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你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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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係統空間的時候,384已經一點也不想哭了,剛燙的小卷毛晃了晃,它甚至已經開始爭分奪秒欣賞起妲己的原身了。

    舉凡精怪化形,總有個本質上的麵貌,有句話叫相由心生,對人來說可能不是那麽準確,對天生地養的妖物來說,可是再貼切不過。

    妲己也不管它如何打量,她本就是被看慣的人,隻是手裏的任務單翻到底頁,仍是興致缺缺,這世上就是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情愛糾葛,太多的所謂任務發布者用著冠冕堂皇的任務掩蓋下自己對於權勢的渴求這些渴求大半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

    這些事情雖然對她來說沒什麽,可玩久了總是會膩,得趣的時候玩玩也就罷了,發覺這並不能給她帶來心境上的提升,她也就沒那麽積極了。

    狐狸的本質就是狡猾,她愛用最小的代價去得到最想要的,這也是她一開始就想以情入道的原因,然而大約道是沒法走捷徑的,即便她再如何玩弄情愛與人心,距離飛升的臨門一腳,總是無法打開。

    她正想著,手下不知點到了什麽地方,原本癡癡纏纏的任務陡然變換,她眨了眨眼睛,看向384。

    初步具有了人類審美的係統君頂著一頭小卷毛就是一抖,隨即別開視線,解釋道:大部分的任務者都是積累經驗升級,這麽多s級任務做下來,你升級了,可以接受下一個階段的任務,雖然也有很多像以前那種的任務,但已經可以能接觸到更高端的超s級

    它話沒說完,就見妲己指尖一點,接下了任務單最上麵的置頂任務,它順著妲己的指頭看去,眼前就是一黑。

    能在任務單上置頂的任務,有的是因為報酬太高,一經發布就被置頂,有的是因為難度極大,成為了萬名以上任務者折戟的難關之後,變得常年無人領取,自動置頂,而妲己選的,不是飄紅的任務,而是標黑的,點開折疊的內容,可以在最下角看到19872的字樣,正是任務失敗的次數。

    更甚至,384記得自己有意識以來,這個置頂任務就存在了,它發誓,剛才妲己甚至都沒往報酬上掃一眼!

    這個任務的發布人名叫嶽君卓,聽上去有些不像女子閨名,而事實,她也的確是被當成男兒養大的。

    嶽君卓生於一個叫後晉的朝代,她出生的時候不算好,正是前晉戰亂,分崩離析之時,雖然王朝在來自漠北的鐵蹄威脅下,掙紮著南下建立了後晉,但已經名存實亡。後晉風雨飄搖十六年,還是被漠北的騎兵攻破,自此天下改元,名為堯朝。

    堯人殘暴,所過之處屠城滅寨,不論青壯老幼一並殺死,煮食婦孺,稱之兩腳羊。在和後晉長達十六年的拉鋸戰中,殺得北地中原,晉人聚居之地萬裏無人煙,能逃走的十不存一。

    嶽君卓祖上世居位於南北交界之處的安定城,嶽家世代為城中守將,到了嶽君卓這一代,男丁盡皆戰死,嶽君卓也不得不從小改換男裝立足軍營,等到父親戰死,又接過了城中的帥印。

    安定城位置險要,北抵堯軍,南護後晉,堯人出動步兵騎兵三萬並五千鐵浮屠,攻城三月未果,之後,安定城北部的東建城投降堯軍,堯軍繞行安定城,兩年滅後晉,建立堯朝之後,安定城仍舊堅守,直到堯朝新帝親自帶領二十萬大軍圍城絕糧,城中守將盡皆餓死,才有百姓開城門投降。

    然後,堯人埋葬了安定城的守軍,屠城三日。

    嶽君卓不是餓死的,她在堯人圍城之時帶領親衛出城迎敵,死於鐵浮屠馬下,粉身碎骨,按理是看不見之後情形的,可她的神魂異常清醒,一直到安定城中最後一個百姓死於屠刀之下,她都沒有失去意識。

    嶽君卓的願望是讓安定城不被屠城,但她決不允許任務者帶著她的將士投降敵軍,有些自相矛盾的願望,對於高端的任務者來說,卻不是那麽難以完成,真正難辦的是堯人雖然殘暴,卻是那個世界在某段時間內的天命王朝,注定要曆經百年國祚,想要完成嶽君卓的願望,除非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天命。

    這其實就是個無解的題,任務者大多從前都是本源世界的天命之子,即便在其他世界,也能擁有一些改變天命的小氣運,然而說到對抗,除非能讓一個世界的天命之子自己對抗那個世界,否則絕無可能改變一個世界的大勢。

    而嶽君卓的世界則更難一些,那個世界的天命之子,正好是這個天命王朝的主人,攻破安定城的堯朝新帝。

    384歎了一口氣,它其實也對這樣的任務發布人心懷敬意,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是沒有胸懷帝王韜略的任務者信心滿滿去做過,可對抗一個天命王朝已經不易,哪還有和天命之子為敵的餘力?

