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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祈陌掉進了幻境裏,而且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竟然如此的絕望,絕望到試圖自行了斷。小說

    那長劍再推進一分,他死了。

    雲姝想都沒想地出手,將他從幻境拉了出來。

    其實在那一瞬間,雲姝是很清楚的,她可以讓沈微言做這件事,這樣的話,一來不需要暴露自己,二來還能讓祈陌承沈微言的情,日後行事隻會更加方便。

    但是想得再清楚,身體的本能卻是不會思考的。

    自己養大的孩子,雖然他做了很多錯事,可見到他身陷險境還是會不忍心。

    尤其這孩子還長了他最喜歡的一張臉。

    幻境都是隻有自己才能看到,所以沒人知道祈陌究竟看到了什麽,隻是他明明被從幻境拉出來了,可似乎還是沒有走出。

    一雙非常漂亮的眸子盯著雲姝,神態間全是淒惶之色,那濃濃的絕望因為沉澱了太長時間,陡然爆發出來,已如決堤的洪水,根本無法阻攔。

    酒酒祈陌的聲線是很好聽的,在人前是華麗優雅的,但在雲姝麵前卻總帶了絲纖細大概是付出了太多的情感,以至於總有股抹不開的哀怨與不安。

    若是真的雲姝,見他這樣,隻怕早心軟得一塌糊塗,任他為所欲為了。

    然而雲姝死了。

    雲姝神態平靜,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他微微擰眉,輕喚道:公子

    他的聲音裏全是陌生,帶著一絲源自陌生人的善意和詢問。

    這樣的語氣並不疏離,可卻刻意的疏遠還要讓人心涼,因為這是真的陌生人,一個毫無關係,隻是看不過去而出手相助的陌生人。

    祈陌怔怔地。

    雲姝又說道:這林子有些古怪,我方才也入了幻境,還是在友人相助下走了出來,你且寬心,那些都是假的,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聽到這句話,祈陌的眸子裏忽然湧起了水汽,大滴大滴的淚水從滾落,順著光潔的麵頰滑下,落在那精貴的衣裳,如同墨點了清泉,急速暈染開來的是濃到化不開的巨大悲傷。

    他寧願那都是真的,他寧願那幻境才是現實。

    因為幻境裏,雲姝來接他了,他的酒酒終於原諒他了,終於來見他了。

    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有阿雲在的地方,對他來說都是最美好的世界。

    可是幻境並不是真實的存在。

    隻是他的癡心妄想。

    雲姝眼睛不眨地看著他。

    可因為幻境的關係,祈陌完全沉浸在過往之,意外將多年的思念和深切地愛意給激發出來。讓他在一個陌生人麵前,放下了驕傲,露出了極度脆弱的一麵,如同一個被丟棄的孩子,找了多年都找不到回家的路,陡然間看到了一點兒希望,可其實卻是虛假的幻象。

    所以,他崩潰了。

    雲姝看到這樣的蕭景,又哪裏狠得下心。

    雖然雲姝是被他們硬生生逼死的,可假如雲姝不是他,那麽也不會發生那麽多事,蕭景和謝千瀾也不會遭遇那麽多曲折,甚至連莫九韶都不會趁虛而入的搞出那麽多事。

    會有那樣的悲劇,是雲姝刻意引導的劇本。

    最終他抽身而出,這兩個人卻是永永遠遠地被困在其。而且沒有走出的可能,因為困住他們的正是他們自己。這才是永遠的無解。

    雲姝輕歎口氣,安慰道:公子請看開一些,有些事是沒辦法強求的。

    這話說的恰到好處,完美演繹了一個陌生人該有的憐憫之心,隻是這樣的恰到好處卻讓蕭景的心一沉再沉。

    他終於冷靜下來,看向這個像極了雲姝的陌生男人。

    兩人這般對視。

    一個全是審視,一個坦然自若。

    蕭景並沒有絲毫失態,這倒是有些出乎雲姝的意料,不過很快他明白了。

    一多年的時間實在是太漫長了,尤其蕭景的性子擺在那兒,他尋找雲姝的行為從來是不加掩飾的,這樣的後果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尊貴的霧清君在尋找愛人。

    一個名叫雲姝,長相英俊的男人。

    這樣的消息暴露出來,自然少不了各種冒牌貨湧門來。

    那位是誰霧清君呐,若是得他青睞,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有什麽是享不到的

    可能第一個找門的雲姝,蕭景是期待的,可很快知道是假的,慢慢地一個又一個作假的技術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像,可蕭景卻越來越清醒了。

