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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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雲姝又早早出了門。

    打聽淩家的事到還不急,去和那小狐狸混混眼熟反而比較緊要了。

    於是雲姝又去了那座小城,沒意外地遇到了那小狐狸。

    算算日子,那家父的病也改好了,小狐狸樂滋滋的說:“公子可否賞臉讓思羽做一次東?”

    雲姝應道:“好。”

    兩人去了酒樓,還是個包廂,一桌子好菜暫且不提,更重要的是那幾壺烈酒。

    這是想灌醉了?

    雲姝心裏覺得好笑,麵上卻是不顯的,這酒想讓她醉了,是非常有難度的。

    雲姝有所求,自然不會點破,那哄起人,那真是無人能招架,一頓飯過半,她沒什麽醉意,這小狐狸倒是滿麵潮紅,喝了醉暈暈了。

    喝多了不僅膽子大還想事簡單,這狐狸也不管合不合邏輯了,隻覺得這時候不把錢財騙到手也未免太可惜,大概也裝夠了,大眼睛一眯,纏著滿身香氣就貼了過來。

    恰在此時,房門大開。

    雲姝抬頭,和門外的男人對視。

    祈陌手指微動,靈力浮動,瞬間讓那衣衫淩亂的小狐狸昏迷。

    雲姝慢條斯理地起身,看著他:“怎麽?吃醋了?”

    祈陌麵色未變:“不。”

    雲姝揚眉。

    祈陌道:“你不在意她。”

    雲姝笑了:“如果我在意了,你就會吃醋?”

    祈陌沉默不語。

    雲姝走近他,略微抬頭和他對視。

    祈陌話到了嘴邊可是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出來。

    也不會吃醋,因為沒有資格。

    他不開口,雲姝也沒再追問,他拉住他前襟,對著那微薄的唇吻了上去。

    祈陌眼睛不眨的看著她。

    雲姝也沒深入,似乎隻是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淺嚐輒止後就離開,用手描繪著唇瓣的形狀,姿態纏綿,氣氛繾綣,眼角流露出的神態溢滿了露骨深情。

    祈陌的心咯噔了一下,這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雲姝是喜歡著他的。

    就在祈陌準備摟住雲姝的時候,她閃開了。

    陡然間,一股冷意鑽到了祈陌的腦中,瞬間平複下來。

    再看這身前的人,仍是情意綿綿,可那道屏障卻越來越清晰,清晰地將他們分隔開來。

    雲姝唇角微揚,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淩玄盯著他,半響後

    緩慢地點了點頭。

    回到針中,雲姝並未問祈陌如何出來的,反而伸手摟住祈陌的脖子,讓兩人靠得極盡,似乎視線膠著間已經看到了彼此的內心,看到了那滿溢而出的深情似海。

    祈陌覺得自己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毫無根據的理智,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個人並不愛他另一半又像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被他迷得暈頭轉向,隻要能靠近她,能得到她,哪怕下一刻會摔入萬丈深淵也在所不惜。

    雲姝在蠱惑他,在碾壓著他的理智,在讓他的兩半思緒分出勝負。

    祈陌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在堅持什麽,直到

    雲姝貼著他耳朵說:“男神,我喜歡你。”

    祈陌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而讓他幾乎失去理智的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我永遠不會離開男神你的!”

    就像給擁擠的洪水挖開了通道,傾瀉而出的情感幾乎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祈陌抬手扣住雲姝後腦,席卷了雲姝整個口腔,那種想要將其拆骨入腹的感覺太真實了,強烈到讓人心悸。

    楚暮雲環住他脖頸,喘息道:“回去。”

    淩玄應道:“好。”

    從這小城到他們的居處並不算近,但以他們現在的修為卻也真用不了多少時間。

    淩玄和他十指相扣,低聲道:“別動。”

