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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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鋪裏客人並不多,沈念禾隨手選了幾部,欲要付賬,那守在邊上的小卒卻是搶先上前給了銀錢,又道“謝小將軍吩咐過,小的來就是。”

    又將書全數收了過來,自家抱在懷裏。

    沈念禾也不同他爭,道了謝,才出書鋪的大門就聽得對麵坊子裏一陣喧天的鬧聲,繼而有人鼓噪,幾乎要把屋頂掀起來,引得過路人個個側目。

    那小卒見她好奇去看,忙回道“想來是小秋齋中的先生在說書罷,聽聞最近來了個口舌厲害的,說書學事樣樣出挑,引得城裏人人都爭著來聽。”

    又道“我帶沈姑娘去瞧一瞧?”

    正說話間,裏頭不知說了什麽,又起一通鼓噪之聲,哪怕隔著門、牆,外頭也聽得十分清楚。

    沈念禾不免生出幾分好奇,跟著那小卒走得進去。

    此處坊子並不小,小秋齋是個兩層的木樓,不用走近就能瞧見當中屋外圍得水泄不通,有人踮腳站著,有人踩著石頭、小木凳子往裏頭引頸看。

    人雖多,卻是十分安靜,不僅沒聽到什麽吵鬧聲,偶爾有人咳嗽還被邊上人瞪,仿佛方才沈念禾在街上聽得的喧鬧聲全是錯覺。

    眾人安靜之中,卻有一道聲音從中傳來,道“列位看官俱是翔慶人,想來多少識得幾個在軍中效力的,郭監司來前此處如何,郭監司來後此處又如何?忠臣良將,不過如此!若非軍中上下一心,我等安能在城中坐臥?”

    沈念禾站得甚遠,卻把那人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也不知他是有什麽技巧,抑或是天生異秉。

    邊上小卒小聲同她道“這便是那新來的說書先生了,據說他自小說話就不同常人,隔著百丈,依舊能叫人聽清他說話,眼下當時書說完了,在同下頭聽書人閑聊。”

    原來此時有個習慣,說書先生每每說完一段,便會叫人拿個托盤下去找聽眾要打賞,此時是不說故事、戲折的,隻聊些閑話,等賞錢收完了,才又繼續往下說。

    此人還在解釋,那上頭說書先生已是又一拍驚堂木,繼續道“軍中上下如此無懼生死,奈何超有奸臣,君側有邪穢,我自潭州來,隻聽宮中傳出信來,當今寵信奸逆,被奸人迷惑,要給那星南大和尚封賞爵位、金銀、祭田,又要給他在京中建造寺廟,那和尚得了好處也就罷了,偏還胡言亂語,隻說朝中幾位大將私通外族,要查抄家宅,一一緝拿下獄……”

    說書先生這便一說,下頭人已是鼓噪起來,不知誰叫道“敢問先生,天家這般行事,竟無忠臣勸誡?”

    “奸逆當道,哪有奸臣立足之地?且看郭監司,槍林箭雨,領兵在陣前作戰,到得最後不但沒有封賞,還被胡亂陷害,罰俸降職倒是其次,聽聞還要押解回京嚴加審問!”

    說起京中其餘人查抄家宅,緝拿下獄,眾人雖是生出不少氣憤,究竟離得遠,隻聞其名,不知其人,可一聽說便是郭保吉也要受到牽連,甚至還要被押解回京,個個都憤懣起來。

    一人嚷道“這話是真是假,我看那郭監司不是還在衙門裏頭好好的?”

    又有人爭道“這話怕是不假,我有個表親就在州衙裏頭當差,回來說過好幾回,隻說郭監司十分委屈,打了這許多仗,明明贏多輸少,偏偏半點封賞也沒有,京中還時時來聖旨,不是說這一處打得不好,就是說那一處打得不好,天家還要送輿圖、戰術過來,但凡不聽不依,就要被督軍的太監教訓,你們是要曉得,太監天殘,十個裏頭有八個是見不得當官的好的,寫折子回京,陛下看郭監司不聽自家吩咐,就說形同抗旨……”

    這人話未說完,一邊已是有人不滿地朝他啐了一口,罵道“天家距此十萬八千裏,哪裏曉得當要怎麽打?當真按著他說的去打,若是輸了怎的辦?”

    那人忙後退兩步,險些踩到人,又忙把褲腳上不小心沾著的口水一抹,委屈道“又不是我說的,你罵我作甚!”

    前頭人一時臉紅,忙道“是我一時心急,兄台原諒則個。”

    又怒道“天子好不仁道,好不英明,毫無先皇半點仁厚!”

    先皇同先太皇俱是仁厚,甚得民心,此人一說,立時引得場中人人附和,便是年紀小,不曾見過前兩任皇帝的也跟著抱怨起來。

    眾人喧鬧半日,上頭說書人卻是緩緩一拍驚木,歎道“天子被奸人所迷,郭監司隻好受苦,可他這一走,不知又有誰人來接這翔慶城中事,若是西賊乘勢再犯……”

    這話一出,堂中猶如冷水入沸油,立時炸開了鍋,人人都有話要說,這個說翔慶城中不能沒有郭保吉,那個說天子受奸逆所惑,當要除奸逆,有人當即提議要上萬民書,一時左人人挽了袖子要按手印。

    饒是沈念禾不在其中,也被這架勢嚇了一跳。

    正在眾人集勢之時,外頭後頭忽然來得一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衝得到門口,口中叫道“你等聽得消息不曾?外頭說有人誣陷郭監司私通敵國,京中要押解他回去!”

    一牆之隔,早有數人快馬到得地方,趕在片刻之前尋到仍在陪同回紇人的謝處耘,急急回道“將軍,監司有急事,叫您這一處先行回去。”

    謝處耘愣了一下,轉頭看那幾個回紇人,邊上的偏將連忙應道“此處交給下官便是。”

    對麵數人雖然看著是在聽戲,其實身在異鄉異族,哪裏可能全數放得下心,見得來了人,又看像是有事的樣子,雖不好交頭接耳,卻是紛紛相視以目。

    謝處耘忙去告了罪,縱然不知道是什麽事,可一出門,平日裏一匹馬就夠,此刻見得外頭兩匹駿馬擺在最前,明明就在城內,距離並不遠,眾人竟是牽了備換的馬兒,一時也曉得出了事,不敢怠慢,急急翻身上馬去了。

    他走得急,甚至來不及親自給沈念禾同鄭氏打聲招呼,自然看不到片刻自後坊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隻一人二馬,急急朝著州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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