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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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購買比例不夠50%的, 訂閱後滿50%即可見  屋內的西邊的窗斜斜攏入了一捧暖光, 這一覺她窺見了前世後的一切, 而今生隻是堪堪過去兩個時辰。兩個時辰的午睡, 對孩童來說有些太過於長久,她的口舌有些幹涸, 整個人也有些昏昏沉沉。

    順手接過了溫鹽水, 漱了口, 簡寶華把口中的水吐在了捧在麵前的遊魚弄荷茶缸裏,才對柒夏說道:“鬧得沸沸揚揚, 怎會不知道?”

    “我就說你應該帶我去的,竟然錯過了這樣的熱鬧。”柒夏的神情很是懊惱,撅起的小嘴還有她的眼神裏餘著對簡寶華無聲的埋怨。

    帶著熱熱水汽的巾子撲在了她的麵上,簡寶華擦過了臉,才說道:“寺廟裏的熱鬧, 在場也恐怕不知道什麽消息。”

    “也是。”柒夏說道。

    “不氣了?”簡寶華擦過了臉,終於整個人不再渾渾噩噩, 隻是頭腦還是有些不清爽。

    “你都不帶我。”柒夏的語氣很是幽怨。

    簡寶華覺得有些好笑, “成了,是辦正事的,你這性子……”

    “我這性子怎麽了?”柒夏的長睫扇動,眼睛眨啊眨。

    簡寶華不好說什麽,她不帶柒夏就是怕她生出了意外事故,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柒夏這樣不明不白跟著她, 領的是大丫鬟的份額,實際上是同她玩的小丫頭,她這樣的定性,如何能放心帶她出去?

    簡寶華沒有回答柒夏的問題,汲著木屐從梳妝台拿起了手鏡與梳子,走向了西向的那扇窗。推開窗,原本隻是從夾縫裏偷偷潛入的風便光明正大席卷進來,撩撥推窗人的發,簡寶華的長發輕輕揚起,又輕巧地落在背上,烏壓壓的長發被暖色鍍上了金光璀璨。

    簡寶華眯起眼,一下又一下梳著長發。心中想著,還是要同舅母說一聲,幸而遇上了周若苒,加上今日裏的事也是個好由頭,柒夏的性子太過於天真爛漫,若是不帶她出去,她要生惱,帶她出去也是提心吊膽,怕她惹出禍事。

    柒夏本就沒有把簡寶華剛剛的話放在心中,隻是順口一說,簡寶華一打岔,她隻看著簡寶華,簡寶華的動作說不出的優雅,若是身子抽條,是那豆蔻少女在窗邊做出這樣的動作又會是如何的動人?

    柒夏是個愛美的,便在心中瞧瞧記下簡寶華的動作,手抬到這裏,如何不疾不徐梳頭。

    “染春呢?”

    柒夏見著簡寶華提到了染春,才想到了正事,“染春回屋休息,她之前同我說,老太爺回來了。”

    “什麽?”簡寶華被這個消息一震,手中的梳子幾乎要拿不住,匆匆地坐到了梳妝台邊,“你怎的不早些同我說?”

    柒夏吐了吐舌頭,“我一不小心忘了。”到簡寶華的身後,手腳利落地替她梳發。

    “簡單些就好。”

    簡寶華便往外祖母的院落方向走去,她提著裙擺,行得生風,穿過花園,帶動的風讓枝葉搖擺。柒夏在後麵跟著跑的氣喘籲籲。

    “瞧瞧是誰來了,是寶丫頭。”外祖聽到了步履匆匆,原本是手背身後站在院中,就轉過身子,他笑著對簡寶華張開手。

    簡寶華站在院門口的時候一瞬間竟是有些不敢踏入,外祖父外祖母所住的院子種著最多的是藥草,外祖父通曉一些藥理,故而就算是炎炎夏日,滿府邸的驅蚊草讓齊府少有蚊蟲。院裏有一株久生的香樟樹,成人張開臂膀都攏不住那健壯的軀幹,常青的香樟樹的枝葉生的是鬱鬱蒼蒼,秋日裏霞光與枝葉的傾蓋讓外祖父身子半是明媚半是陰影,足下拉長了的剪影,還有黑色的小圓粒是香樟樹的果,被人踩破就留下黑色的痕跡。