    楚暮雲並沒有走,他隻是掩藏了自己的氣息。

    以目前淩玄的修為是絕對發現不了他,隻會認為他離開了。

    不過他要的就是他認為他走了。

    隻有這樣淩玄才會走出這個山洞。

    楚暮雲靜靜地看著。

    紅發男子走下床,他並沒有四處尋找,更沒有挨個房間去查看,他甚至連視線都沒有移動過分毫。

    站在這承載了無數記憶的屋子裏,他卻冷寂地像是被遺落在荒漠的孤狼。

    失去了族群,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值得依賴和信任的一切。

    楚暮雲麵無有表情的看著,他以為淩玄會將這裏毀了,但其實他什麽都沒做。

    他穿好衣服,拿走了楚暮雲的那枚乾坤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走出這個山洞,走出這囚禁他的陣法,卻走不出那個束縛了他的男人。

    他的直覺沒有騙他。

    這虛無縹緲的一夜,隻是他刻意wěi zhuāng出來的騙局。

    就像那深沉的愛意假的,完全是假的。

    楚暮雲看著淩玄離開,自己在這山洞裏待了幾天。

    過了會兒,零寶寶又湊過來了:“,你怎麽沒騙他?你說你不會離開他的!”

    楚暮雲伸出手掌,掌心縈繞著一縷紅色的細芒,它很弱,弱到了幾乎肉眼不可及,楚暮雲動了動手指,它便纏上了他的手指,親昵地蹭蹭他,就像某隻親近人的小狼犬

    楚暮雲笑了笑:“不是在這裏嗎?”

    這是淩玄的一縷遊魂,隻有淩玄離開了,他才能將它放出來,否則它在看到本體的時候,會極快地被吸引過去。

    被剝離了這麽點兒魂絲,對淩玄來說沒有任何影響,但其實卻意義重大。

    隻有把這小家夥滋養長大,才能代替淩玄鎮守著這個陣法,才能給小狼犬真正的自由。

    楚暮雲嘴角含笑,戳了戳那飄啊飄的小遊魂零零斟酌了一下,才說道:“憤怒的頭像亮了一半。”

    楚暮雲並不意外:“挺好。”

    零說:“如果你不離開”

    他沒把話說完,但楚暮雲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

    沒錯,他如果不離開,繼續守著淩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下這隻小狼犬,讓他頭像全亮,再求婚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既然攻略成功了,那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但是楚暮雲沒這麽做。

    零其實是想不明白的。

    楚暮雲笑了笑:“你啊,到底是真喜歡憤怒還是討厭他?”

    零:“”

    楚暮雲沒說透,零隱約間摸到了些。

    這樣做才是最好的,是所有可能出現的結局中最好的。

    如果真的攻略成功了再離開,淩玄還會是九百年的淩玄嗎?還會是那個肆意人間,到處找人幹架的小狼犬嗎?

    不他會成為第二個貪婪。

    楚暮雲看著那縷小遊魂上,嘴角的笑容很溫和,讓人看一眼都怦然心動。

    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楚暮雲找到了落魄到隻剩下二三十人的淩雲宗。

    現任宗主淩善是個性格和善的男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書生長袍,看人的時候神態溫軟,心地著實不壞,為人也厚道,隻是有些太容易被人欺負。

    其實他修為不錯,但真是沒有半點兒當領袖的能力,耳根子軟,又難辨是非,再加上缺乏魄力,淩雲宗沒就此散了都是個奇跡。

    楚暮雲變化了樣貌來到他身邊,短短一年時間便得了他的信任,成了淩雲宗幕後真正的掌舵人。

    將一個宗門發揚光大對楚暮雲來說實在不是難事。

    不過幾年光景在,這落魄到僅剩下二三十人的淩雲宗便快速崛起,趁著破壁之戰的風頭,他們打了幾場勝仗,將威名傳出去,慕名而來的修士快要踏破山門。

    楚暮雲這般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淩夙雲登上淩雲山。

    看著這十多歲的少年,楚暮雲化成了淩善的模樣,收了他做親傳弟子。

    彼時,淩夙雲還很年幼,自己的靈魂力不強,很容易就接納了淩玄的那一抹遊魂,雖說那遊魂極弱,但對於這時候的淩夙雲來說也很強大了。

    它影響了淩夙雲的性格,提升了他的體質,讓他悟性極高,修為進益也極快,甚至連眉眼都和淩玄越來越像。

    楚暮雲樂意寵著他,費盡心思的養著這縷遊魂,讓它完完全全地在這相應之體裏安家落戶。

    忙碌起來,時間過得極快。

    百年後,淩雲宗已然是一方大派,門下修士數十萬計,精英更是層出不窮在楚暮雲的規劃下,一切都有條不紊的發展著,門派內製度井井有條,修為功法又按需開放,雖說淩善仍是個軟弱性子,但作為一個傀儡宗主,卻是再適合不過了。

