反對刑統,自是博得了殿前司武將們的支持。
可隨著朝中局勢撲朔迷離,一些並非鐵杆的親信對趙匡胤逐漸起了二心。
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多少人願意真正吊死在一棵樹上。
近來軍中傳聞趙匡胤即將被外放,都指揮使的位置會由殿前司都虞候慕容延釗接替。
慕容延釗是禁軍中的中立派,也是郭榮親自指派的殿前司三把手,對趙匡胤起一個製衡與監視的作用。
傳聞散播開來後,就有不少殿前司中層武將開始主動接觸慕容延釗,似乎趙匡胤的外放已成定局。
對於這些吃裏扒外的白眼狼,趙匡胤雖然恨得牙癢癢卻也毫無辦法。
其實這些所謂的親信就是禁軍中的牆頭草,他們在趙匡胤發跡後主動來投,表現得一個比一個忠誠。
而當趙匡胤即將沒落時,這些人也跑得一個賽一個快。
雖然煩心事一樁接一樁,但總歸還是有一些好消息。
比如暗殺王樸這事就進展得很順利。
李穀接受了趙匡胤的提議,成為了趙匡胤的同謀。
王樸喜愛音律、精通天文,這在開封官場是公開的秘密。
李穀博學精通,對音律和天文自然也頗有心得,他巧妙地抓住了王樸的痛處,邀請王樸上門探討最新流行的音律,以及最近的天文變化。
身為前宰執以及現任皇帝顧問,李穀在朝中依然擁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他主動邀請王樸上門,王樸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接受了李穀的邀約。
往來一次後,王樸對李穀的博學讚不絕口,因“嘴臭”自絕於朝臣的王樸也終於享受了一次有知音的快感。
很快,李穀再次邀王樸上門,王樸又同意了。
趙匡胤收到消息,決定趁著這一次機會動手。
新的西華街大橋,就是趙匡胤為王樸準備的殺氣。
舊大橋的損壞自然是趙匡胤指使人動的手,為的就是在修建新橋時做手腳。
全權負責此事的,乃是趙匡胤的親信,斥候軍的實際掌控者王仁贍。
王仁贍沒有選擇買通開封府官員,而是買通了修橋的包工頭,將修橋的工程攬在了自己手中。
八月中旬的最後一天,是朝廷的休沐日。
王樸應李穀之邀上門拜訪,今日也正值新橋竣工,他途徑西華街大橋時下馬檢查新橋質量,停留在了橋的正中間,這給了王仁贍動手的絕佳時機。
隨著在橋邊小樓上觀察局勢的王仁贍一聲令下,躲在橋下的斥候軍動用了修橋時留下的機關,整座橋梁旋即在一陣陣磨異響中逐漸解體。
橋上的王樸來不及準備,便隨著解體的橋梁摔入了金水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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