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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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是怨婦……”

    淩準垂著頭,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反駁道。

    但當他的視線掃過地上的那雙舊鞋時,眼中便驀地閃過一道精光,糾正道:“不,你是個怨夫!”

    “你腦子裏是進漿糊了麽?”

    鄭元郎頗感莫名其妙,不禁嗤笑了一聲。

    “這個,是不是你招來的?”

    淩準將鞋踢到了鄭元郎的腳下,眉頭舒展,露出一個無比愜意的笑容來,“方才你說了,蜃景是依托著人的意識而成,且隻會從每個人所經曆過的、聽說過的事情裏生出,斷不會無中生有。”

    可是在他的意識層麵裏,根本就沒有對‘破鞋’的認知。

    即使是被蜃景強塞了一段綠雲罩頂的姻緣,他也不可能無端端的用此物來影射女子的。

    所以,它的來曆就隻能歸結於鄭元郎了。

    “哈哈哈,這怎麽可能?像我這種風流不羈的奇男子,怎麽可能會沾上這種倒黴催的破事兒?”

    鄭元郎一攤手,不以為意的笑道。

    “啊哈哈哈,再說了,我隻是進來找你的,又不是體驗人生的,怎麽可能把自己的意識裹進來?哈哈哈……”

    鄭元郎的笑聲越來越誇張。

    “喂,你這是什麽眼神?”

    鄭元郎的表情越來越惱怒,越來越難看。

    “其實啊,我和你一樣,也是被魏主簿給荼毒了……前幾天他不是異想天開,把張娘子肚子裏揣著的貨和家主扯到了一塊麽?我覺得他瞎掰的本事實在是很厲害,就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然後,鄭元郎強自鎮定了下來,試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吧……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要你的命!”

    最後,鄭元郎無奈的敗下陣來,“四五年前,嫡母曾為我相看了一樁婚事……那、那個小娘子有家世、有嫁妝、有田產……而且,還有了身孕。”

    “竟有這種事?”

    淩準本是想隨口詐一詐他,打壓一下他囂張的氣焰,沒成想真詐出了點兒什麽,一時便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當時還挺心悅她的,暗想世上怎會有如此清豔出塵的小娘子,簡直是驚為天人……”

    鄭元郎扶額道。

    其實她長得並不算特別好看,卻打扮得很清純,長發飄飄,白裙嫋嫋,通身都透著股多愁善感的味道,將年少無知的他迷得暈乎乎的。

    幸好嫡母眼毒,在席間就瞧出了她的不對勁,便沒有把他的庚帖送出去,而是找借口推掉了這樁婚事。

    他卻以為是嫡母是存心給那個清純小娘子潑髒水,故意要拆散他們,於是就氣了個倒仰,天天流連於平康坊,倚紅偎翠,醉生夢死。

    直到數月後,那個小娘子在夫家‘早產’了,生了個比足月兒還胖的閨女,他才徹底清醒了,不再犯渾。

    “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人不犯渾枉少年。”

    鄭元郎脫掉了身上的大袖裳,一掃方才的抑鬱,笑道:“還是盡快出去吧,免得夜長夢多。”

    正要往門口行去,冷不防淩準突然手一伸,在他的臉上用力一扯。

    “你怎麽饑渴成這樣,連我都不放過?”

    鄭元郎嗷的驚叫了一聲,汗毛倒豎。

    “你才饑渴。”

    淩準訕訕的收回了手,“我隻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假的。”

    自從鄭元郎出現在這裏,周伯便如同啞了似的,再也沒有響起。

    這不得不讓淩準懷疑對方是否改變了戰術,化成了鄭元郎的模樣,好引他上鉤。

    “你果然是一頭蠢貨。”

    鄭元郎從鼻孔裏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他之所以能洞悉到你的舉動,順勢而為,不過是因著‘蜃’是由他自己的血來喂養的,勉強和他有些心靈相通罷了,並不是什麽神乎其神的手段。眼下他多半是察覺到我已經介入了,自然就曉得處境不妙,又怎會來自討沒趣?”

    不等淩準做出回應,他便驟然壓低了聲音,沉著臉道:“你知道,我是怎麽進來的嗎?”

    “當然是……”

    淩準正想說他和自己一樣,是飲下了那杯酒才得以進來的。

    但話還未完整的說出口,淩準就猛地記起——鄭元郎沒有喝下那杯酒,而是讓給了周伯。

    “我是拉著你的手進來的。”

    鄭元郎的表情一下就扭曲了,咬牙切齒道:“所以,你要是再這樣磨磨蹭蹭的不肯走,我就要懷疑你的居心了。”

    ……

    ……

    半個時辰前。

    ‘啪’的一聲。

    一個酒碗不知被誰的胳膊給碰到了地上,頓時碎成了兩半,殘渣四濺。

    “你、你怎麽還是睜著眼睛的?”

    鄭元郎手忙腳亂的收揀著地上的碎片,問道。

    “你不也是麽?”

    許含章將帷帽拿在手裏滴溜溜的轉了個圈,然後無比自然的扣在了崔異的頭上,再重重往下一壓。

    “這能一樣麽?我根本就沒喝。”

    鄭元郎看得嘴角直抽搐,但想著這二人特殊的關係,隻能無視了她的舉動,盡量心平氣和的道。

    “大概是……我喝了,和沒喝一樣?”

    許含章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極沒有誠意的答複。

    “切。”

    鄭元郎哼了一聲。

    “呸。”

    許含章啐了一口。

    “你!”

    鄭元郎拔高了聲音。

    “哦?”

    許含章自顧自的起身,越過他,輕車熟路的摸到了周府的小廚房,找出了三碟瓜果冷菜,放在桌案上,“要吃麽?”

    “不。”

    鄭元郎毅然決然的拒絕了。

    “正好,我也沒有準備你的那一份。”

    許含章卻微微一笑,目光裏隱有幾分得意。

    而她手中,的確是隻拿了一雙筷子。

    “你真是了不得啊。又是吃白食,又是吃獨食的。”

    鄭元郎深吸了一口氣,鄙夷道。

    “不敢當。”

    許含章運筷如飛,不多時就將食物橫掃一空,又將碗碟收了下去。

    “他們幾時能醒?”

    之後她坐回了茵褥上,氣定神閑的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最多花五炷香的工夫,便能醒來。”

    “為什麽是五炷香?”

    “大概是……為了對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

    “那一炷香的時間就醒來的人,又是對應的什麽呢?”

    許含章忽然指了指斜對麵的吳玉姬,含笑道。

    “你們在說什麽?”

    片刻後,吳玉姬慢慢的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我怎麽……怎麽都聽不懂啊?”