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也做過不少任務了，和天命之子打交道的次數也不少，但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天命之子的更替，紫氣罩頂，如日如虹，比起楚易，白傾的氣運甚至還要更強一點。

    滅殺了前天命之子，白傾卻沒有什麽感覺，他看向妲己，眼裏帶起一絲十分複雜的情緒，眉心幾乎要蹙成結，然而跟著他來到這裏的人皇卻不在意這個，接住妲己的那位長老手中的白玉琉璃珠發出強盛的白光，照耀得眾人麵上都發亮。

    “不會錯了，果真是我白家血脈，這個強度是城主的無疑！”一個看上去年紀最大的長老叫道。

    妲己低著頭，垂落的發絲遮蓋住臉頰上的傷勢，她似乎又驚又疑地抬眼看了看白傾，隨即瑟縮著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白傾擰眉道：“回去再說。”

    白氏血脈傳承說好也好，說壞也壞，有人一胎能生好幾個，有人幾百年也不見得懷上一胎，還有人說用蛇身歡好，一懷一個準，隻是很少有人去嚐試，白傾也沒想到自己隻是碰了妲己兩次，就讓她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方才離得近了，為人父的本能讓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看上去還很纖細的小腹中足足孕育著八顆蛇蛋，他的心情一瞬間變得很複雜。

    回到天上城，十來位人皇熱烈地討論了半天，中心思想一句話，城主血脈不能流落在外，就算是再不喜歡，至少也要給人家姑娘一個名分，更何況白傾如今已經是天階兩層的強者，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踏破虛空而去，看起來也是沒時間再去尋一個心儀的女子生蛋了，總不能留下一窩小蛇，全是庶出。

    白傾想說自己不是看不上妲己，隻是不想耽誤她，但話到嘴邊，就成了：“我去看看她。”

    一眾人皇笑眯眯地看他離去。

    妲己沒有受太多的傷，隻是楚易用來劃傷她的匕首似乎是什麽特殊材料做的，別說治了，就是血都沒有止住，看上去有些可怖，侍女嚇得都不敢說話了，生怕她發脾氣。

    白傾進來的時候，妲己霍然起身，幾個侍女連忙行禮，退了出去，白傾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蹙眉道：“沒有上藥？”

    武者的身體素質強悍，妲己再怎麽說也有了地階的修為，兩道傷痕而已，就算不上傷藥，至多耗費一點修為，怎麽拖到如今？

    白傾靠近一些，想要察看她的傷勢，妲己似乎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忍著沒後退，任由白傾抬起她的臉頰，如水的藍眸細細打量著她醜陋的傷痕。

    過了這麽長時間，她臉上的血竟然還沒有凝固發黑，鮮紅的血映著蒼白的臉色，幾乎有些觸目驚心，白傾指間銀光掠過，深可見骨的傷痕頓時結了一層肉粉色的長疤，他微微側過妲己的臉，如法炮製她另外一半臉頰。

    兩道疤痕落在原本清秀白皙的臉蛋上，有點猙獰，然而白傾的神色並沒有太多的變化，似乎絕色和醜陋在他的眼裏沒什麽區別。

    妲己咬了咬唇，她能從白傾的藍眸裏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不自在地想要偏開臉，白傾由著她避開自己，兩人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妲己輕輕的聲音：“剛才在禁武域，長老說的話是真的嗎？”

    白傾垂下眸子，算是默認了。

    妲己的眸子裏淚光泛起，她似乎經過了深思熟慮，顫聲說道：“如果我好好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城主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白傾看著她，沒答應，也沒有拒絕，藍眸宛若一塊沉冰，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裏麵的溫柔和無奈。

    妲己啞聲道：“是我騙了白旗，我跟他沒有一點私情，我隻是想要利用他離開這裏他是被騙的，能不能放過他？”

    白傾輕聲道：“你不喜歡他？”

    妲己含著淚，聲音急促，“我不喜歡他，我誰都不喜歡，誰都不愛，我隻是一直想要逃出這裏，我不想一輩子被關在這裏，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你也不喜歡白武安？”白傾道。

    妲己似乎是怔愣了一下，隨即拚命地搖搖頭，“我不”

    話沒說完，就聽見一聲巨響，她下意識地朝著門口看去，隻見白武安愣愣地站著，手裏的食盒落在地上，糕點湯水撒了一地，少年臉色還有些蒼白，然而比臉色更蒼白的，是他的眼神。

