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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仇也好、辱罵也好，災難也好、被人救了、被人殺了，所有一切都像是隔著一個虛假的投影，看得見，可是卻遠得很。

    又是一聲巨響，這棟華美的樓竟莫名震了一震，伴隨著轟隆隆地聲音，頂梁那由無數美麗晶石做成的吊燈墜地，正正砸在了那年人的身上。

    本就沒了生的人瞬間成了一灘爛泥，實在是可怖至極。

    因為這衝擊力，吊燈破裂，晶石四散而去，反倒將整個大廳都照亮了，讓那隱在暗處的人也逐漸清晰了。

    那雙一直失焦的銀色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

    麵無表情的少女緩慢轉頭，盯住了那個一襲黑衣的英俊男子。

    雲姝恰到好處的和她對視。

    因為隔著很遠，她並不能看清那銀眸極輕的閃爍，但這一次突兀的對視已經足夠讓人在意了。

    如果說雲姝的身體是後期長成了雲姝的模樣，那現在，雲姝的這幅死都死不掉的身體才真是和地球時候一模一樣了。

    雲姝留心看過，雖未細看，但自己的臉自己清楚，一眼就足夠了。

    雖說雲姝長得像雲姝，但也隻是像，就像兄弟之間的相似，八成已經是極限了，但如今的雲姝卻和地球時候近乎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像得連本尊都絕對分辨不出。

    祈陌會看自己，雲姝半點兒都不意外。

    看來九百多年過去了，祈陌並未完全忘了自己。

    挺好，很不錯的開頭。

    這些思緒不過是電光火石，雲姝挪開了視線，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簾。

    而祈陌看向這裏也是很合理的，因為剛才出救下她的就是祈陌。

    至於她為什麽救？

    祈陌隔著滿室的狼藉，揚著道：“好好活著，多弄些死人出來。”

    沒錯……就是這麽直白。

    祈陌這天禍之體，走到哪兒，人就死到哪兒。

    多死些人，輪回才更快，靈魂的純淨度也就越高，祈陌也就不愁吃喝了。

    雲姝現在還不適合與祈陌搭線，所以她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完完全全地陌生人。

    祈陌也收回了視線，再度恢複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沒有丁點兒波動

    雲姝眼有著恰到好處的疑問，她輕聲問：“主人？”

    祈陌揚唇，那駭人的氣勢一下子消散，她緩聲問：“你有喜歡的人？”

    雲姝一下子怔住了。

    祈陌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還記得？？”

    雲姝還真是……被問住了。

    好在，語言這東西……博大精深。

    雲姝斂眉道：“主人，屬下無心此事。”

    祈陌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忽地又收回了視線，說道：“罷了，隨你吧，我身邊沒留過人，也不知能留你多久，你不必這般拘束，想做什麽都隨意，也無需說與我聽。”

    她說完這話，雲姝卻忽地麵色一變。

    祈陌敏銳地捕捉到了。

    而下一刻，雲姝單膝跪下，頭微垂，聲音裏有不安和惶恐：“主人，屬下隻願能誓死追隨！”

    祈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為什麽？”

    雲姝雖半跪在地，但後背仍舊筆直，猶如一株青鬆，霜雪壓頂，甘願臣服卻絕不屈服：“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而我也殺了你整整四次’。祈陌垂眸看著她，腦浮現出剛見麵的時候。

    白骨化人，她看向祈陌的視線滿是感激與信賴，而祈陌伸，輕而易舉將其打碎，讓她絕望地走向死亡。

    然後……她再度醒來，失去了記憶，洗掉了一切痛苦，又剩下了感激與信任。

    祈陌殺了她四次，雖說是想要看看她這‘死而複生’的能力，但必須要承認的是，這生與死之間，湧動著一股詭異的，常人無法想象的快樂。

    祈陌沒有應了她那句話，隻緩聲道：“不後悔就行。”

    雲姝凝聲道：“能追隨您，屬下絕不後悔。”