    更何況,不是它瞧不起妲己,讓一個嬌嬌嬈嬈的狐妖去勾搭人,別管男人女人還是太監人妖,它能躺在地上喊666,可讓她守城它是真怕妲己玩到一半瞧著對麵的天命之子長得俊,直接就去上了啊!

    然而任務已經接了,左右逃不過一個失敗,384打定主意不管這個世界妲己怎麽折騰,它都不會多嘴,就當是讓她去玩了,心裏才算是安了安。

    這個任務的切入點是在後晉亡國之後兩月,堯朝新建,定都後晉舊址。這些來自漠北的騎兵幾乎踏遍了整塊大陸,東起海域,西達炎帶,南抵極境,北至冰原,在這樣的情況下,位於晉朝南北交界處的安定城簡直就像是一顆釘子紮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了。

    幾乎不需要商量,堯朝新帝發兵五萬,直抵安定城,按照原本的軌跡,嶽君卓以城中僅存的三萬兵力全殲五萬堯兵,傷亡僅五千餘人,正是這場戰役,才讓堯朝新帝驚怒,親自帶兵二十萬,攻城一月未果,發狠圍城。

    妲己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或精美或寒酸的床帳,而是光禿禿的營帳,身下是硬木板拚的簡易床,帳中有人在走動,還有幾個人圍在一起低聲在商議著什麽,她按了按額頭,手到眼前,愣了一下,才發覺這副身體的手掌粗糙的根本不像是一個女人的手,掌心是磨得黃亮的繭子,有幾道深深的裂口。

    嶽君卓的記憶一段段湧上,不是平日裏輕輕鬆鬆消受下去,這短短的十八年記憶,竟然包含了大大小小數百場戰役,從握不穩長矛,到一人之力拉開神臂弓,似乎沒有一天的休憩,饒是妲己也緩了許久。

    帳中有走動的人發覺到自家主帥醒來,行了一個軍禮之後,之前商議的幾人也圍了上來,妲己剛要起身,就被一個黑臉的年輕將領按住,道:“少將軍,軍醫說你的傷口結痂之前,不能亂動。”

    妲己張口想要說話,才開口一個字,就閉嘴了,那聲音沙啞中帶著低沉的嗓音,半點也聽不出女子的嬌柔,目光微移,胸前明明一點被束縛的緊意也沒有,但無論怎麽看,都是一馬平川的前胸。

    她幾乎是立刻就有些後悔了,作為一隻聰明的狐狸,她這輩子極少有過後悔的時候,然而這一回她簡直後悔到要掉下眼淚,384於心不忍,安慰她道:其實嶽君卓的長相還是不錯的

    軍帳裏沒有鏡子,嶽君卓的記憶裏,也很少照鏡子,自從她入軍營之後,幾乎就沒再瞧過自己的模樣,妲己伸出手,視線避開手掌上那粗糙的繭子和裂口,圓光鏡一反,照出自己現在的麵容。

    384說的沒錯,嶽君卓長相不錯,修眉入鬢,鳳眼飛挑,鼻梁挺直,薄唇輕抿,是標準的俊美。

    眼見自家少將軍雙眼放空,瞳孔擴散,圍上來的人頓時驚慌一片,叫軍醫的叫軍醫,掐人中的掐人中,還有個不知道怎麽想的拚命給她按胸口,好一番折騰,直到軍醫灌下一碗苦藥,妲己才呆愣愣地回過神。

    按著她胸口的那個將領,手還沒收回去,對上自家少將軍的眼睛,他還咧嘴笑了一下,就這樣了,都沒讓人察覺到一點異常,妲己悲傷地想。

    嶽君卓的傷不算重,隻是傷在後腰,不好移動,她受傷前就幾日夜不曾合眼,這才昏睡了一天一夜,妲己簡直沒法想象,一個未長成的少女怎麽能有這樣驚人的體力和愈合力,要是換成越姬,別說一天一夜清醒過來,這傷能讓她養半年不帶虛的。

    妲己本來想喝點白粥,不曾想嶽君卓的胃口極大,斯斯文文一碗白粥下去,隻是開胃,她不得不在軍醫呼天喊地的叫聲中連吃了三碗白飯並一大塊烤得流油的馬腿肉,腹中的饑餓感才算是消了下去。