    一切美好的宛若夢境,簡寶華站在院門口,竟是不敢踏足。

    “怎麽?我這次是在外耽擱的久了些,寶丫頭都不認識我了?”齊琅笑著向著簡寶華走來。

    原本半個身子被香樟樹影攏著,此時整個人便行走於陽光下。齊琅一席青衫,腰間係著一枚玉佩,麵上皺紋因為笑容都舒展開,須發都有了歲月的痕跡,半是雪白。就算是年長,他的脊背卻挺得很直,行走不疾不徐,這般歲數的齊琅美須冉冉,簡寶華知道早些時候的齊琅更是如芝蘭如玉樹,風姿卓越。

    “外祖父。”簡寶華衝了過去,整個人埋在了外祖父的懷裏。

    齊琅的身上是淡淡的皂角的芳香,還夾雜苦澀的藥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擁抱,讓簡寶華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緊一些。他的死是她長久的夢魘,他滿身是血倒在地上,她永遠記得當時的彷徨與無助,外祖父臨死之前最掛念的仍然是她,忍著疼,寬慰讓她不要怕不要哭。

    簡寶華忍不住紅了眼圈,外祖父如今還活著,這是她最大的幸。

    齊琅把簡寶華正過身子的時候,就見到了她發紅的眼圈,心中有些愧疚,原本在半個月前他就應該到了,隻是因為生了一場路,所以耽擱了返程。“是我回來的晚了,還錯過了寶丫頭的生辰。我給你的生辰禮物早就備下了,若是不喜歡,想要什麽,明日裏一早我就陪你出去買好不好?”齊琅耐心地哄著簡寶華。

    簡寶華的心中一驚,“不要。”脫口而出,尖銳的聲音幾乎穿了人的耳膜。

    猛然的尖叫駭了齊琅一條,見著小姑娘的麵容惶恐,“怎麽了?”

    簡寶華知道自己失態,揪住他的衣襟,搖搖頭,收斂了驚恐之色,“你的身子還沒有好全,我都聞到你身上的藥味了,身子好了,再帶我出去。”

    “我身上不礙事的。”齊琅說完,就低低咳嗽了起來。

    “你看,你還病著,身子還沒有好全。我不要你帶我出門。”簡寶華飛快地搖頭,今日裏才和仝宸舟提了找吳生的事,趙淮之答應她,不用等到休沐日,這幾日就會想法子替她去尋吳生,但是也需要一定的時候,吳生沒有找到前,簡寶華不敢讓外祖父冒險。

    拉著他的手,簡寶華帶著外祖父往屋內走,一邊說道:“染了風寒,怎麽還在風口裏站著,前幾日下了雨,天氣有些涼,在屋內待著。”

    “我們的寶丫頭,也大了。”齊琅感慨道,笑眯眯任由著小姑娘拉著他的手,把他往屋裏帶。

    “上次你的兩個表兄,說那醬豬手做得好,等會再買一點給你吃。”何氏說道。

    這是何氏的另一個特質了,每當覺得簡寶華心裏或者身上不舒服,就要給她備下好吃的。簡寶華說道:“舅母,不用了。”

    “怎麽不用?”何氏說道,“你都瘦了許多。”

    內裏不再是六歲的孩童,簡寶華削減了少時油膩的吃食,這樣的吃法,她自個兒覺得身子鬆快些,對著水晶鏡也發現了麵上的肉都少了些,何氏的話是誇張了,她的肚子依然圓滾滾,四肢如同嫩藕節一般。“我沒瘦多少。”

    “怎的沒瘦?今天出門,老夫人還說了呢。”

    青帷馬車的車轍碾在路上,他們今日裏的禮佛比平時早歸了不少,老夫人還有些詫異,等到何氏避開了簡寶華說了浩然寺的事,她的麵上露出了深思之色,“你說,其中一個是田家小姐。”

    “對。”

    “我如果沒有記錯,田家小姐是江寧世子的未婚妻。”

    何氏剛開始麵上還有些迷茫,忽的挺直了背脊,身上一僵,江寧世子與田家交換了庚帖,還沒有下聘,因為換了庚帖之後一連半年都沒有尋到合適的日子,就耽擱了下來,她才幾近忘了,更何況這樣汙耳的事,她避之不及,更沒想過弄得清清楚楚。

