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玉璧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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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聽來平淡無奇,顯得很鎮定,甚至聽不出半點情緒的波動,但陳丹青卻能感覺到這句話背後的沉重意味。

    就像他曾說過,造化境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能夠聚集信仰願力的存在,早已淩駕於世間最頂尖的存在之。

    更何況,能夠將這些願力付諸機關兵俑之。

    當然,也有可能這些兵俑與這座宮殿一樣與生俱來,但不妨礙陳丹青揣測背後之人的實力,從某種意義來說,當踏入這座宮殿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注定了這樣的相遇。

    陳丹青從來不是畏懼強大的人,但並不意味著不懂敬畏,就像身在星空之下,沒有人會不敬畏命運一樣。

    可以敬畏,但不能順從,這或許就是修行的真諦所在。

    這一瞬間,陳丹青想到了很多東西,可惜隻是一閃而過的靈光,難以抓住什麽。

    索性就不去多想。

    陸放翁也是這樣的態度,對於神廟裏的存在,好奇多於敬畏,或許對於他這種境界的人來說,這天下能夠讓他感到敬畏的本就不多,但真正讓人敬畏的從來不僅僅是強大,因為強大本身就是一個很廣義的詞,天道很強大,但至少某種意義來說,天道也很公正,也正是這種公正,哪怕它再過無情,也讓人為之敬畏,而不是畏懼,但眼下這座神廟,卻強大到讓人畏懼。

    當然,僅僅從這幾具機關兵俑身,陳丹青並不能看出太多的東西,這和他的境界有關,也和他的心性有關。

    簡單的解決掉這些兵俑之後,陸放翁臉沒有太多的表情,就算是陳丹青,也覺得這一切都已經在意料之中,若是功參造化的高人出手都不足以解決掉它們,那這世恐怕再無人敢踏足這裏了。

    至少眼下這等情況,對於兩人來說,這點攻勢或許連開胃的菜都算不。

    當然,螻蟻多了都能咬死巨象,一道兩道菜或許還不足以撐死人,但若是成百千道端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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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遠處越來越多的機關兵俑,如同潮水一般湧來,陳丹青頓時感覺一陣頭皮發麻,就連陸放翁也變得臉色凝重起來。

    少年轉頭看了陸放翁一眼,搖頭苦笑道:“這下當真捅到馬蜂窩了。”

    陸放翁眉頭緊蹙,然後下一刻,他緊蹙的眉頭,竟悄然的鬆開,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陳丹青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有些不解。

    原本氣勢洶洶、勢如潮水的般的機關兵俑,就在即將湧來的刹那,又紛紛從兩人身邊擦肩而過,如同湖水繞過礁石,沒有半點停留。

    陳丹青不能理解,所以驚訝。

    陸放翁若有所感,所以沉思。

    下一刻,那些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的機關兵俑,身驟然湧起了無數道光粒,如同螢火蟲一般,瞬間充斥在整個大殿之中,一閃一閃,甚是惹眼。

    每一道光明亮起,便有一尊兵俑倒下。

    就像是完成了什麽使命,前赴後繼,直至全部倒下。

    “這是為什麽?”陳丹青忽然出聲問道,或許是因為眼前的畫麵太過震撼,他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

    陸放翁沒有說話,而是繞過那些倒地不起的兵俑,朝前麵走去。

    前麵有一道巨大的屏風,麵繪著仕女飛仙的圖案,微妙微翹,背後還有一盞主燈,微風吹拂後,搖曳起伏,將那兩側的垂簾照亮,甚是好看。

    但他的目光不在那裏,而是繞過屏風,來到了後麵。

    那裏是一張幹淨的玉璧,之所以用幹淨兩個字,是因為除了玉石的紋路之外,並沒有別的東西在。

    周圍還有兩盞丈許高低的燭燈在,微風吹過,燭火搖曳。

    那搖曳的燭火,恰巧又投影在玉璧之,就如同女子翩躚。

    不知為何,看見那道女子一般晃動的影子,陳丹青忽然感覺到一陣悲涼之意,是那樣的突然,又深入心扉。

    漸漸地,那玉璧的暗紋和投影結合在一起,呈現出更為清晰的畫麵來。

    陳丹青發現,那是一道年輕的身影。

    那是一位極美的女子,一顰一笑,都牽動人的心神,她就是那樣美,就像月宮裏的仙子,隻是站著,便是一道風景。

    他還發現,當陸放翁看到這道身影以後,整個人便愣在了原地,仿佛丟失了魂魄。

    能讓一個立地成聖的高人失魂落魄的,那這道玉璧呈現的女子身影,一定與他有著莫大的關係。

    想到這裏,陳丹青心中自然浮現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是陸坦之的娘親。

    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聖女。

    ……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

    就像陳丹青也不知道這股悲涼之意從何而來,但依舊能從那美麗的背影裏,看出很多東西來。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麵來。

    那無數個歲月裏,她曾經無數次站在屏風後麵,款款東南望,在眺望著什麽,又在等待著什麽。

    燭光照亮她的身子,將背影倒映在玉璧之。

    傳聞通靈之玉,有保存記憶的功效,所以久而久之,就留下了這道身影。

    他猜想這兩人當初一定是極為相愛的。

    一定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或是困難,阻隔了彼此。

    那無數的機關兵俑,或許正是出自她手,在無數漫長等待的歲月裏,她就是這樣熬過了一生。

    或許這並不是一生,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便是全部。

    陸放翁站在原地,怔怔出神,仿佛丟失了神魂。

    那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無數歲,與玉璧中那道年輕的身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眼中終於恢複了一點生機,但原本黑白相間的頭發,卻陡然間變成雪白一片。

    一夜白頭,卻並非因為這漫天霜雪。

    “我來了。”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緩緩說出,卻宛如千鈞之重,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來,那一刻,連同他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然後沉默良久,又重複了一遍。

    “我來了。”

    神色悲憫,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