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天道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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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購買比例不夠50%的, 訂閱後滿50%即可見  一塊兒開明獸樣式的澄泥硯, 這塊兒澄泥硯質地細膩, 猶如嬰兒皮膚一般, 從手法上來看是前朝絳州產地的硯。簡寶華一眼便看中了這塊兒古硯,簡琦原先不以為然, 仔細把玩之後,看簡寶華的目光裏便是讚歎,“不錯。”

    還有一塊兒貓撲蝶的玉佩,樣子有趣, 上好的羊脂玉沒有一丁點的瑕疵,給簡寶華這個年齡的女童壓袍角,是最合適不過的。隻是攤主一口一個, “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不能再少了, 前朝的女帝宮廷之中用的玩意,不光是玉質好, 更是前朝的禦用之物。”

    簡琦要買下,簡寶華就對攤主說道:“你說這是前朝之物?”

    “可不是?”攤主看著兩人的打扮,想要做成這一樁的生意,便喋喋不休,說起了這玉佩的來曆。“這後頭還有印鑒。”

    “史書之中是有記載,女帝的幼子, 身子積弱, 少時多病, 幸得名醫,身子方才康順,可有此事?”

    做古玩的,對曆史也都是熟稔,攤主便道:“確有此事,那名醫後來得了賞賜,在京都裏頭開了藥鋪,就是那德仁堂。”

    簡寶華聽言笑了,她這一笑便落入到了旁側一位少年的眼中,紅衣女童眉眼如畫,笑起來的時候慢春風,那景致動人心弦。

    那人便是段翮,八歲年歲,這個年齡本應當去書院讀書的,隻是他身子積弱,母親便不許他去讀書,前些日子得了名醫的診治,驅除了病根,終於要進學了。今日裏父親要帶著他去拜訪書院山長,此時要在琉璃巷裏來取先前定好的硯台,他在門口候著,便見著了簡寶華同攤主討價還價。

    “每逢春日的時候,正仁帝都會咳嗽,身上起皮疹,口中積痰,身子也會浮腫。”簡寶華侃侃而談,前朝正仁帝的病症,攤主就不知道了,但見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麵前侃侃而談,也是饒有興致地聽著。

    “若是懂些醫理,便可知道,正仁帝是見不得春日的花粉,還有浮塵,春日裏的風沙太大,卷的細塵飛揚,他的身子就受不住了,這病症還不能見的,就是皮毛。”

    “這又是為何?”

    “皮毛之中夾在的細小絨毛,對旁人來說算不得什麽,對正仁帝而言,則是犯病的病因。”簡寶華笑道,“所以你這塊兒玉佩玉質雖好,卻定然不會是這一段時間的玉佩。正仁帝在世的這一段日子,宮廷的禦用之物,凡是有皮毛的動物雕像與畫像,都是沒有的。飛鷹圖、奔馬圖、玉兔圖,這些都沒有的,您見多識廣,再仔細想一想?”

    那攤主笑道:“小姑娘的涉獵頗廣。這樣一想,我好似真沒見過有加了禦印的物件。女帝此時頗有些心狠手辣,對少時的正仁帝到底有些母子慈心。”

    簡琦聽得是饒有興致,簡寶華說得這些,她都不曾知曉,因為玉質確實是上好的玉,比原先的價格低了三成,她們取了這塊兒玉佩。

    簡琦拉著簡寶華的手,說道:“你從哪裏看來的?”

    “我從……”

    “你在這裏看什麽,發什麽呆?”段翮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後便見著另一男童出現在他的麵前。

    此人與段翮是一般的年歲,若是簡寶華還在場一定會認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當今聖上的九皇子,趙泓澤。

    “剛剛聽人說話,怪有意思的。”段翮淺笑著說道。

    趙泓澤看著段翮的目光就有些憐憫,段師傅的這位嫡子,身子委實差了些,因為終日不見陽光,這一身的雪膚,恐怕女子都要羨嫉,到今個兒也沒有去書院進學。前些日子從段師傅的口中聽說了段翮要進學的消息,他便纏著師傅,要同他出宮,今個兒便一塊兒去拜訪宋山長。