    又是十年,淩雲宗的駐地成形,楚暮雲將地洞中的陣法向外延伸,蔓延到了整個淩雲宗的建築上。至此,這代行之術已經漸成上接萬人信服之力,下承相應之體的遊魂刻印,缺的隻有最後的墓人了。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淩夙雲本身的性格已經逐漸顯露出來,這說明淩玄的那縷遊魂徹底融入其中,不再獨占鼇頭了。

    雖說有些許不喜,但也沒關係,等淩沐出現,估計真正的淩玄也快找shàng mén了。

    楚暮雲隱姓埋名一百多年,一手托起了整個淩雲宗,卻絕對沒人知道他的存在,即便是淩善都不知道他的真正樣貌。

    既然無人知曉,那離開與否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三年後,楚暮雲拜入淩雲宗,成了淩善的第五位弟子淩沐。

    又是三年,妖界五宗六門舉辦了一次宗門大比。

    淩沐代淩雲宗出席,一戰成名。

    不久後,淩玄便找上了淩雲宗。

    紅發男子孤然一身,走上白玉台階,墨色的靴子明明是柔軟的底麵,可踏在那山門前卻讓人心神劇顫。

    守衛們莫說要攔了,便是在他的麵前想要站直身體都難上加難。

    登上淩雲宗,淩玄抬頭,看到了站在門樓前的男子。

    百年時光他絲毫未變,仍是身形修長,五官俊美,那眼角揚起時多情,垂下時便隻剩下薄情寡義。

    “淩沐。”男人終於站到了最高的台階上,從仰視變成了平視,進而垂眸,盯住了他,“終於找到你了。”

    一百多年的隱姓埋名,任淩玄翻遍了妖界人界也絕對找不到這個男人。

    因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又談何尋找?

    楚暮雲看著他,一言未發。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似乎那橫跨的時間會因為這漫長的注視而消弭,似乎這樣看下去就能讓時光倒流,回到最初,回到最好的時刻。

    可惜

    這都隻是似乎。

    毫無征兆地,楚暮雲揚手,長劍破空而來,他身若遊龍,氣勢如虹,劍氣橫掃間,出手便是沒有丁點兒情麵的致命殺招。

    淩玄持劍相抗,兩把神兵利器撞到一起,強勢的氣流波動將金屬的撞擊聲抹去,向外急速擴散的強大威勢震得整個山門都晃上一晃。

    劍鋒之前,淩玄眉眼揚起,眼角盡是狂熱:“百年未見,你便是這般迎接我的?”

    楚暮雲微笑:“不喜歡嗎?”

    話音落,他急速後退,長劍化鞭,看似綿軟,其實堅韌狠戾,揮灑而去,直襲麵門!。

    “再不認真起來”楚暮雲盯著他,勾唇,“真的會殺了你。”

    一句話,連字尾都沒落下,楚暮雲再度出招。

    淩玄凝眉,眸中簇起了火焰,整個人都像是被點燃一般,陰騭褪去隻剩下刻入骨髓的狂妄不羈。

    淩沐,終有一天我會打敗你。

    而那時候,你再無處可逃!