    妲己唇瓣泛白，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還是沒說出口，白武安後退了兩步，轉身就走。

    白傾輕聲說道：“我會娶你，等你生下孩子，你可以選擇留在天上城，也可以選擇離開，那個護衛是你的人，隨你處置。我不會在這個世上停留太久，如果可以”他本想說給白武安一個機會，然而不知為何，竟然沒有說出口。

    白傾走了，妲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侍女小心翼翼推門，被驚了一下，連忙退了出去。

    妲己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抹了，坐回床榻上，聽見384低低的哭聲：白傾要走了，白武安誤會了，怎麽這麽虐啊

    妲己盯著它看，過了好一會兒，384忽然反應過來，一抬頭就對上妲己關愛智障的眼神。

    834：

    神特麽誤會，這隻狐狸明明說的是大實話，它再相信她一個字，就是豬頭。

    楚易死得不能再死，對一個天命之子來說，被別人的氣運壓製至死，死因也是很虐的了，基本上這任務也算完成了，然而狐狸大佬難得發了一次善心，準備把肚子裏的蛋生下來再走，然而照著白傾身上如虹的氣運，大約先離開的那個人應該是他。

    384本以為妲己會不開心，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她瀟瀟灑灑離開，留下一地傷心人，這回留下的人成了她。

    然而妲己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她就不信，白傾踏破虛空之後能忘了她，大約終他一生，也隻會記得她一個。其實她一直認為男女之間的感情是一場智力和情感的博弈，勝的一方讓敗者刻骨銘心，這才叫較量。

    越是天之驕子，得來的愛慕總是輕易，即便同他相愛，如果沒有足夠的算計，所謂情愛隻會漸漸消弭，這是經不起考量的，隻有不夠的誘惑，沒有不受誘惑的男人。

    384對妲己的這一套理論表示中立，它還是相信真愛的，雖然這顆相信真愛的心已經被妲己磨得千瘡百孔，隻等穿透。

    這次的婚事再無波折，那一日滿城飄紅，數百裏的紅綢蔓延向城主府，妲己臉上的傷勢已經好全，黛眉紅妝，一刻驚豔。

    白傾第一次換下了白衣，騎在馬上，紅衣獵獵，竟然也不顯得違和，天上城許久沒有辦過這麽盛大的喜事，比起那日燈會，還要熱鬧一些。

    妲己在人群中看到了白武安，一個多月不見，他的境界似乎又精進不少，身上隱隱約約透露出一點不同於旁人的威勢，這個世界並沒有龍的傳說，眾人也隻當他的血脈濃度更強一些，妲己卻知道，他應該是快要化龍了。

    白旗跟在她身後，走在一眾護衛中間，麵上沒有表露出什麽，隻是拳頭握緊，妲己也沒有再多看他，目光落在白傾身上，又垂下了眼簾。

    其實白傾周身已經隱隱地帶上了和這個世界有些相斥的氣息，越是實力強的武者，越能察覺到，他是有史以來天賦最好的武者，有著長生世家一脈相承的俊美容顏，坐擁一座天上城，然而此刻，再迷戀他的姑娘也不會羨慕妲己了。

    白傾看著紅衣的妲己朝著他一步步走來，藍眸微起波瀾，體內似乎有什麽在湧動，直到少女離他隻有幾步之遙，他閉上了眸子，隨即一道白光乍現，龍吟聲起。

    妲己被銀龍頂在頭上，帶上天際，雲中遨遊數千裏，然而正在這時，天邊烏雲散開，有金光和紫氣從烏雲中折射而出，銀龍低鳴一聲，似在告別。

    妲己拍了拍龍頭，輕聲道：“去吧。”

    清越的龍吟響起，一聲低沉的，陌生的男聲在妲己腦海裏響起，“我會回來的。”

    妲己低笑一聲，任由銀龍將自己送回地麵，隨即抬眼，看龍躍天門，踏破虛空。

    回到係統空間，384抽了一卷紙擤鼻涕，嘴上還強硬地說自己不是為妲己哭，是為可憐的白家兩兄弟和更可憐的白旗哭的。

    妲己由得它嘴硬，按了按小腹，她還是太托大了，趙雪尋不是她，一口氣生下八顆蛋，簡直要死，她對那個世界沒什麽可留戀的，生下蛋之後，隻留了十來年就隨意找了個借口，在晉階的時候死了。