    這是楚總為祈陌量身定做的攻略。

    對待一個鬼畜抖s，不能強硬也不能太順，但前期放足甜頭是必須的，攻略就像釣魚，先根據口味放下魚餌，必須腰先引得魚兒晃悠了……

    隻是楚總沒想到，這次的猛料都不用她自己加了。

    竟然還有現成的。

    她跟了祈陌整整半年多，兩人相處可以說是相當和諧。

    祈陌天生一副生人勿近的暴君模樣，但其實在很多事上還真是相當的‘民主’。

    每天一次被圍剿，不用雲姝出，她輕而易舉就能搞定。

    吃穿用度全靠搶，自然是差不了的。

    更加大方的是關於修煉……

    雲姝先走法修，祈陌給她從白骨堆裏翻出一堆驚天撼地的絕世秘籍，隨便挑隨便學，看上哪個練哪個。

    雲姝又走體修，祈陌帶她進了一個妖獸老巢，把那老家夥藏了幾千年的靈丹妙藥搶了個精光，回來全扔給了小仆人，囑咐她，別一口氣吃光，會爆體而亡。

    這樣逆天的資源栽培，再加上雲姝橫跨幾世的超高資質，她想不上天都難上難。

    境界提升的時候會遭遇瓶頸，一般情況下是需要大量時間才能跨越，然而……祈陌的血是最大的作弊器。

    例行投喂之後，祈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可真可愛！”

    雲姝：“你大爺的！每次都變成了妖精！”

    好在……祈陌聽不到她的心聲。

    為什麽會說會有現成的猛料呢？

    這事發生在一次頗有的規模的圍剿前期。

    ‘替天行道’的修士裏有一人見著了雲姝，竟驚呼出聲：“是、是淩沐！”

    淩玄？憤怒？

    雲姝腦袋轉的極快，僅僅是隻言片語，她便窺得不少事。

    祈陌殺了自己四次，四次自己都是沒隔多久便複活，為什麽第一次卻會變成一地白骨？

    是死了很久？還是本來不能複活但卻因為她的到來而能夠複活了？

    問題很多，而缺少線索的情況下是很難想通的。

    雲姝非常明白‘不能妄下結論’的六字真言，所以收住了思緒，不去做誤導性思考。

    從那人喊出淩沐之後，這堆修士裏有不少人都萌生了退意。

    看來她們大多不認識淩沐的臉，但對於淩沐的名字卻是如雷貫耳。

    也是……淩玄從來都懶得殺弱者，能死在她下的基本都是勢均力敵之人。

    祈陌本就實力可怖，再加一個能和小狼犬過招的淩沐……這幫人沒撒腿就跑已經是很有膽量了。

    雲姝思緒千回百轉，祈陌卻幹脆利落地出了。

    再不動，這幫人就該跑光光了。

    送上門的獵物再從嘴邊溜走，這不是暴食大人的風格。

    雖說一個活口未留，但那認出淩沐的人卻有些靈，她自知沒法活著離開，索性耗費大半功力傳了個信出去……

    淩雲宗的看門狗淩沐沒死，且歸順暴君祈陌的消息迅速傳播開來。

    祈陌拭去了指尖的一滴血，看向雲姝：“原來你是有名字的。”

    雲姝道：“屬下並不記得。”

    祈陌當然知道她不記得，所以她隻是說道：“淩沐不好聽，還是朵朵好，是吧，阿朵？”

    “……”雲姝，“屬下感激主人賜名。”

    她這般恭順模樣，祈陌原本是頗為受用的，隻是這會兒她腦閃過那‘看門狗’個字，卻有些不是滋味了。

    從活過來，雲姝便唯她是從，不隻是嘴上喊著主人，是連心裏都在全心全意地認可著這兩個字。

    祈陌喜歡順從的人，因為這省事也省心。雲姝資質極好，悟性特別高，戰鬥意識也渾然天成，這在她們的每日的被圍剿展現的淋漓盡致。

    被一個這麽優秀的男人尊敬崇拜著，是一件很舒心的事。

    所以祈陌對她很不錯。

    可是……

    這樣一個男人為什麽會如此的適應著臣服人下？即便是有救命之恩，但報恩的方式有很多，有幾個獨立自主的人會這般心甘情願地讓自己成為低賤的仆人？

    除非被刻意調教過。

    祈陌沒做這事，但顯然是有人做過了。

    而且做得非常到位，以至於讓淩沐死而複生後，在記憶全無的狀態下還能本能的選擇了‘臣服’與‘侍奉’。

    淩雲宗的看門狗？

    祈陌眸子微眯，嘴角的弧度帶了些嗜血與殘忍。

    這還真是誤打誤撞。

    對一個人過度了解之後，連她的思維方式都能夠摸個差不多的，雲姝一看祈陌這神態便把她的心思猜了個八成。

    ……挺好。

    這發展趨勢很省心。

    祈陌和淩沐在一起的消息傳開之後，最大的改變就在於每日一次的圍剿變成了四天，然後八天，最長的一次，竟然半個月都沒人來找事。

    祈陌笑道：“阿朵你人氣可真不低。”