    段翮這小子委實可憐,隻怕來這琉璃巷,還沒有他來的多,“聽人說話有什麽意思。”趙泓澤對他說道,“我們往前麵行一段,看看有沒有什麽好東西,前頭都看過了,就後麵一小段沒有看過。”

    “你們去吧。”段修和微微頷首,隻讓九皇子的隨從跟著兩人,“我再取一物,巷子口的榆樹變,我等著你們。”

    段翮還想要說什麽,便被趙泓澤抓著臂膀往前走了。

    前麵隻有一小段,等會他會不會再見著那位小姑娘?他的身子積弱,所以羨慕那身子康健,勃勃生機的孩童,簡寶華便是如此。

    趙泓澤拉著段翮走到最後一個攤位的時候,正見著簡寶華與簡琦。

    趙泓澤沒注意到簡寶華,而段翮的目光隻是落在她的身上,趙泓澤見著那楠木的佛像,“你說,那佛像,我買下送給母……親如何?”

    熟悉的聲音響起,簡寶華的身上起了細細的皮疹,頭皮都有些發麻,她原本仔細看著著鋪子,覺得佛像去掉了楠木應當是她見過的那一尊佛像,此時聽到了這話,當即便說道:“所有的統共多少錢,我都要了。”

    簡琦一愣,眉心蹙起,“寶丫頭,你買這麽多……”她看著著攤主的東西,數十枚帶著綠看不清字的銅錢,一個泛綠的銅鼎,一把黑鐵扇,兩個用過不知道多久的香爐,一個漆黑的盆,然後便是那佛像了。這些東西在她眼中,就是破銅爛鐵,隻是當著簡寶華的麵,不好說些什麽,“幹什麽。”

    “哎。”趙泓澤聽到了簡寶華的話,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我要那佛像。”

    “我全要了。”簡寶華不理會趙泓澤的話,隻是看著攤主,“統共多少錢。”

    “不如就讓給這位姑娘罷。”段翮說道。

    熟悉而陌生的聲音,一下讓簡寶華動彈不得,手捏成了拳,手指掐在手心裏,那生疼讓她不至於麵色生變。她不用抬頭去看那人,就知道他是誰……

    “段翮,你不知道,小丫頭很是可惡,一聽到我說要佛像,就把東西全買了。”

    果然是段翮。

    簡寶華的眼閉上,想到初次詩會上的相逢,他在一株桃樹上,對著詫異的她比劃了手勢,讓她不要出聲。桃花的花瓣簇簇落下,藏在桃樹裏的公子如玉,那是她與他的初遇,曾是她心中美好珍藏的畫麵。

    他是段家的嫡子,段翮。他是翩翩濁世貴公子,才學出眾。人人都說他性子溫和,性子溫潤的他卻也傷她最深,“他喜歡你,我能有什麽法子?隻能讓他了……”

    “我不需要你讓我。”簡寶華睜開眼,轉過了身子,目光朗朗,看著眼前的兩人,“先來後到,我是先來的。”

    趙泓澤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搶他東西的小姑娘生的如此好看……麵對容色好之人,世人多會寬容些。醜人蠻橫,那是醜人多作怪,美人蠻橫,那是嬌嗔;醜人捧心,是西施效顰,美人捧心,隻會讓人心憐。

    “一百兩銀子。”攤主說道,“先來後來,我也知道這個理。姑娘你若是出得起,就全給你了。”單是藏在楠木之中的金鑲玉佛像,就不止這個數字,簡寶華毫不猶豫拿出藏在內裏的錦囊。

    簡琦是不讚同,隻是簡寶華這般下了主意,剛剛選的澄泥硯,還有貓戲蝶的玉佩的說辭,讓簡琦並沒有攔下簡寶華,一百兩的銀子若是簡寶華喜歡,那便罷了。更何況,她隱隱感覺到,兩個少年的到來,讓簡寶華有些不大一樣,她想要買下東西,離開此地。

    他們兩人是誰?