    “寶丫頭?”何氏幾乎快要坐不住了,江寧世子的未婚妻在寺廟之中被人捉到與僧人偷情,捉到他們的,是不是就是江寧世子?簡寶華會不會見著了所有的一切。

    “你別急。”老夫人緩緩說道,想到剛剛簡寶華的神態,舉止挑不出錯處,麵上也掛著笑,不像是經曆了這些。

    聽到了這些猜測,何氏才放下心來,忍不住抱怨道:“好好的佛門淨地,怎的這樣烏煙瘴氣。”

    “京都裏隻怕又要生風波。”老夫人淡淡說道。

    江寧世子、禮部尚書的嫡出小姐,慧然法師出家前是禮部尚書家的親戚,懷了孕的農女。這四人身上發生的事,確實攪得京都沸沸揚揚,而江寧王府更是不得安寧。簡寶華這裏因為仝宸舟應下她的事情,心中放鬆了不少。

    柒夏還在氣簡寶華出門的時候不肯帶她,大約是跑回去了,染春給簡寶華脫衣裳的時候,簡寶華一個又一個的哈欠。吃飽喝足,又解決了一樁事,簡寶華揉了揉眼,在染春放下簾帳後沉沉睡下。

    沾枕即眠。

    她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裏的她身子飄在半空,夢到了她死後的皇宮。

    在那塊兒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隆欽帝趙思文宣布了他的決定,五皇子趙宇澈立為太子,容妃端莊賢惠,堪得大任可為國母。隆欽帝的話音剛落,程閣老帶頭跪下高呼聖上聖明,萬歲聖明的朗朗聲驚動了停在正殿的白鴿,它們撲棱著翅膀飛走。

    五皇子是拿著書討好了程家四姑娘,與她婚期將近,所以程閣老奉承至此。簡寶華想到娘親留下的書,原書確實給了五皇子,其餘的抄本,她都送了出去。

    程家四姑娘性子倨傲,她以為是獨一份的東西,天下都傳遍了,許是要對五皇子惱火了。

    簡寶華站在程閣老的麵前,他看不到她,他努力繃著嘴角,不讓它上翹露出太過得意的表情。

    “當真是一個蠢貨。”簡寶華看著程閣老說道,沒人聽得到她的聲音,大梁氣數將近,而他歡喜自得,程家要出一個皇後了。

    簡寶華想到西戎的虎視眈眈,東洋來的海寇生亂,大梁的春日太多的雨水,夏日洪水泛濫,無天時無地利,若是還用太子,許是有一線生機,隆欽帝終於親手掐斷了它。

    太子趙宇恒性情謙和,行事縝密,孝友仁慈。若是論聰明,恐怕這位太子不算是佼佼者,但他的性情與行事作風,做一個守成者,十分得當。隆欽帝的也皇後是她選的,同樣是性情溫和,隻可惜趙思文並不喜歡。

    忽的有些想要看看兩人過的如何,心念一起,悠悠蕩蕩就飄了出去。

    穿過巍巍太和殿,越過一排排的牌匾沒有帶起一丁點的塵,越過蜿蜒的禦花園,從紛紛落下的花雨下輕巧飛過,她行到了渙衣宮,聽著渙衣的小丫頭說道:“你啊,曾經是伺候五皇子的,若是當時能不犯錯,如今日子就輕鬆了。”

    另一個整衣的小丫頭說道,“我覺得這裏更好。”

    “呆子。”

    如今的容妃並不是隆欽帝說得那般美好,她本是江南官員的女兒,因為隆欽帝遊離江南時候,曾下榻她的家中。而後容妃的父親犯了錯,容妃入了京都,投靠母族。她罪官之女,備受奚落,偶遇喬裝的隆欽帝,便想法子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

    隆欽帝對容妃的來曆做了遮掩,但是若是有心人怎會不知道她的來曆?她的身份成了五皇子的心中痛,總疑心別人瞧他不起,性子自卑與自傲糅合,雖然有些聰明,性子卻太過於偏激。

    冷宮之中,皇後的日子比她料想的要好,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是赫赫有名的琅邪王氏,在冷宮之中,也沒有催淚黯然,她怡然自得,種出了生機勃勃的植株,細心照顧好不容易舒展的嫩芽。

    王氏伺候好了植株,便給廢太子寫信。他被圈進起來。

    簡寶華看著一封封的信,原本趙宇恒被廢後心中的憤懣,被母親一點點的撫平,他與母親論的是詩書,論的是收養的一隻瘸了腿翻牆進來的貓兒,信裏絮絮叨叨說些小事,王氏看著兒子的信件,麵上露出淺淺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