    384：讓我抽根煙，我想靜靜。

    妲己：靜靜是誰，你不愛我了嗎？

    384：愛你個大頭鬼，不由想起當初原來一開始她就算計好了！

    妲己傷的確實很重，蛇妖晉階之時本就是意識最混亂的時候，趙雪尋又是專為調理白家人陰寒體質造就的藥體，就此轟轟烈烈，一發不可收拾。

    白武安隻是來時有些設想，可真見了原本囂張跋扈的少女小小一團躺在那裏，白皙臉龐近乎透明，呼吸都是輕微而無力的，一副失了生機的模樣，又不免心裏有些發緊了，他眉頭一蹙，看向其餘伺候的侍女，“怎麽就這樣了？醫官呢？你們難道要把人放在這裏自生自滅不成？”

    他來時並未聽全若素的話，其餘侍女瞧見若素那個樣子，隻得小心翼翼把醫官的話說了，白武安眉頭蹙得更緊了，幾步走到床榻邊上，抬手覆上妲己的額頭。

    一股陰寒但又充滿生機的靈力注入，原本疼痛欲裂的身子頓時感到一些輕鬆，妲己眨了眨眼睛，雖然不能說話，但煙波流轉間盡是魅惑。

    一眾侍女低頭屏息，白武安不自在極了，像是極力掩蓋什麽地說道：“你別胡思亂想，我都聽人說了，你就要嫁給堂哥，做家主夫人了。以後，以後我就是你小叔了”

    他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不對，頓了頓，又輕聲哼道：“真不知道你走了多大的運，天上城不知道多少待嫁的姑娘睡裏夢裏都想著嫁進我們白家，你這輩子啊，真是坐在金山上享福了。”

    妲己笑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白武安摸了摸鼻子，忽然低聲說道：“不過，如果我那天知道，我不會追你回來的。”

    他說完，就像是解開了一個心結似的，長出一口氣，不敢去看妲己的臉色，轉身就走。

    白武安的話沒頭沒尾，侍女聽不懂，妲己卻低低地笑了，眸子裏微帶幾分戲謔，隨即緩緩閉上。

    若素被硬生生打掉一層修為，即便是在天上城這樣的地方，沒個三五年也是養不回來的，其餘的侍女也知趣，雖然麵上還是那副一成不變的冰冷，但對妲己的態度恭敬了不少，白傾進門的時候，目光稍緩。

    那日覺醒，他確實沒有保留太多的理智，但意識是清醒的，他隻是無法控製自己的妖身，本能和理智的博弈占了上風，所以那天的事情，他是記得的。

    對趙雪尋這個名義上的妹妹，實際上的藥體，他沒有太大的感覺，不到喜歡的程度，也沒有太多的反感，就像是這天上城的一草一木，隻是一件屬於他的東西，僅此而已。

    他其實不關心她的喜怒哀樂，那些外人看來所謂寵愛，隻是他覺得自己對她有責任，人畢竟和死物不同，所以他滿足她的一切要求，讓她盡量像是正常人一樣地長大，而不是像父親設想的那樣，把她一輩子關在玉室裏。

    發生那樣的事情是意外，妖物的本能是壓抑不住的，而且他生來就沒有愧疚這種情緒，隻是覺得自己需要做點什麽。

    妲己沒有起身，即便身上的傷勢已經減緩了不少，見到白傾，她麵對白武安時放鬆的神情就消失了，似是緊張似是不安地看著他，被褥底下，雙手攥緊床單。

    白傾沒有像白武安那樣走到床邊察看她的傷勢，他一隻手負在身後，冰冷俊美的臉龐上不見一絲表情，道：“婚期在一個月後，有什麽想要的，告訴我。”

    他的本意是問妲己答應婚事的條件，落在旁人耳朵裏就成了想要什麽婚定之物，莫名讓人聽出幾分寵溺來，房中伺候的侍女們都暗暗咬牙，恨自己為什麽沒有這樣的運氣。

    妲己聲音微啞，語氣裏又似乎有些小心翼翼，說道：“一定要成親嗎？”