    簡琦不願生是非,既然簡寶華想走,買下東西便離開罷,“我來吧。”

    “姑母,我有銀子。”簡寶華說道,然後自己付了銀票。姑母今日裏已經破費許多,她怎能再讓她出錢?

    攤主沉默而不舍地用地上的青布裹了所有的物件,遞給了染春,對簡寶華深深鞠躬,便離開了。若不是母親病重,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舍了這東西,一百兩銀子是因為見著那少年想要出價,刻意抬高了價,他覺得有些對不住簡寶華,故而深深鞠躬。

    簡寶華從段翮的身邊走過,段翮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有些悵然,他剛剛開口是想要幫她,正是因為先來後到,所以才想讓趙泓澤打消念頭。小姑娘怎的好似並不領情。

    他長長歎息。

    那歎息聲入了簡寶華的耳,讓她眼眶有些發紅,腳下生風,行得更快了。

    “阿彌陀佛。”做了許久的和尚,雙手合十念著的便是佛號,王長朗閉眼不看李月,“我與這位女……”

    “她是田家的女兒!”李月的聲音淒厲,似是破了音。

    田薇倩的身子一顫,原本她麵色就白的似一張紙,此時更是慘白,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胡亂理著頭發,她是那樣的用力,好似要拽禿她的頭發。

    “李月。”王長朗睜開眼,“你應當離開才是,你已親眼見了,此地還有什麽好留戀的。離開京都,你不是喜歡江南,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休養生息。”

    “我不走。”李月上千拽著王長朗的衣袖,“她是不是田家的姑娘,是不是?”李月流著淚,哭著說道,“你告訴我是不是?”

    “何必呢?”王長朗伸出顫抖的手,按在李月的肩上,“你應當尋個好人家。”

    “我……不走。”李月搖搖頭。

    “我是田家的姑娘。”田薇倩終於鬆開了她的手,趙淮之見著隨著她的手的垂落,那青絲落下,彎彎曲曲在水磨石的地麵上根根分明可見。“我是田家姑娘,他是我表哥,他會還俗,與我在一起。”田薇倩此時終於抬起頭,她轉過身子忽的麵向了趙淮之,行了一個禮,趙淮之注意到她這般的狀況下,行禮仍然是行雲流水,賞心悅目,“江寧世子,是我對不住你。這親事,自會退掉,不會對你影響分毫。”

    仝宸舟輕聲開口,“江寧世子與你訂了親,無論是以什麽理由悔婚,都對他有影響。更何況,是你這般的做法?”

    左楠玉更是嗤之以鼻,“你這樣水性楊花之人,還想要嫁入王府?”

    一句又一句的話,刀刀刺在田薇倩的身心,她的身子一晃,麵色一次白比一次,那一雙含淚的妙目隻是看著王長朗,隻是王長朗的身側站了一個李月,她邁步艱難,仍然向著王長朗行去。她可以拋開一切,她受到折辱也是自作自受,隻要他還要她,肯與她在一起。

    這樣的田薇倩,顯然也觸動了王長朗,他的眸色萬分複雜,似是痛恨,似是憐憫,又似乎又絲絲縷縷的愛意。那諸多的情緒交雜在一起,終究隻化作長長的歎息,與一句“阿彌陀佛”

    慧然法師的廂房偏僻,靠近後寺的竹林,可聽到竹搖動的聲音,因為極其僻靜,又是十五,所有人都去了前堂,鬧出這般的動靜,也不曾有人過來。陽光斜斜射入,光芒撒了一地,趙淮之的方向也可見著那站在院子裏的簡寶華,小丫頭站在那裏,好似聽著裏麵的動靜。

    這裏往來無人,趙淮之不敢讓小丫頭離開自己的視線,不想讓她出了事。隻能夠讓她這樣站著,這樣的距離,她看不到裏頭不堪的情景,卻仍然聽得到這不堪的議論。

    她或許同自己一般早慧?趙淮之想著簡寶華,他自從娘親去了之後,聽從娘親的遺願,做到處處藏拙。隻是,這對如今的江寧王妃還不夠?趙淮之側過臉看著田薇倩,若不然,怎會找到這樣好的世子妃?