    直至此時,他清楚的知道雲姝沒有改變容貌以他的修為,這種表麵技法可輕易看破,所以雲姝才未做偽裝,可也不會因此而被蠱惑。

    誰知道這是不是另一場陰謀畢竟他得罪的人可不少,妄圖用這個來拿捏他的人更不再少數。

    若是往常,他大概會將這麽相似的冒牌貨封存成一個雕像,平日裏看看也算聊以慰藉。

    隻是今天情況特殊,也許是幻境的原因他竟從這冒牌貨身品出了一絲熟悉感,因為這份感覺,他壓下了那暴戾殘酷的念頭。

    蕭景平靜下來,神態間不再那般無助且脆弱:方才多謝閣下出手相助。

    雲姝客氣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蕭景看向他說道:不知閣下他話未說完,卻猛地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他身後的人,那個銀發的男人。

    祈陌的容貌是極為優秀的,非常抓人眼球,但對蕭景來說,這都不是讓他關注的重點。

    他之所以會在看到祈陌後神色微怔,卻是因為他認識祈陌,或者該說認識那個天災之體的少年祈陌。

    雲姝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他微微一怔,接著有些恍然。

    這倒是他大意了。

    雲姝覺得蕭景是不認識的祈陌的,所以沒有隱藏的必要,卻忽略了一件事。

    這一多年,蕭景恐怕是將雲姝的一生都查了個翻天覆地。

    能探到的,不能探到的,存在的不存在的,無論是怎樣的事他恐怕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做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不會忽略掉這個被雲姝收養的少年。

    他曾經還從萬象宮將祈陌搶了出來,想的是好好養著,等雲姝回來了,看到了沒準會開心。

    隻是祈陌太特殊了,雲姝死後他的體質更是變本加厲,饒是蕭景竟也沒能留住他,將整個霧清宮搞的雞飛狗跳後,祈陌直接無影無蹤。

    此時見到了這個長大成人的少年,蕭景如何能不驚詫

    他了解天災之體,隻有這體質被壓製住了,祈陌才有可能成年。

    所以說

    不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祈陌為什麽會和一個與雲姝長得如此像的男人在一起

    蕭景枯寂了多年的心,再一次顫動了。

    他猛地轉頭看向雲姝。

    雲姝也有些訝異:這位公子和阿墨認識

    蕭景沒有出聲,隻死死的盯著他。這與他之前的神色很不相同看一個冒牌貨和一個可能是雲姝的人,神色怎麽會一樣

    雲姝不動聲色,反而轉頭看向祈陌,沒開口,僅用表情便詢問了。

    祈陌搖了搖頭:並不認識。

    及時是見過的,不過當初是一場鬧劇,過去了多年之久,祈陌連提都不想提。

    雲姝有些疑惑,但他似是修養極好,耐著性子看向蕭景,也不再多問。

    蕭景被他這般看著,隻覺得心髒撲通了一聲,可是他到底不是那個失去記憶的愣頭小子,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城府極深。

    他神色微斂,解釋道:多年前,我說曾見過他的,當時略想幫忙,隻可惜能力不足,反而鬧了些笑話。

    他這番話說的溫和有禮,隱隱拋出來的全是善意。

    雲姝清楚祈陌的體質,蕭景這樣委婉說著,其引申含義卻非同小可。

    既是如此,雲姝當然不能大意,他直接鞠了一躬,誠心道謝:阿墨以前體質特殊,公子肯出手幫忙,已是大恩。

    蕭景連忙將他扶起,漂亮的五官在放低姿態後額外溫柔:並沒能幫忙,非常遺憾。

    兩人這般寒暄著,雲姝看透了蕭景的心思。

    這家夥對待陌生人,隻有四個字視若垃圾,但他想哄誰的時候,也真是一般人都把持不住。

    三言兩語幾句,兩人的稱呼已經從客套的公子變化成沈兄和阿沐從年齡,蕭景是年長很多的,喚聲沈兄已是客套,這年紀當祖宗都可以了。

    蕭景問道:阿沐是剛到這裏嗎

    雲姝說:來了一天左右,偶然遇到的入口,倒是偏僻得很,一直沒遇什麽。

    蕭景又問:可有什麽特別想要的

    雲姝道:我想要那無丹方,說了你會讓出來嗎嗬嗬。

    他麵卻是一片溫和:意外闖入,並沒什麽目標,隻想曆練一番。

    蕭景笑:即是如此,同行可好

    雲姝略微猶豫了一下。

    蕭景裝可憐一個頂十個,隻見他眸子微垂,那長長的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一般,扇啊扇地像羽毛一樣撩在了人的心尖。