    白傾想了想，道：“不想成婚，那就罷了，隻是你不同我成婚，日後婚事大約要艱難一些，別處總要有些補償你若有什麽想要的，尋我就是。”

    這話簡直幹脆利落，侍女們都忍不住偷笑，悄悄打量妲己的神色，就想瞧見她拿喬不成，反下不了台的模樣。

    出乎意料，妲己鬆了一口氣，眸子略微彎了彎，輕聲說道：“謝城主恩典。”

    少女神情放鬆下來，絲毫沒有因為失了身而不得不妥協的委屈，她的眸子裏滿是坦然，白傾不知為何也覺得心情好了一些，微微點了一下頭。

    “武安來過了？”他忽然說道。

    剛修出妖身，他的嗅覺十分靈敏，很輕易地就能聞出房間裏那股不小的別蛇氣息，想起那天少女唇上讓他一遍又一遍覆蓋下去的味道，他一頓，眉頭微微地緊了緊。

    妲己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眸子裏透露出幾分溫柔的意味，輕聲道：“他是個好人。”

    384差點把自己給嗆著了，它確定妲己不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這才多長時間，連好人卡都無師自通地會發了，還是說，自古女神多套路？

    白傾卻不知道什麽叫好人卡，他聞言點了點頭，他是清楚他那個堂弟的，天賦高，脾氣壞，對女人也不見得上心，難得見他關心一個人，隻當他和妲己已經有了私情。

    對這種事情他是不大愛過問的，隻是見妲己眉眼溫柔的模樣，不知為何想起了妖身時一點零碎的畫麵，畫麵中少女媚眼如絲，或喜或嗔，似痛似哭，明明是一副不堪的模樣，卻似乎和眼前的人起了一絲交疊。

    視線忽然有些微的模糊，白傾心神一緊，隨即回過神來，轉身離去。他平日的自製力沒有這麽弱，隻是不久前剛剛晉階，正是境界不穩的時候，若她答應和他的婚事也就罷了，可她既然和堂弟兩情相悅，那即便是在腦海裏回想，也算褻瀆。

    白武安用了將近半數的修為，把妲己的內傷治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敢太過耗費，畢竟他早已成名，不需要在家族大比上爭什麽第一，但至少也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落於人後。

    白傾走後，妲己讓侍女給她換好衣物，扶她去外間曬曬太陽，內傷半好，拉扯撕裂的外傷還在，動一動就疼得撕心裂肺，剛出住處，妲己已經疼得滿頭是汗，一個侍女扶不住，另一個正要上前，一雙練武之人才有的手扶穩了妲己的肩膀。

    白旗眉頭蹙緊，低聲道：“大小姐怎麽出來了，你的傷勢”

    “我沒事。”妲己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逞強，微微咬緊牙關，冷聲說道：“總不至於廢了，走幾步路還是成的。”

    白旗這幾日心裏沒著沒落的，一時心疼，一時警醒，一時茫然，原以為知道大小姐沒有大礙之後會好一點，可真見了大小姐臉色蒼白的模樣，他隻覺得滿心滿眼都是疼痛和憐惜，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

    384端詳了一下白旗的表情，心裏就是一個咯噔，它打開了好感度查詢列表，跳開可憐的白武安那一欄75點好感度，往底下一拉，護衛大爺那紅通通的95簡直灼傷了它的鈦合金狗眼。

    它盯著妲己看了看，又盯著白旗看了看，最後視線落在那原本的任務目標，天命之子負二十的好感欄上，莫名看出了幾分綠草如茵，機械的腦海裏隻有一句洗腦歌詞循環往複：你究竟有幾個好哥哥！

    早就對自家大小姐豎了白旗的白旗看著妲己，眼眶竟然有些發紅了，他啞聲說道：“是白旗沒有保護好大小姐。”

    妲己自嘲地笑了笑，輕聲說道：“跟你有什麽關係呢，這就是我的命，一輩子”

    白旗不說話了，扶著妲己的手力道微重幾分，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什麽，回過神來，又緩緩地鬆開，雪白長睫微垂下來，遮蓋住了有些黯淡的藍眸，也掩飾住了眼底閃過的一絲陰鷙。

    384幾乎想哭了，一個白傾不夠，還來一個白武安，現在又要加上一個，天命之子都下線不知道多久了！它是真的不知道妲己這個小祖宗到底想玩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