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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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鋌多日來一股子氣憋得厲害,在馬車裏頭臥著一麵養傷,一麵心中早打好了腹稿,此處要怎麽改,彼處要怎麽做,隻等一個機會,難得機會來了,當真是雷厲風行,半刻也不耽擱,將人召集,見得有兩人遲了片刻,也不聽什麽辯解,立時就拿出來做筏子,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外頭當著一眾人等的麵,呂鋌正身而立,昂然道“今日雖然不是行軍,可爾等俱是廂軍出身,竟是半點不懂兵者令行禁止之道?我令已下,其中時間說得清清楚楚,眼見早過了起拔時辰,卻還是會如此晚到,豈非無視軍令??”

    他在此處高聲訓斥,疾言厲色,和著營帳外打板子行刑的聲音,叫一營當中再無人敢說話,眾人不是垂下頭,就是斂眉對視,目中俱有兔死狐悲之意。

    呂鋌訓斥既畢,見得無一個敢出聲反駁,而是安安靜靜,顯然被自己恩威並施,已是服服帖帖,心下得意之餘,麵上更做嚴厲之態,聽得外頭聲音漸歇,朝著賬外喝道“拉進來!”

    外頭果然有人拖著那兩個受刑之人進得帳來,早被打得進氣多,出氣少,如同死狗一般癱在地上。

    呂鋌指著二人道“不管從前人是如何管事,今日到得本官手上,一應便要按照規矩來,軍令如山,本官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但凡下令不能做到,慈不掌兵,卻不要說我太過心狠手辣!”

    口中說完,將兩條袖子敞口抖了抖,撇了撇那不存在的灰塵,“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呂鋌一走,他帶來的親信這才連忙上得前頭交代各色事項,譬如將眾人重新分組,誰人做什麽,將得分派什麽差事,做得不好又待如何等等。

    此時天色已經漸亮,聽得分派,新得差事的人立時就跳了起來,道“呂官人要此刻拔寨,可拔寨之後,那灶台誰人看顧?”

    又有人道“呂官人要卯時三刻吃早食,巳時吃晌午,又要此刻拔寨,隻說不能落下一個,我們灶上是跟著走還是不走,若是跟著走,哪裏來得及??若是不走,屆時晚了,算不算違了令?要記幾個板子?”

    有人更是嚷道“呂官人要我等采買時每日提前給次日計劃,可今日同明日又不在一個地方,誰人又曉得什麽東西能買得到,什麽東西買不到?若是給得錯了,又待要如何?”

    眾人一個接一個,個個都問個不停,一旁被打得下身全是血的還無人去管,癱在地上,正好做個前車之鑒,自然讓他們擔心不已,生怕自己成了被拿出來做示例的那一個。

    此處聲音嘈雜,幾乎要將營帳頂都掀了起來。

    被呂鋌留下做分派的親信們卻是叫苦不迭。

    他們商議了半夜,本來以為色色已經討論出個結果來,誰人曉得今日到得現場,被眾人一通發問,才發覺原來還有許多事情半點不清楚,因不敢做主,隻好一一記錄下眾人所說,匆忙再去尋呂鋌細問,問得話回來,下頭人少不得再有要推敲之處,一來二去,如此反複來回,眼見就要過了時辰平日裏拔營出發的時辰,依舊還沒能來得及把一應細節全數安排妥當。

    呂鋌見得時辰愈晚,下頭人來去不休,問題不止,實在惱火不迭。

    他正要立威,隻覺得那些個吏卒來問的東西都瑣碎到可笑,仿佛在作勢挑釁,哪裏還肯去理會,隻叫人傳令下去,依時就要出發,若是不能,後果自負雲雲。

    按理一營上下已經磨合了近月,一應吏卒即便算不得熟手,隻要依樣畫葫蘆,也能應付平常事項,奈何呂鋌為了凸顯自家能耐,將裴繼安原本定下的各色章法改得七零八落。

    他自以為改的乃是小處,又覺認真看了許多天,樣樣了熟於心,即便來了什麽突發之事,也半點不怕,何況憑他取長補短,去蕪存菁,新的行程書並安排比起裴繼安從前那一份,更要完善不知多少,隻有好,沒有差的。

    誰料得隻如此推行了一日,當天行路就鬧得混亂不休,因換了分工差遣,管甲處的倉促派去管乙處,管乙處的轉去安排丙處,雖都不是什麽難事,可交接都做得十分匆忙,又沒有經曆過,倉促之間,難免有些遲滯之處。

    此處遲滯一刻,彼處遲滯一時,看似都無關緊要,可連在一起,到得最後,竟是樣樣都銜接不起來,本來出發時就已經晚了小半個時辰,縱使如此,也一般沒有來得及將早飯做出來,又因急於趕路,眾人害怕被呂鋌拿出來責罰,隻顧著時辰,甚至都沒有收拾妥當,就匆匆出發。

    按著呂鋌的新行程書,比起往日要出發得早,直線路程還短了不少,卻因為路況極差,又要翻山越嶺,又要涉水奔波,叫一營人到得地方時天都黑了不說,個個都累得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自上到下,怨聲載道。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從前沒有裴繼安掌事做對比時,呂鋌做得差,下頭人最多也就是鬧一鬧,口中抱怨幾句,可而今有了裴繼安在前頭作對比,尤其一天之前,眾人還是按部就班,有吃有住,雖然趕路辛苦,總能留有幾分餘力,轉眼之間,就變得如此可憐,飯又沒得吃,人又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哪裏忍得住。

    兵卒們抱怨,吏卒們卻更是不滿。

    早上見得那兩人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時候,眾人當場不敢說話,隻能道路以目,可退得下來,沒有不憤憤不平的。

    一營上下雖然都是廂軍出身,可今次本來就不是去打仗,眾人也聽令行事,並無半分怠慢,況且那呂鋌也不是軍營出身——扶他上馬,馬兒停著不動,說不定都射不中靶子。

    這樣一個主事之人,不過是個護送的禮官,最多隻能管管送嫁衛隊,憑什麽管到護衛隊頭上來?

    自家有十分能耐,下來管有二三分能耐的,吹胡子瞪眼也就罷了,明明一份能耐都沒有,居然還敢對著有幾分能耐的人吱哇亂叫,也不嫌自己臊得慌,還上來就喊打喊殺,如何不叫人嫌惡憎恨。

    吏卒在下,呂鋌在上,眾人做不得什麽事,便有意無意之間,暗暗做些怠慢,明明可以互相補位的,上頭不發話,不交代,個個就裝作看不見,等到出了什麽紕漏,才樣樣跑去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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