    這時安定城還未被太過重視,堯軍派來攻城的兵力隻有五萬餘人,其中有兩萬騎兵,嶽君卓在此之前,已經率部出城迎敵十餘次,幾無敗績。

    至於為什麽會受傷在那樣尷尬的位置上她是打掃戰場的時候,被一個裝死的堯兵偷襲的,要是平時她也不會那麽沒有警惕心,可她剛剛打了一場勝仗,收拾戰場的時候還意外發現了十來具完整的鐵浮屠,一時喜上眉梢。

    鐵浮屠是堯軍的一種重型騎兵,人和戰馬皆身披冷鍛重甲,馬索相連,用以短時間衝鋒,或以拐子馬配合,機動性極強,鐵浮屠造價不菲,五萬堯軍也隻配備有三千之數。

    唯一能有效抗擊鐵浮屠的就是遠距離的神臂弓,神臂弓拉力極強,能擊穿鐵浮屠的甲片,也正因為這樣,戰場上很少會有完整的鐵浮屠重甲被留下。

    妲己是不太能理解幾具硬邦邦的鎧甲有什麽好的,然而見眾人都很高興的樣子,她抽了抽鼻子,不說話了。

    這會兒戰事已經進行到了中段,按照原本的軌跡,嶽君卓隻休息了不到十天,身上的傷口勉強結痂之後,就繼續領兵作戰,從這會兒的早秋一直打到年關,安定城安安穩穩過了一個年,隨即開春,就等到了二十萬大軍。

    不用在一開始就上戰場,妲己還是很願意的,這並非是她不會shā rén,而是她不會真刀真槍飛血濺肉地shā rén,就像是突然讓一個風花雪月的美人提刀殺豬,沒幾個人下得了手。

    戰場不用去,然而指揮是必要的,簡陋的軍帳內多的是傳令兵進進出出,方才那幾人商議也是因為自家主帥昏迷,不得不說嶽君卓在自家軍中的威信還是很高的,自從兩年前臨危受命,她也從未讓人失望過。

    雖然朝廷已經沒了,接下帥印也不能以主帥稱之,但口中叫著少將軍,眾人的心裏隻有這一個主帥。

    主帥醒來,原本商議的眾人直接把情況報給了妲己,那個按她胸口的將領正色道:“這些俘虜本來是要一起殺的,可是為首那人說有重要軍情向少將軍稟報,不許我們動那些俘虜。”

    妲己眨了眨眼睛,啞聲道:“所以你們就把人關起來了?”

    “那個堯狗話說得實在堅決”那將領的聲音在妲己的眼神裏漸漸變他心裏納悶,怎麽一覺醒來,自家少將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氣勢好像還是那個氣勢,卻比以前更嚇人了。

    妲己略想了一下,“我們上次俘虜了有二十七個人,連帶著你說的那個堯人,全都帶進大帳來。”

    她是不會行軍打仗的,這些人早晚會發現她的不同,就是靠著嶽君卓的記憶蒙混,也總會有疏漏的地方,所以她現在要做的,是立威。

    嶽君卓在軍中立了這麽多年的威,軍中的這些將領也沒有察覺到妲己的意圖,隻當她是要親自審問,連忙讓人把那些俘虜帶了進來。

    一場數千人的遭遇戰,隻俘虜了不到三十個人,然而這是堯軍的常態,出身遊牧民族,這些堯兵一個個身經百戰,悍不畏死,就是斷手斷腳,也會一樣向前衝,晉軍常常抵擋不住這些凶殘騎兵的氣勢,未戰先亂的都有。

    安定城守軍和這些堯人打了十幾年的仗,反而不怕這些,甚至堯人凶,他們比堯人更凶,一個個常年征戰練就的體魄,完全不輸堯人。

    俘虜很快被帶了上來,全是捆得嚴嚴實實,卻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是被抬過來的,不是失了行動能力,堯人很少有俘虜,領頭的那個看起來倒是沒有太大的傷勢,妲己注意到他的麵上是強撐著的冷靜,目光微瞥底下的俘虜,她很快就有了dá àn。

    記憶裏倒也有這出,隻是嶽君卓醒來之後,壓根就沒讓人多話,直接讓人把俘虜帶去活埋,後來聽說跑了一個,也沒在意,畢竟俘虜的住處距離軍帳很遠,就是跑了也帶不回什麽有用的情報。

    然而如今,妲己的視線落在一地俘虜裏那個抿著嘴死死按著臂上傷口的少年身上,這是錯過了一條大魚啊。

    其實那少年就算比邊上的俘虜瘦弱一些,也沒有太出格的地方,在外的手腳糙得很,看起來完全不是王公貴族的樣子,但妲己認人的能力是天生的,就是在糞坑裏滾一圈,久居人上的上位者和尋常人的眼神也是不一樣的。