    “他不會還俗娶你!”李月的聲音淒厲,王長朗的模樣讓她有些慌了神。

    “月兒!”王長朗伸手要去捂李月的唇。

    李月一把拽下王長朗的手,“他現在這幅模樣都是拜你所賜,他的一雙手不能執筆,不能作畫,他永遠也沒法子入官場,縱然有一身的學問,又有何用?”

    仝宸舟和左楠玉的話,戳傷了田薇倩,李月的話則是生生死開已經裂開的傷口,往上撒鹽,“是我藏不住我的心思,是我那時候喜歡你不對,才害你如此。”田薇倩小聲地說,聲音裏也帶著哭腔,“我用我的一生賠你,好不好?”她的聲音裏帶著祈求,雙膝一軟,她竟是跪在了王長朗的麵前,她匍匐著前進。

    卑微祈求的模樣,讓在場的諸人,都覺得有些可憐。就連左楠玉都覺得這個可恨的女人,此時卑微可憐到了極點。

    王長朗低頭看著田薇倩,她的雙手抓著他的衣袍,麵上滿是淚。他一瞬間有些恍然,好似回到了三年前與她初見的時候,她在舅母的葬禮上也是哭得這般狼狽,她的容貌與舅母也是有幾分的相似。他曾受過舅母的照顧,若不是舅母,他許是沒有機會識字。雙手動了動,他的這一雙手微微顫顫,再也無法握住筆,許是他欠了田家的因果,當今又還了回去。“夠了吧。”王長朗心中聽到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本應當是天之驕女的田薇倩,如此低賤到塵埃之中。他心中的那惡之花,此時似乎悄然合攏了花瓣,一點點的縮成了小小的花苞,藏了起來。

    “你會還俗,然後娶我是不是?”田薇倩淚眼朦朧,她猜得出李月的身份,她猜得到表哥許是不喜歡她,她隻是仰著頭求著他的答複。她的記憶裏,表哥是那般的溫柔,他隻是想要求得一丁點的溫暖,便足以暖了她的後半生。表哥的心中,應當是有她的位置是不是?

    還俗兩個字刺激到了李月,她說道:“他最恨的就是你,不可能還俗去娶你。”

    “月兒。”王長朗見著李月的失控,開口。

    趙淮之從隻言片語之中把故事的真相拚湊出大略的模樣,此時看著王長朗,也猜出了他的盤算。這位慧然法師最終選擇了田家的這位小姐。

    “我會還俗娶她,你當走了。”王長朗伸出他的手,伸向了田薇倩。田薇倩麵上還帶著淚水,含淚便笑了,她伸出手。

    “可是我有了你的孩子!”李月聽到王長朗說要還俗,再也忍不住便哭著說出。

    田薇倩的手指還未碰觸到王長朗的手,因為他轉過身子去看李月,便再也碰觸不到了。

    趙淮之因為簡寶華的話,一直留意著田薇倩的表現。她的眼裏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坐在原處。

    “你喝醉了,許是不記得了。 ”李月擦了淚水,“你先前明明說要還俗娶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怎能去娶她?她還害過你,是你的仇人?!”

    王長朗的表情似喜還悲,趙淮之從未見過那樣一雙眼,是悔恨,是悵惘?最終隻是一片死寂。

    王長朗閉上了眼,“阿彌陀佛。”

    這四字的佛號,好似成了田薇倩身上最後的稻草,她站起身子,便往柱子上用力奔去。

    從簡寶華的角度,可見著那田薇倩的動作極快,那決絕之意讓她隔得這般遠都駭了一跳。幸而趙淮之攔住了她。

    淩亂的腳步聲響起,簡寶華轉過身子,是一個黃衣僧人終於聽到了動靜,撞入了進來。

    這一場鬧劇,最終落下了帷幕。

    簡寶華看著趙淮之向她走來,把她抱在了懷裏,她整個人被他托起,“不用留在這裏,同人說清楚?”她記得,上輩子左楠玉與仝宸舟因為攪合到這樁事中,都分別收到了處罰。

    “有什麽好說的。”趙淮之冷冷說道,“一切都分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