    隻聽他輕歎道:我的同伴都在這幻境喪生,我如今隻有一人,若是叨擾了,那

    這可真是睜著眼說瞎話,同伴貪婪的概念裏有這個詞匯的存在嗎至於隻有一個人他放個信出去,一堆下屬前仆後繼好嘛。

    不過雲姝是愛陪他演戲的:切莫這樣說,我和阿墨修為遠不及沈兄,怕的是我們耽誤了你的事。

    他這般說著,蕭景立馬揚唇微笑,笑容豔麗至極:能遇到阿沐,是我的幸運,總覺得今天和你們一起,我會有收獲的。

    這話是一語雙關,雲姝是隻能理解一層的:這樣的話,那很高興能和沈兄同行,也希望能讓你尋到想要的東西。

    蕭景笑的非常迷人。

    這樣敲定了行程,雲姝同意,祈陌是不會多說一句的。

    這秘境的確是危險重重,這一路走來,他們遇到了不少突襲,其實蕭景太太手指能解決,但他總會留下點兒,讓雲姝有機會出手。

    這行為看起來是在尊重雲姝,畢竟是三人同行,且都不是弱者,他一人大包大攬,反而是傲慢的表現。

    隻是雲姝太了解這家夥了,哪裏是尊重分明是試探。

    他在看楚暮的功法,看他的攻擊方式裏有沒有雲姝的痕跡。

    但雲姝怎麽可能會被他看出破綻

    所以蕭景隻能一次一次的期待,一次一次的失望,但卻又一次一次地不肯放棄。

    走了一天,天色暗之後,雲姝提議:我們休息一夜

    蕭景非常聽話:好,我乾坤袋裏有帳篷,選個地方安頓下吧。

    雲姝應了下來。

    蕭景拿出了三個帳篷,做工精致,內裏也華美,一個帳篷都能睡幾個人,雲姝看了看,欲言又止了一下,倒是祈陌一直很平靜。

    他們都帶了食物,放了幾個夜明珠之後,一頓晚餐頗為豐盛

    蕭景看在眼,心冷笑,麵還是一片溫柔:說起來,我知道一套功法,能吸納水氣力,修煉起來對境界提升頗為有益。

    但凡是修為之人,對於這種話題總是會很有興趣。

    雲姝自然也不例外:哦竟有這樣的功法水氣力最是充裕,可因為形態不同,一直以來都難以吸納利用,沈兄這功法若有此效,可當真是寶了。

    蕭景道:阿沐若是想學,我可口述於你。

    雲姝連忙說道:這怎麽好

    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之前在那林子裏,若是沒有阿沐出手相救,我隻怕已死在那裏,同這恩情相,一些功法也隻是了表謝意。

    雲姝想了想,也沒再推脫,隻灑脫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先謝過沈兄了。

    蕭景笑了下,當真是毫無保留地將功法一絲不落的口述出來。

    這功法還是雲姝當年教他的,如今時過境遷,物非人也非,再度提起,頗讓人感慨。

    蕭景對於雲姝教他的一切東西都銘記於心,這個功法更是時時憶起。因為當初他們情正濃,做什麽都甜蜜纏綿,教個功法因待在水裏,都是光著身子,教著教著,便去了做了那其他的事。

    蕭景天資聰穎,學東西極快,唯獨這個功法,他學了很久都學不好。雲姝哭笑不得,忍不住笑他:你想做便做,學會了這功法,我難道會不由著你了

    可如今,美好的時光獨留在一個人的回憶裏之後,顯得滿目蒼夷了。

    一字一句的口述著這個功法,蕭景的心裏卻溢滿苦澀和絕望,甜蜜化成了毒酒,這樣直白地腐蝕著,由內而外,看不出傷痕,卻不能剝開著光鮮的外表,因為五髒六腑都早已不成樣子。

    雲姝卻是非常認真地在學,他天資優秀,不至於一教即會,但卻是個很好的學生,遠不像當年的蕭景那般任性難纏。

    隻是蕭景這個師父卻教的心不在焉。

    雲姝記住了功法,忍不住問了一下:有些冒昧,但若是沈兄介意,當我從未提過。

    蕭景:阿沐但說無妨。

    雲姝看了看遠處的祈陌,眉眼間溢出一絲源自本能的溫柔,接著說道:這功法我可以授於他人嗎

    蕭景微微一怔。

    雲姝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很過分,可他真忍不住,有好的東西總是忍不住想要和在意的人分享,這種心情甚至會強烈到,哪怕自己不擁有也想要給他。

    是我唐突了,這功法

    沒關係,蕭景溫和的笑了笑,我既口述於你,便是你的東西,你且隨意。

    雲姝眸色微亮,他與雲姝真的是很相似,這樣的容貌顯出這樣的表情,蕭景很難不心動。

    可到底,這不是他的,不是那個恨不得將全天下所有好東西都堆到他麵前的男人。

    蕭景心情差了很多,情緒很不穩的情況下繼續試探,他怕自己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雲姝說道:沈兄慢走。

    蕭景出了溫泉池,披了件外衣,轉頭看向那靠在池邊的銀發男子。

    恰在此時,祈陌也抬頭,與他對視。

    兩人未發一語,蕭景甚至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可這一刻,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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