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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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你說啥?”

    “什麽?”

    “好像……是有點兒。”

    “對對對,小娘子,就是你說的這樣。”

    “我就納悶了!這一年都快過到頭了,我的運道怎生還這麽背!原來,是……”

    “敢問……有沒有什麽破解的法子呢?”

    “這個好說,我立刻去辦!”

    一刻鍾後。

    粥鋪外的幾株大樹被砍倒,拖到了路旁。

    沒有了它們的遮擋,冬日的陽光便潑潑灑灑的流瀉進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也讓粥鋪的正廳變得很是亮堂,充滿了生機。

    而在鋪子的另一頭,風韻猶存的老板娘用紅繩串起了五枚銅錢,無比鄭重的掛在了粥鋪的門額上。

    據說,這樣就可以辟邪擋煞、防小人陷害、旺自家財運。

    “娘子,你和郎君的……如何?”

    許含章微笑著看她的一舉一動,柔聲問道。

    “唉,過日子不都是那樣的嗎?哪有什麽好不好,親不親的?”

    “咦?九紫桃花星?坎位?正北?”

    “要在花瓶裏供養香花?”

    “絹花不行嗎?省事。”

    “哦,對……畢竟是假花,免不了會招來虛情假意的……”

    “你說得有道理。花快謝了,是該盡快換上新鮮的,免得敗了宅子裏的風水。”

    又過了一刻鍾。

    桌案上擺滿了各色家常的菜肴,雖算不得十分精美,卻也端的是香氣四溢,令人胃口大開。

    “果然是吃軟飯啊。”

    鄭元郎也不客氣,立刻運筷如飛,將每一樣都戳了個遍。

    “你這個不要臉的,居然還吃得下去?”

    淩準冷著臉道。

    他已經擦淨了衣袍上沾著的飯粒,但那些黏糊糊的印子,卻是怎麽也去不掉了。

    “她那個不要臉的都能對人下手,我這個不要臉的為何就不能下口?”

    鄭元郎一挑眉,理直氣壯的反問道。

    “你瞎說什麽?”

    淩準的臉頓時黑如鍋底。

    她這是憑本事吃飯,和‘不要臉’能扯上什麽關係?

    “哦?此話怎講?”

    和淩準的不淡定相比,許含章顯得十分淡定。

    她手裏攥著個沉甸甸的、看起來頗有些分量的錢袋,麵上卻是一派輕飄飄的世外高人的模樣。

    “你剛才是騙他們的,對吧?”

    鄭元郎刻意將聲音壓到了最低,眉梢則挑到了最高處,幾乎要嵌入額角。

    “對。”

    許含章很是幹脆的承認了。

    粥鋪的招牌和門臉被大樹嚴嚴實實的遮擋著,自然會妨礙了對麵行人的視線,若是有來去匆匆的,便根本不會注意到鋪子的存在。

    而把樹砍了,視野便會開闊不少,既增加了能被行人瞧見的機會,又把充足的光線帶了進來。

    “如此一來,他們的燈油錢和炭火錢會相應的省下許多。”

    許含章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而且,眼下年關將至。在經曆了整整一年的積攢後,除了你們兩個窮鬼,其他人的錢袋定然都是鼓鼓的,在外麵置辦年貨,或是四處遊玩的,隻會越來越多。若是走得累了,便會找家食肆或酒樓歇腳,隨意點一些吃食茶酒。在這樣的情形下,隻要味道不是甚糟的,生意便不會差到哪裏去。”

    營生越來越好了,開支越來越省了,兩相結合,自然就會給人以財源廣進、紅紅火火的感覺。

    “但銅錢是真的能辟邪,我沒有騙他們。”

    許含章又道。

    銅幣自鑄造出來以後,便在市麵上大量流通,被無數隻活人的手摸過,因此沾染的陽氣是極重的,辟邪的效果自然也是不一般的。

    至於她為何非要讓對方湊齊五個,不過是為了輔助五行之術,加強辟邪的威力罷了。

    “而招桃花那個,也不是我的胡謅。”

    正北方,向來是個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位置。

    不管是求子、求財、求桃花、求轉運,隻要把對應的物事往那兒一放,鐵定是不會出錯的。

    “唉。”

    鄭元郎耐著性子聽完了她看似有理有據、實則投機取巧的說辭,在感慨對方無恥的同時,還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這個錢,還真是好賺啊。”

    “……”

    淩準默然無語。

    他想起了初進魏府時,她明明對蠱之一事知之甚少,卻仍是一本正經的在眾人胡說八道,連他也被唬得一驚一乍的,緊張不已。

    而今日,她又胡說八道了一回。

    而他,又被唬到了……

    真是讓人倍感挫敗和無奈啊!

    此時,一旁的許含章也沒有說話。

    她望著桌案上空了七八成的碗碟,眼睛突然有些發直。

    “別這麽小氣!是你要請我吃軟飯的,我可不敢拂了你的好意。”

    鄭元郎擦了擦嘴邊的油漬,聲音裏透著一股子警覺。

    “是我,邀你同食?”

    許含章望著他,極其突兀的發問道。

    “廢話!”

    鄭元郎想也不想的答。

    “原來,是這樣啊。”

    許含章立即點點頭,若無其事的一笑。

    原來,從那一天起,就開始了啊。

    “怎麽了?”

    淩準雖是個粗枝大葉的,但在麵對自己心上人時,心思還是要比平日裏細膩很多的。

    他直覺她有些不對勁。

    至於是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出來。

    “沒什麽。”

    許含章輕描淡寫道。

    “別問了。”

    鄭元郎自以為窺見了真相,便帶著一種過來人的優越感,抬手打斷了他的追問,附耳道:“但凡是個姑娘家,一個月裏總有幾天是怪怪的,喜怒不定。”

    “哪幾天?”

    淩準愕然的看著他。

    “虧你家還是開醫館的,連那幾天是哪幾天都不知道?”

    鄭元郎鬼鬼祟祟的擠眼。

    “哦……”

    淩準臉一紅,心下頓時有些明白了,“那我要不要去買些老薑和甘草給她,讓她帶回去和紅糖一起煎煮?”

    “滾滾滾!”

    鄭元郎先是訝異,然後便是不耐煩,“你想做老媽子,就自己做去!唧唧歪歪的纏著我作甚?”

    ……

    ……

    從藥鋪裏出來,淩準忽然腳步一頓。

    數個月前,他被她支著去買了哀家梨,待回去時,她便不見了蹤影。

    而這一次……

    他猛地加快了腳步。

    然後,慢慢的抬起頭,向著靠窗的桌案上望去。

    那裏,已然是空無一人。

    她說過不會再不辭而別的。

    她說過他對她是很重要的。

    但是,她還是走了。

    “讓她去吧。”

    不知何時,鄭元郎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沉聲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