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當然不會忘了自己能有機會接手菲爾比恩與彩虹關隘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帕亞諾侯爵叛軍在西部沿海地區大肆攻城略地，瘋狂挖掘公國統治根基所帶來的重重壓力。
    才是大公之所以願意同素有嫌隙的洛薩展開合作的基礎。
    其他諸如掌控力下降，邊軍或將腹背受敵等等，都隻是這個主因的強化因素而已。
    對於那位野心、才能、魄力、隱忍俱是不凡，堪稱一代人傑的當代侯爵卡爾喀斯特?帕亞諾，洛薩從來不敢有半點輕視之心。
    無論是與大公達成此次合作的前後，甚至是早在公國內戰爆發之前,  從他意識到雙方可能會成為潛在對手開始。
    刺探侯爵領的虛實和侯爵軍的真實動態。
    一直是洛薩領情報工作的重心之一。
    也正是因為自認為對侯爵那誌在天下的野心有著足夠的了解，包括洛薩在內的所有人都堅信，侯爵是絕不可能坐視公國東部門戶易手，駐關邊軍成猛虎出閘之勢的。
    一旦侯爵對此做出了回應，那麽大公最希望達成的，將侯爵軍注意力從西部海岸轉移,  甚至拖住在彩虹關，從而為公國海軍重新打開與大陸之間通道創造機會的戰略目標,  也就能夠得到實現。
    要知道，隨著公國局勢日趨緊迫，卡塔爾伯爵門羅都，已經不敢繼續開放港口給埃辛島運送士兵。
    一來的確是受到侯爵叛軍頻繁襲擾的影響。
    更重要的，卻是要防備著公國軍狗急跳牆之下，采用鳩占鵲巢的舉動。
    與此同時，侯爵叛軍的東進，也是洛薩之所以冒著巨大風險擴軍到稅收極限，真正預計的假想敵。
    隻不過現實發生的情況，卻並沒有如兩家預料的那樣發展。
    侯爵叛軍沒有調轉兵鋒意圖的情報，當然不是直到洛薩臨近出發這一刻才傳回的。早在雙方頻頻接觸，敲定兩座重鎮交接事宜的時候，侯爵方麵卻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毫無反應的不尋常表現，就已經引起了洛薩與威利爾十足的注意和警惕。
    為此，大公長子甚至不惜以邊軍精銳和自身做誘餌，先是分批次撤離邊軍主力，最後甚至僅剩自己和不足三千名士兵守衛著一座幾乎不設防的菲爾比恩,  引誘侯爵叛軍進行攻擊。
    可即便到了現在，斥候傳回來的情報卻仍然顯示叛軍毫無動靜，這甚至不得不讓洛薩懷疑起情報的真實性來。
    畢竟不久前，沒能提前覺察到侯爵突襲迪斯塔特海港的軍事行動，已經算是有過一次前車之鑒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此一時彼一時。之前能夠遮蔽對迪斯塔特海港的突襲，並不意味著叛軍現在還能遮掩住向東轉進的痕跡。
    這二者在難度和實際操作上，可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帕斯公國畢竟地處沿海平原，雖然自成立以來少有暴雪壓頂的記錄，冬季裏平均十天半個月一次的中小雪卻也是家常便飯。
    即便眼下隻是剛剛入冬不久。
    可層層冰雪覆蓋之下，找出一條能夠指明方向並且方便通行的道路已經不再那麽容易。至於直接穿行原野更是不切實際的做法，隻有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朝不保夕的盜匪流寇才敢這麽幹。
    要在這樣的環境中瞞過洛薩軍斥候的眼睛，不是說沒有可能，那也得把時代往後倒推到破法戰爭之前才行。
    再加上門羅都傳來的叛軍正加緊攻略沿海地區的情報，恐怕侯爵對洛薩接手菲爾比恩和彩虹關隘沒有反應是確有其事了。
    但這又是為什麽呢？
    “難道隻是想挑撥我們與大公之間的關係，好讓大公以為我和侯爵是同黨，等著我們兩方先做過一場？”
    腦海中剛轉過這個念頭，洛薩馬上便自己否決了這一猜想。
    畢竟有句話說的好，冤枉你的人比你還知道你有多冤枉。
    不是洛薩看不起,  就憑大公方麵目前這騎虎難下的態勢,  隻怕是既缺乏與洛薩撕破臉皮的勇氣，也缺少與之相匹配的能力。
    以卡爾喀斯特侯爵的謀略,  洛薩不相信他會去賭，或者說隻是去賭這樣一個小概率的可能。
    “要不然，他就真的不在乎？”
    停頓片刻，已經就此事思考過好幾天的洛薩靈光閃現間似乎抓住了某些思路，到底卻還是因為缺少某些關鍵信息，未能完全想通侯爵的意圖。
    而這，已經是他短時間內，第二次看不透競爭對手的用意了。
    也是因為洛薩領情報係統建立的時間太短，所收集的情報難免流於表麵，而缺少對其他勢力內部的滲透。
    可以想見，隨著公國局勢進入更加混亂的狀態，這種情報上的虧恐怕還得吃不少次。
    不過，洛薩也不是掌控欲爆棚的人，一時猜不透他人的想法並不會讓他有怎樣的糾結。
    更何況這情報不足的虧，又不是隻有他一人在吃，作為他對手的侯爵和潛在對手的大公也同樣在吃，甚至於公國之外，覬覦著這片土地的黑手們也同樣要吃。
    他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洛薩確信自己已經做了全部能做的準備工作，即便還會遇到危機，用刀劍正麵應對也好過在這裏無意義的顧慮。
    因此，他的腳步隻是短暫停頓了幾個呼吸，很快又繼續向前走動起來。
    下樓又下樓。
    一邊聽著安森後續的匯報，一邊對留守任務修改、重申了一遍，城堡大門已經到了跟前。
    門外，一千兩百名係統士兵以及運送輜重的馬車已經列陣完畢。
    見到主君的身影出現，各自或是長槍頓地，或是劍盾、斧盾互相交擊，發出整齊劃一“砰砰”聲，口中合著節奏大聲怒吼道
    “萬勝！萬勝！萬勝！”
    如此三次後，巨大的響聲又戛然而止，就連上千人的呼吸都似乎微不可聞。
    眼睛掃視了一遍這些臉上泛著紅光，看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狂熱忠誠的士兵，洛薩情知他無需再說什麽鼓舞士氣的話。
    隻是默默地從侍衛手中接過戰馬韁繩，翻身上馬，等艾爾莎幾人也各自跨上坐騎，輕喝一聲“出發！”
    當先領著部隊走出城堡，穿過居民神色各異的外城街道，向菲爾比恩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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