    電光火石間,兩人過招數百,楚暮雲並不想毀了辛苦建立的淩雲宗,所以邊打邊退,直至遠離了這篇建築群,他才使出了全力,為了贏淩玄而贏。

    一場顫抖,日落月升,月歸日明,幾番循環後,楚暮雲終於鎖住了淩玄的喉嚨,成功壓製了這隻成熟的小狼犬。

    淩玄看著他的眸色不變,半點兒沒有輸掉後的氣餒,反而燃起了更加強烈的戰意那是不惜任何代價也要獲得勝利的渴望,那是對戰鬥深入骨髓的狂熱。

    那是印在靈魂上的憤怒,是他的本性。

    楚暮雲看得清清楚楚,輕笑道:“沒什麽長進啊”

    淩玄驀地伸手,一把握住了楚暮雲的手腕。

    楚暮雲想掙脫或者該說想要殺死他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因為這小狼犬的氣力已經空蕩蕩,打了這麽多天,兩人早就勝負已分。

    楚暮雲不止是略勝一籌,他其實在第一天便可以成功碾壓他,打這麽久,不過是為了讓他心服口服。

    當然對方似乎並沒有服氣。

    楚暮雲能感覺到,那從唇舌間傳來的不甘、惱意和鋪天蓋地的憤怒。

    因為他的離開而憤怒,因為被拋棄而憤怒,因為百年的不肯相見而憤怒。

    直到淩玄鬆開了他,將他擁入懷中,沙啞的嗓音響在他耳邊:“為什麽要離開?”

    楚暮雲的下巴落在他的肩膀上,神態間一片平靜:“你沒資格束縛我。”

    淩玄擁著他的手猛然用力。

    楚暮雲卻反手探到後腰,一點一點將他的手掰開,以緩慢但卻讓人無奈的力道從這個懷抱中走出。

    “阿玄,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淩玄的眸子漸漸冷了下來。

    楚暮雲看著他,忽然揚唇,笑得很溫柔:“你掌控不了,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是你無法改變的。”

    何其耳熟的一句話,何其似曾相識的一幕。

    淩玄開口,完完全全地遵從了本能:“我可以。”

    楚暮雲並未在意,隻是眼角微垂,緩聲道:“那就試試吧。”

    說完這句話,楚暮雲手心聚力,驀地將淩玄一掌推了出去。

    一陣陣塵土飛揚,紅發男子直直撞到了末尾的山牆上才停了下來,這一推的餘力極大,那山牆一陣轟隆巨響,落下了無數碎石,幾乎將那修長的身影盡數埋沒。

    楚暮雲看都未看,轉身離開,回了淩雲宗。

    又是三年,淩玄再度登上淩雲宗。

    楚暮雲冷眼看著他。

    淩玄揚眉,露出白皙的牙齒,喚他一句:“師兄。”

    他成了淩善第六位弟子,也是最桀驁不馴的一位。

    代行之術已經大成,楚暮雲不介意讓淩玄留在淩雲宗上,但他仍然是墓人,仍然要守著相應之體。

    說來也是有趣,淩夙雲體內明明滋養著淩玄的一縷遊魂,這兩人合該見麵便覺得親近才對。

    但事實是,淩夙雲極度厭惡淩玄,而淩玄一直在試圖殺了淩夙雲。

    自淩玄的遊魂完全融入淩夙雲之後,淩夙雲便回歸了自我,再也沒有半點兒與淩玄相似的地方,與之相對的是,他的悟性也降了下來,修為止步不前,再也沒有大前程可言。

    這樣的資質,應該是完全激不起淩玄的戰意,可是淩玄對他抱有的是切實到無法遮掩的殺心。

    原因是什麽?

    楚暮雲當然知道:因為他處處護著淩夙雲,幾乎與其形影不離。

    從淩玄拜入淩雲宗後,楚暮雲便再沒有與他交過手。

    可淩玄的一次誤傷淩夙雲,卻激怒了楚暮雲。

    那是楚暮雲第二次與他交手,而且是盛怒之下的單方麵碾壓。

    從此之後,淩玄盯上了淩夙雲,因為他隻要對他出手,楚暮雲必然會與他一戰。

    而且是沒有丁點兒留手,滿溢殺機的生死決鬥。

    幾百年的時光在這無解的循環下逝去。

    淩沐為淩夙雲付出了一切,從天之驕子淪為看門狗。

    淩玄離經叛道,因殺孽深重引起眾怒,最後被逐出了淩雲宗。

    距離遇到暴食還有不到一百年時間了。

    而楚暮雲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