    雲姝選擇了沉默。

    其實不是淩沐有多大本事，而是身邊有了淩沐的祈陌太有本事。

    本來這些人敢肖想祈陌的血便是因為知道祈陌單打獨鬥天下第一，可卻怕被圍攻。

    因為吞噬的能力有時效性，人一多就沒法用，大家就抱著撞大運的心情湊到一起，一波又一波地來送死。

    雖說死了一堆又一堆，但人嘛，總覺得自己是比別人厲害的，是特殊的，是運氣杠杠的，所以……前仆後繼。

    可這會兒有了淩沐在，‘祈陌怕圍攻’的假象被捅破，不少人冷靜下來，自然就不會傻乎乎地找死了。

    冷不丁的這麽消停，這主仆二人還挺不適應。

    每日‘晨練’沒了對很無聊，好在兩人還有個共同愛好，閑來無事去喝上幾杯，還挺愜意。

    這日兩人進了酒樓，還未坐下便聽大堂裏有人在高談闊論。

    “雲姝當年多牛逼啊！整個雲宗上上下下加起來都幹不過她一個人！”

    “你這都陳麻爛穀子了，奪第一都是老事了？”那人嗤之以鼻一通，眼珠一轉又問道，“你們知道她後來結果嗎？‘’

    八卦君已經開始口若縣河，張嘴就是十萬字的狗血角戀……還是一排單箭頭，絕對夠虐夠酸爽。

    雲姝卻是聽不下去了，這已經完全是扯淡了，當真的話就是腦袋糊了。

    她這念頭剛閃完，瓔珞寶寶：“好感人，我沒想到憤怒竟然這麽癡情。”

    雲姝：“……”

    瓔珞寶寶：＞﹏＜

    雲姝想了想還是修改一下前言，也不一定是腦袋糊了，有可能是太單蠢……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係統，說她腦袋糊了總有種自打臉的感覺。

    津津有味地聽了一場八卦，祈陌也不進酒樓了，走出去後問道：“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雲姝低眉順眼，聽她問，隻認真搖了搖了頭：“並不記得。”

    祈陌輕笑了一下，漫不經心道：“可見這愛也沒多深，說忘也就忘了……”

    她雖這麽說著，但腦卻驀地閃過了兩人初見麵的時候。

    祈陌給她起名字，雲姝說了一句：“隻是喜歡雲。”

    什麽都不記得了，卻仍舊記得自己喜歡雲。

    她喜歡的到底是天邊的雲還是那個名字裏有雲的人呢？

    祈陌嘴角下壓，眸帶了絲寒氣。

    雲姝注意到祈陌神態間微妙的變化，她心微笑。

    祈陌怎麽會服氣呢？男人都是好戰的，尤其是這種。

    消停了這麽多天，終於又有人來刷bss了。

    祈陌心情不好，連挑撥她們的心情都沒有，動就是大開殺戒。

    不多時這巷子就成了一片血海。

    這景象看多了也就習慣了，雲姝更是麵不改色。

    祈陌周身都不沾血跡，惟獨向前走的時候，靴子的邊紋上染了血，但因為血太多，太濃，紅的接近黑，所以也沒法從那玄色的靴麵看出些什麽。

    雲姝跟在她身後，行進盡頭的時候，忽地心頭一跳。

    祈陌也停了下來。

    這巷子並不窄，但因為背後的血腥和殘酷而顯得陰森寂冷。

    也因此巷口的光線被襯得額外明亮了。

    而此刻，那逆光而立的男子緩緩出現。

    赫然是：

    蕭景！

    一個長長的巷子，散發著濃濃的血腥氣，對峙的人，誰都沒有開口。

    雲姝在祈陌身側，擺出了護主的架勢。

    祈陌沒動，英俊的眉眼掩在陰影裏，晦暗難辨。

    蕭景也站著不動，似乎是在認真地看著什麽。

    看看雲姝是不是真的沒死？

    雲姝不信酒樓裏那些不靠譜的八卦，但她知道，祈陌對她很有興趣！

    就在雲姝以為蕭景要說句話敘敘舊的時候。

    這人就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