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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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還是失算了。”

    許含章的當頭棒喝,外加一抱一哄,竟是讓餘娘子心神震蕩,氣血逆流,奇跡般的將體內的蠱蟲逼了出來,人也自癲狂的狀態中蘇醒了。

    “你果然不簡單。”

    周伯眼神複雜的看著她,“而情蠱,也果然當不得大用。”

    他早就該想明白這一點的。

    不然,部族裏的巫女早就靠它籠絡到了意中人,犯不著落了個孤老終身的下場。

    “所以,我用上了蛇蠱。”

    蛇蠱的毒性極為霸道,隻消讓它在人的身上輕輕一咬,毒液便會從它的齒間透出,順著人的心脈一寸一寸的侵入,慢慢的誘發出此人內心所潛藏著的欲望,讓其躁熱難安,繼而渴望著有人能紓解,來排遣……

    情蠱,是讓人動情的。

    而蛇蠱,是讓人發情的。

    和坊間那些烈性的春藥不同,它的效用是漸循漸進的,讓旁人幾乎瞧不出端倪來。

    因著餘娘子暫時回老家去了,不方便他的種蠱和暗中的觀察,於是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將蛇蠱先種在了吳老伯的身上。

    “原來如此。”

    許含章恍然道。

    難怪春天還沒有到來,孤寡多年的吳老伯就如老房子著了火似的,和牌桌上結識的一個婦人迅速勾搭到了一起,夜夜流連不歸。

    “等確認了它的效用,我就將它種到了魏老夫人的身上。”

    沒成想蠱毒一入體,便誘發出了魏母多年來對兒子所潛藏著的占有欲,進而妒意滔天,竟生生的咬下了兒媳頸間的一塊肉。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給魏府的一名得臉婢女也種下了此蠱。”

    所以,那名婢女會失了平日裏的規矩和矜持,怯生生、嬌滴滴的拿著軟墊來到假山下,在粗豪壯實的張參軍麵前故意垂下了頭,露出了一截細白的脖頸,顯得分外誘人。

    “這就是蠱蟲最有意思的地方。”

    即便是同一種蠱,但種在了不同的人身上,便會有不同的反應。

    它絕不會像是普通的毒藥,人人吃了都七竅流血、口吐白沫、伸胳膊蹬腿兒;也不會像是劣質的春藥,隻要一入口,無論在正主麵前路過的是人是狗,都能讓其熱血沸騰,把持不住。

    “你給寶珠也種了這個?”

    許含章懶得聽他細說蠱毒的大趣味,直截了當的問道。

    “是。”

    周伯的眉頭擰了擰,“她的反應,是最讓我失望的。”

    “她隻是聽你提了提魏主簿的事,就春心大動,不能自抑;而後隻是見了對方一麵,就立刻兩腿發軟,麵紅耳熱,不知道自己姓誰名誰了;再後來,她隻是被淩家的小郎順手搭救了,便讓她骨頭都酥了下去,走不動道了。”

    噬心蠱加蛇蠱,兩樣如此珍奇的物事疊加到一處,產生的效用竟和下九流慣使的軟筋散沒什麽區別。

    這怎能讓他不失望,不痛心?

    “哦?”

    許含章回想著寶珠兩日來的種種異狀,似乎是吻合了周伯所說的蛇蠱,但……

    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但她沒有立刻出聲質疑,而是平靜的看著他。

    他一定還留了什麽殺手鐧,要等到最後關頭,才會搬出來。

    “這些事,我都是順勢而為。隻有一樣,是刻意安排的。”

    果然,不多時,周伯便露出了一個無比森然的笑容。

    “你以為,世間所有的久別,都會等來應有的重逢嗎?”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閃爍著無比詭秘的光。

    這是什麽意思?

    雖則心裏一驚,但許含章的臉上除了平靜,便沒有任何別的情緒。

    “若沒有我插手,淩家小郎是斷然遇不上你的。”

    周伯顯然是很不滿意她的表現,索性不賣關子了,開門見山道。

    “在城中下起了第一場雪時,他恰逢休沐,便受邀去了同僚的家中赴宴。”

    周伯端起了半杯殘茶,慢慢的啜飲著。

    “他在席間隻喝了幾杯,就有些醉了。”

    “因為,我在酒裏下了屍蠱。”

    “出府後,他之所以會覺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道在牽引著他,讓他沿著河堤一直一直的走下去,不知疲憊,恍恍惚惚的走到了你所住的街巷附近。”

    “直到遇見你的那一瞬,我才解了他的蠱,他才得以從那種行屍走肉的狀態中清醒。”

    “但是,他是不會發現我在其中所使的手段的。”

    “他隻會覺得,這是命中注定,這是老天的安排。”

    “而你,也會和他抱有同樣的想法。”

    周伯無聲的大笑著,臉上的皺紋幾乎全擠到了一處,將耷拉著的眉眼都要覆蓋了,看上去甚是猙獰。

    “之後,我依然是順勢而為。”

    “我看著你被寶珠引去了窯場,看著他也同你一道去了,看著那個庸俗至極的婦人死去,看著那個自作聰明的天師碎成了肉塊。”

    “他自以為安排周全,自以為算無遺策。”

    “呸!”

    “他懂什麽?最好的安排,就是不做安排。”

    “隻要是插手太多了,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他還沒出長安,就被崔家的那位公子盯上了,卻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馬上就能撈到天大的好處了。”

    “而我,是和他不同的。隻要我不現身,便沒有人能發現得了!”

    周伯終是笑出了聲來,似是張狂,又似是蒼涼,“可是,他這樣的蠢貨卻能風風光光的在人前招搖撞騙,備受尊崇!而我隻能躲在益州城的商戶家中,做一個老實巴交的管事,連地位低下的姬妾都能來欺辱我、踩我一腳!”

    “我還得小心翼翼的打磨你的本事,卻又不能讓你出了岔子!”

    “我還要畢恭畢敬的照應著你,生怕短了你的吃穿,缺了你的家用!”

    “我還不能讓你識破了,否則,就是喪命的下場!”

    他的臉孔漸漸變得有些扭曲。

    “不過,你很有自知之明!你說的沒錯,你就是個掃把星!隻要誰碰到了你,就得倒黴!”

    “寶珠那丫頭要是沒被你挑中,那大可以找個普通的新主家,老實本分的做工,斷不會又是對著男人發癡,又是差點被獄卒羞辱!”

    “而魏府的人要是沒遇上你,那現在仍是能勉強維持著明麵的和氣,斷不會家破人亡!”

    “要不是你把崔異招來了,那我唯一的孫子就不會被亂箭穿心,淒慘無比的釘死在了樹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