    隻是她也沒多朝那少年看一眼,就像是什麽都沒發覺似的,目光落在那領頭的堯人將領身上,道:“你說的軍情是什麽?”字正腔圓的堯語。

    堯人將領一滯,反應過來,咬牙道:“我用這次行軍的三分之一糧草換我和我的部下性命。”

    堯人語言簡單,幾乎沒什麽尊卑之分,妲己覺得這有些像她初有意識的那個時代,王朝與部落並存,一樣的原始而蠻橫。

    妲己似乎是沉吟了一下,隨即道:“去沙盤上標出你們的軍糧點,要兩個。”

    堯人將領似乎沒想到她會說這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要向後看去,隨即半道上反應過來,硬生生地頓住了,搖頭道:“我隻知道一個,再多是不可能的。”

    妲己身後的一個將領壓低聲音對她說道:“少將軍,堯人藏糧一貫狡猾,能知道一個軍糧點就不少了”

    “是不少了,”妲己點點頭,隨即笑了一下,說道:“取一口大鍋來,順道問火頭營要一些殺豬的物什。”

    若還是那副千嬌百媚的容顏,她這一笑自然是惑人惑心,即便知道美人心如蛇蠍,也照樣有人癡癡迷迷,前赴後繼,然而換了嶽君卓那張標準的美男子麵容,不見美色,隻有威脅,就成了森森的冷笑。

    堯人將領沒有聽懂她用晉語說的話,那少年麵上沒有什麽異常,瞳孔卻是一縮,等到大鍋和各式殺豬刀擺起,堯人將領也反應了過來。

    堯軍鐵蹄席卷整片大陸之時,所過之處屠城滅寨,shā rén煮食,得意洋洋,對這場景,堯人將領是一點也不陌生的,然而這是第一次,自己的同伴被架了起來。

    妲己還是坐在那張可笑的木板床上,然而周身的氣勢硬生生把木板床襯托成了背景,她對著方才跟她說話那將領道:“把那個高個的肚子切開,腸子洗幹淨煮了,本將軍要請這位兄弟吃一頓。”

    那將領愣了愣,光是聽妲己形容就覺得滲人,他遲疑了一下,妲己對他眨了眨眼睛,那將領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殺豬的剔骨刀。

    這會兒其實連帶著堯人將領,都是覺得妲己擺開這陣仗是嚇唬人的,甚至堯人將領心裏還暗笑,這都是他們見慣的東西了,也不知道拿這個嚇唬人有什麽意

    腦海裏的想法還沒完整,耳畔陡然傳來一聲慘叫,卻是接過了尖頭剔骨刀的將領直接一刀捅進了妲己指定的那個俘虜的肚腹中,拉開一道細長的口子,探手進去,血肉模糊地扯出一段還在蠕動著的腸子。

    說來也怪,那將領起初猶猶豫豫,真下手卻利落得緊,甚至連臉色都沒什麽變化,垂著眸子割斷了手裏的腸子和那高個俘虜肚腹的牽連,一揚手,把那截腸子扔進還沒煮開的大鍋裏。

    妲己慢悠悠地說道:“那個後腰側邊各開一刀,聽說人跟馬的身子是一樣的,火頭營的夥食是越來越差了,本將軍可是最喜歡吃腰花的了。”

    那將領低垂著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手底下毫不猶豫,直接刀子一劃,拉開了一名俘虜的側腰,剛剛扯過腸子的,血淋淋的手伸進去,硬生生扯出裏麵鮮紅的腎髒。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被扯了一節腸子的高個俘虜拚命掙紮著慘叫,卻一直伸著脖子沒死,他手底下的那個叫都叫不出來了,然而人還是活的,身子不住顫抖著。

    “嗚”第一個撐不住的就是妲己先前注意到的少年,好巧不巧,妲己指定的兩個俘虜在他一左一右,被迫近距離觀看了殘忍至極的一幕,少年的臉色慘白,忍不住吐了出來。

    妲己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這時帳中已經沒人出聲了,明明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比這還要慘烈的戰事也都經曆過,可是這shā rén如殺豬的一幕簡直有些理直氣壯,高位上俊美冷冽的將軍還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撈一塊嚐嚐味道。

    口中不由自主蔓延開一股腥血味,就是安定城的將領也吞了吞口水,少將軍這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嚇人了啊!

    堯人將領麵白如紙,眼見妲己的目光掠過自己,落在了身後少年的身上,薄唇一開一合,似乎下一刻就要說出更可怕的話語,他終於支撐不住,顧不得被捆得嚴實的手腳,五體投地似地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